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虽然很有趣,但她也知晓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对方完全把自己当做了可以捕猎到手的猎物。
她趁着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今天的绝对主角李莫延和沈慕诗跳第一支舞上,转身走向大厅的后门,从窄窄的通道走过去,能从玻璃窗前看到窗外的景色,长明市迎来了第一场雪,白色的颗粒飘飘扬扬,而室内的她却只穿着一条长裙,一窗之隔,如同隔了两个世界,一个冰冷切骨,一个温暖如春。
今天向她搭讪的男子中不乏优秀的男士,比如那位温定轩,从他温和的眼神中,她似乎明白了沈慕琳上次冲她发脾气的原因了。
而她在想的却又是另外的事,如果她上一世不是安和公主,而是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平时接触了更多的男子,她或许就不会对宋嘉誉一见钟情了,但这也不过是幻想罢了,否则她为何没有对别人一见钟情,偏偏是这个男人呢?
一窗之隔,像两个世界,但她又何尝不是从一个世界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灏儿还好吗,卿儿好吗……
还有那个叫宋嘉誉的男人,他是否会为自己的死感到伤心难过?
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如果宋嘉誉离开的话,自己大概会很难过。人是复杂的动物,一开始的她能够做到很果断的要他的命,后来的她,还能够如此吗?
在宋丞相做出决定前的那一夜,她一夜未睡,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做出最重要的决定了,与此同时,她也做好了准备。
如果宋丞相不愿意花费代价把宋嘉誉从大牢里捞出来,那她不介意给那些朝臣看点新鲜的东西,就拿宋丞相一家开刀,拿宋嘉誉当她安和公主面向众人第一步的开幕式,影卫已经安排妥当,纵然宋嘉誉武力值强又如何,那就用十个对付一个,十个不行就二十个,而皇室最大的保障可没那么无用。
宋嘉誉一旦出事,宋丞相别的儿子就金贵了,暗卫再将其控制,就可以让宋丞相尝尝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来搞笑,一个家族是否有希望,常常以其子嗣来判断,皇家是因此被判断气数将尽,人人都想在即将到来的大乱时大展身手,于此招兵买马或者联姻抱团,但这些人都没有想过,皇家的人再无用,也可对付他们的子嗣,明着不行还可以来暗的。
春月曾问她:“如果丞相他……”
“那就动手。”
那般的果决,让春月都愣了愣,她还以为公主她……
最终宋丞相还是不愿放弃这个儿子,于是走向了另一个发展。
回忆种种,如同历历在目,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痛苦和悲伤,仿佛看了一场拍得极好的电影,她沉浸在了那个角色当中,体验到了那样的情绪而已。
她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寒风渗进,她却没有感觉到冷,竟是直直的走了出去。
白雪轻轻飘下,她踩在略微湿漉漉的地面上,伸手去接着雪,却始终接不到,落在手上已成为小小的水点。
其实,她从未觉得自己失败,也不会承认自己失败过,比起那些小小的失败,她的成功更能让她满足,也将那些失败全然碾压,只在某个夜深人静时,才会去品尝那些未能得到的圆满。
比如她在落雪时玩雪,母妃觉得她失了公主的威仪,而不是担心她会不会冷;比如那个爱慕她的男子,在泥足深陷时,斩断一切念想结婚生子;比如她的驸马,想着另一个女人。
她在这一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才能够如此放松心情的品尝着自己那些失败,品尝着那些不完美。
她仿佛一个喝醉酒的人,不管不顾了,在雪中翩翩起舞,跳的是沁芳楼头牌无忧姑娘成名的一支舞,堂堂公主,那一生都不可能会跳这样一支舞,那代表着卑微和讨好,而她永远不可能去讨好别人。
但她第一次看到那一支舞时,就对自己说——我跳得比她好。
可是她永远都不可能会跳那样一支舞。
但现在,她可以舞给自己看,品味着自己不敢面对的人生,酸涩或者苦味,都自己品尝。
无忧姑娘一舞倾城,彻底奠定了在沁芳楼的地位,她在雪中忘我的跳舞,为着那个永远不能跳这样一支舞的自己。裙摆飞扬,发丝翩然,脚步微动,像是夜空下,微雪里一个不真实的精灵。
然而一支舞未尽,就被人打断。
她迷糊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还未从另一个状态中走出来,然后她笑着,扑进了苏嘉誉的怀里。
如果你没有因为我的死而感到难过和痛苦,那我也原谅你,因为我也曾真心想杀了你,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因为局势,后来,则是因为私心,注定是让自己伤心的人,不如死了干脆。
苏嘉誉脱下自己外套,裹在她身上,刚想说什么时,传来了脚步声,他拉着慕西直接走到假山背后。
慕西愣愣的看着他,理智慢慢的回归,对上他不认同和不解的眼神时,轻声张口:“很美。”
苏嘉誉奇怪自己竟然能够听懂她的意思,这雪很美,这极致的冷暖很美,甚至是在寒风中的感受很美……
苏嘉誉按住她的肩膀,从缝隙里看出去,看到了追出来的人——孟古昇。
孟古昇疑惑的上前查看了一下,又向前走了走,似乎不懂为何没有看到苏嘉誉的身影。
在孟古昇离去时,苏嘉誉神色阴沉。
慕西还紧紧的贴在他身前,她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好看吗,我跳舞。”
苏嘉誉拧着眉头,脸色更为难看:“你都在做什么?穿高跟鞋,还跳舞,在这么冷的天……”
慕西轻轻抬了下下巴,嘴唇却碰到他的下巴,在下巴处张嘴,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苏嘉誉全身僵直,浑身血液都如同被瞬间结冰,身体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双手想要推开她,手伸到了一半,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慕西用舌头舔了一下,做了收尾:“你怕什么?”
……
安和公主邀请无忧姑娘进宫为她和驸马跳舞,跳的就是那一支让无忧姑娘彻底成名的“蓦然回首”。
无忧姑娘舞技了得,那一支舞被她跳出万种风情,一举一动都展现了不同的美。
安和公主看向驸马:“驸马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觉得无忧姑娘跳得不够好?”
宋嘉誉自然没有回答。
安和公主笑了笑:“我也觉得她跳得不好,我觉得我比她跳得好,你信吗?”
宋嘉誉猛的看向她。
“需要我跳给你看吗?”
宋嘉誉起身,直接离开。
“宋嘉誉,你怕什么?”
……
永明二十年,盛明帝大婚当日,安和公主宣布颐养天年,从此不问朝政,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安和公主彻底放权的标志,却不知那天就是安和公主的忌日。
第四十二章
沈慕诗和李莫延跳了开场舞惊艳四座后便缓缓退场,沈慕诗要去整理仪容,李莫延自然陪同,沈慕诗也是服了他,这么粘着也不嫌腻,但不得不说,他这般表现,她心里也觉得美滋滋,如此行为下,离两看相厌似乎还远得很。
沈慕诗在屋子里换了一套衣服,再补妆和整理发型,让发型与刚换的这套服饰风格形成统一,并且与刚才那套衣服呈现出来的味道截然相反,她很期待看到宾客们惊艳的目光。
沈慕诗在换上一对耳环后,转过身看着站在窗边的李莫延:“在看什么?”
不得不说,李莫延站在窗边,窗外就是飘飘落雪,竟有一种美男入画的景象,无端的让他变得有魅力了几分。
李莫延嘴角勾起,眼中兴味很浓:“你这个妹妹……有些邪门。”
沈慕诗也不由得挑挑眉。
邪门?真是一个新鲜词。
当沈慕诗走过去后,简直气炸,什么邪门不邪门,她只看到她的妹妹就穿着那么条单薄的裙子在雪中跳舞,心口一跳,恨不得立即去把小西给拉进来。
就在沈慕诗准备做些什么事,苏嘉誉出现了。
李莫延表情玩味,沈慕诗嘴唇紧抿,几分钟后,她拉了拉李莫延的手臂:“该下去了。”
李莫延摸摸自己下巴:“她好像和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太一样。”
雪中跳舞?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别有所图,看吧,不就吸引来了她要吸引的人?
沈慕诗瞪了李莫延一眼。
……
前尘往事与今世是非奇异的纠缠在一起,仿佛命定的纠结再重复,让她竟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现在又是谁,是那个爱而不得的公主,还是一个简简单单上学的大学生而已,可是那个公主明明就对那些只追求爱情的女人充满了轻视,那个简简单单的大学生又怎么会愿意遇上这么复杂的过往……
她究竟在哪里,她究竟又是谁?
慕西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苏嘉誉十分意外的事,她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然后在他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品尝到血腥味,她着迷似的舔了舔,仿佛一个美女吸血鬼,偏偏她模样清纯无比,这种外貌与行为的天差地别形成极致的邪魅。
苏嘉誉皱着眉头:“你究竟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低低的自言自语。
苏嘉誉不管她如今的状态,直接去拉她,她穿着如此单薄,肯定不能在这里久待。慕西并不配合,甚至用脚狠狠的踩了他一下,高跟鞋的威力让苏嘉誉顿了一下,她推开他就想跑,苏嘉誉自然不会就这么让她离开,禁锢着她,将她拖到屋子里面。
我怎么了,我是谁,我现在在哪里?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躺在地上女子,她的身上和地上都沾满了血,她的心慌乱又紧张,仿佛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她看到那个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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