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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娃，不能跟人玩，看钱看吃的看喝的。”苏建业满脸无奈，“养闺女跟养小子不一样，处处都得操心着呢。”
张二哥的手就伸了回去。
他挠挠头，“你说得对，咱们丫头，是要精细点养，到时候干爹带你去买好吃的，现在不着急，不许嫌干爹抠门啊。”
贝贝眨眨眼:“干爹也很好的，贝贝知道谁对我好。”
张二哥也笑了。
张二嫂在厨房喊，“吃饭了，老张，过来端盘子。”
张二哥答应了一声，起身往厨房去。
贝贝屁颠屁颠跟上去，“干娘，我帮你。”
苏建业跟过来。
张二嫂就笑了，“你巴掌大一点，能干什么，去坐桌子边上，等着吃饭，建业，你抱着贝贝过去，这儿不用你们。”
苏建业抱起贝贝，“没想到今天蹭了二哥二嫂一顿饭。”
“一顿饭值什么？”张二嫂笑声爽朗，“以后一起做生意，就得一起吃饭了，也就是贝贝年纪小，再跟她奶奶待在家里两年，等你跟凤娟挣了钱，在城里买套房子，到时候带着贝贝进城，咱们就能常来往了。”
“到时候再说吧。”苏建业也笑了，“要是真的发家致富了，我做梦都能笑醒。”
张二哥凭借一己之力，把饭菜端出来，“吃饭吃饭，我年纪大了，喝不了酒，建业，咱们哥俩，以茶代酒，喝两个就成，要不然……你喝酒我喝茶也成。”
“我也不喝酒。”苏建业摇头笑了，“我刚才还在想，要是二哥要我喝，怎么推。”
“不喝酒好。”贝贝小声说，“奶奶说了，喝酒对身体不好，而且六叔爱喝酒，我还见过他打六婶，你说这人怎么能打人呢？”
贝贝学着苏老太的口吻，一板一眼的，“这男人啊，没本事才爱喝酒，顾家的男人，是不会喝的醉醺醺回来的。”
“让你奶奶知道了，非打你不可。”苏建业拿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小小年纪，懂得不少。”
“爸爸，你打我，奶奶说打人的不是好爸爸。”
“我没打你，我跟你玩呢。”苏建业哄她，“乖，吃饭。”
张二嫂擦了手，回头问:“贝贝要喂吗？”
才五岁的丫头，会自己吃饭吗？
“不用喂。”苏建业给贝贝的小碗里夹了菜，“这孩子筷子比我使的都好，厉害的紧，我娘经常拿她来絮叨我。”
张二哥跟张二嫂都笑起来。
“那是因为爸爸笨。”贝贝理直气壮地说，“还没有贝贝聪明。”
“就你聪明，吃你的饭吧。”
贝贝做了个鬼脸，低下头吃饭。
苏建业和张家两口子，也寒暄着吃了起来。
吃过饭，苏建业又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杠，带着贝贝回家。
苏老太在家里，苏老爹也回来了。
之前贝贝出生，苏靖南苏靖北去上学，家里的开支就很紧迫，苏老爹年轻的时候，跟人学过修车的手艺，闲时就去镇上给人家修个自行车什么的，一天也能两三块钱。
这个时代，一天三块钱，还是很多的。
可以买一大袋子大米或者白面了。
所以苏老爹就住在了镇子上，十天半个月回来一趟。
贝贝有时候觉得，这样真的很惨。
她真的很想帮苏家人赚钱，可是小小年纪，她说什么，大家都只会当是个玩笑话，一笑置之。
曾经贝贝也想过做生意，可是刚说出口，苏老太就问她哪里听到的闲话，然后就是谁家赔钱了，说一通。
贝贝再也没有提过。
所以这次张家递过来的橄榄枝，是她长大之前，苏家翻身的唯一机会了。
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只要第一步走出去，接下来，一切都好办。
再想说服苏家人做别的生意，也简单多了，到时候，总有办法，发家致富的。
贝贝想起来这个时代出现的许多传奇般的商人，就十分眼红。
机遇只有一次，她也想让家人成为这样的传奇。
一家子农民构造的商业帝国，日后肯定是一大碗心灵高汤。
然后她就可以混吃等死当个富二代啦。
然后再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做做慈善什么的，人生简直一片美好。
县城不算近，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农村吃饭早，苏家的炊烟也已经灭掉了。
贝贝蹦蹦跳跳走进家门，看见院子里的另一辆自行车，高声喊，“爷爷，你回来了？”
苏老爹从屋里出来，“贝贝过来，爷爷看看长高没有。”
贝贝站在苏老爹面前转了个圈子，笑眯眯地问，“我长高了的，我一直都在长个子，爷爷你看。”
苏老爹笑的慈祥和蔼，“行，高了，等贝贝长的和爸爸妈妈一样高。”
“长得和爷爷一样高。”贝贝回答，“爷爷今天住在家里吗？还要去镇上吗？”
“不去了，我跟你爸爸说话。”
“好。”贝贝笑起来，“爷爷好好休息。”
苏老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贝贝抱住他蹭了蹭。
只能说，贫穷真难受，要是有钱，哪儿用得着一把年纪还工作。
爷爷都五十多岁了。
搁在以后，都是该退休的年纪了，现在却还是风里来雨里去的。
苏老爹笑起来，“贝贝想爷爷了啊？”
“嗯！”贝贝用力点头。
“那我们小福星，可要保佑你爸爸挣大钱，到时候爷爷就不去镇上了，每天都在家里，陪着贝贝玩。”
“爸爸肯定会挣钱的。”贝贝说的认真，“爷爷要相信贝贝。”
“爷爷相信你。”苏老爹抱起她进屋，“贝贝该睡觉了，要吃东西吗？饿不饿？”
“不饿。”贝贝摇头，“那爷爷也早点休息，贝贝去看看奶奶。”
“奶奶睡了。”
“啊……”贝贝纠结了一下，“那我也去睡了。”
“乖。”
苏老爹哄她睡着，苏建业洗漱之后进来看了一眼，“爹，贝贝睡着了？”
“睡了，建业啊，爹问你，跟你张二哥这个生意，不是骗人的吧？”
“当然不是。”苏建业无奈笑起来，“张二哥说了，北京城里，人家有钱人，卖五毛钱一串，多的是人买。”
“这么贵？”苏老爹忧心忡忡，“咱们这小地方，谁舍得买啊？”
“咱们卖一毛两毛，总不算多吧，县城里人还挺多的，一天就算有十块钱二十块钱，也比在林场做活来钱快。”苏建业心里自有一笔账，“爹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你有数就成，咱们日子好容易好了一点，我就怕你们再胡想点子……”苏老爹叹口气，“解放前头，我见过太多为了做生意家破人亡的了，现在心里难免不踏实。”
“爹，我们这是无本万利的生意，最坏也就是掏出力气了，不会赔钱的，你就放心吧。”
“放心，你是个踏实的孩子，爹都知道。”
“爹，到时候你就可以跟我娘一起享福了，这些年，你们也辛苦了。”
“说这个干啥，你是我儿子，我做啥都高兴。”苏老爹站起身，“我也该去睡了。”
他背着手，颤颤巍巍地走往自己屋里。
苏建业在背后笑了笑，没有多言。
到时候挣了钱，爹娘就能放心了。
比现在说什么都管用。
第9章
第二天一早，凤娟就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贝贝蹦蹦跳跳迎出去，远远就喊，“妈妈！”
凤娟骑着自行车，在小路上走，远远看见那个活泼的小身影，心里高兴了一点，脚下用力，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贝贝跟前。
她下了车，一手扶着自行车往家里推，一手牵住贝贝，“贝贝想妈妈没有？”
“想了，贝贝每天都在想妈妈，睡觉也想，吃饭也想。”贝贝说，“妈妈总算回来了。”
苏建业从屋里出来，接过凤娟手里的车子，“快回家歇歇，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昨儿跟老板说了辞工，钱什么的也都给我了，急着回来，哪里待的下去。”凤娟温柔笑起来，“所以今儿天一亮，就回来了。”
苏建业抱起贝贝，“不许吵妈妈，让妈妈去睡觉，知道不知道。”
“知道啦。”贝贝挣扎着下来，拉住凤娟的手，“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我都五岁了。”
苏建业和凤娟噗嗤笑出来。
凤娟问:“贝贝觉得爸爸能不能挣钱？”
“爸爸当然可以。”贝贝理所当然的点头，“妈妈要相信我。”
“妈妈相信我们贝贝的话。”凤娟弯唇柔柔一笑，看向苏建业，“你跟张二哥商量的咋样了。”
“都说好了，进屋我跟你慢慢说。”
凤娟答应了一声，跟着他进屋。
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凤娟问，“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我跟张二哥商量的是，咱们在他家的仓库里，做冰糖葫芦，然后你跟张二嫂去卖，我和张二哥回山里面采山楂，这样的话，我们挣的钱就五五分账。”
凤娟犹豫了一下问：“主意都是张二哥和张二嫂想的，咱们这样跟人家五五分，会不会占人家的便宜啊？”
“我已经考虑过了，你放心吧，虽然主意是张二哥想的，但是你的手艺比张二嫂好，到时候肯定要出力，然后我在山里也比张二哥熟悉，我们要做的比他们多，所以五五分帐是公平的。”
苏建业挠了挠头，“娟儿，我知道你是个实诚人，但是这个事情，如果我们让的太多，张二哥和张二嫂肯定也会不好意思的，五五分帐，不管说谁占了便宜谁不占便宜吧，至少不会太不公平，也不至于说让两家翻脸？”
凤娟被他说服了，点了点头，就没有继续质疑。
贝贝站在一旁，也挠了挠小脑袋，跟苏建业如出一辙的动作。
凤娟看见就笑了。
“你这丫头，跟你爸真是父女俩，一看就是亲生的，做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怎么就不学我呢？”
贝贝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她竟然跟苏建业有一模一样的小动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遗传，或者说言传身教吗？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学会凤娟呢？凤娟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一看就是城里下乡来的姑娘。
“贝贝是爸爸的女儿，当然是跟爸爸一样的，贝贝也想跟妈妈一样呀，但是妈妈太厉害了，贝贝学不会。”
贝贝的小脸上全是委屈，凤娟就不舍得了。
凤娟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儿，笑起来。
“贝贝也像妈妈，我们贝贝是最漂亮的小闺女，妈妈可没有贝贝好看。”
这样一说，贝贝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这是高兴的了。
凤娟看到她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贝贝今年都五岁了吧，我们可得要好好先挣点钱，过两年接贝贝去县城里上学，省得在咱们村里耽搁了。”
苏家的两个小子，是在镇上上的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十分的辛苦。
凤娟对两个儿子放心，可是对小闺女却没有那么放心，所以就很想多挣点钱，以后到县城里安家落户，让贝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学，并且还能接受到好的教育。
苏建业叹口气，神色有一些淡淡的哀愁。
“都怪我没有本事让你操心了，我要是能跟张二哥一样有本事，你就能跟张二嫂一样享福了，都是我的错。”
凤娟怎么这么也笑了，“这是什么胡话？”
苏建业说：“说的就是，你看因为我没本事，爹一把年纪还要去干活，娘还要帮我们照顾孩子，你还要干活，我……我真是……”
凤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沉默了。
“爸爸才不是奶奶照顾我呢，是我照顾奶奶。”贝贝打破了沉默。
她从来没有怪过苏建业这个爸爸没本事。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在封闭的农村，封闭的时代，能够，发家致富的有几个人呢。
如果可以，谁不想发财，谁不想让自己和家人都过上好日子，可是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遇，如果说因此怨恨的话，那真是白眼狼，还不如养个叉烧。
“而且爸爸才不是没有本事呢，爸爸把我们几个都养了这么大，已经很厉害了。”
苏建业没有说话。
贝贝就继续安慰她。
“不说别人吧，就说我三大娘家的二丫姐，同样是闺女，你看我是怎么过的？你看看人家的日子。”
“我觉得我过的真好啊，爹爹也很有本事，否则我就跟二丫姐一样，需要天天下地了。”
贝贝说着这话，可声音奶里奶气脆生生的，似乎是学着别人家大人的话，也不觉得违和。
苏建业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叹口气。
“贝贝乖，你觉得好就好，爸爸以后会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的。”
贝贝听他说话，总觉得心酸，这个时代的中年男人总是让人心疼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又过得艰难。
就像苏建业，他才三十多岁，可已经生了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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