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导师第一次直接交代的任务,做起来分外认真,做完后她请吴教授交给罗主任,罗主任核对一遍发现没有错漏的地方,礼物的安排更是得体,满意之余,当即让吴教授安排。
学习班顺利落幕,全科的人都累得倒仰,舒秦和盛一南回到寝室,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后来勉强爬起来洗澡,舒秦就看见OA上出了通知,本院内分泌科跟儿童医院联合去泖源县筛查儿童糖尿病,专家团出发前拍还了张合照,汪主任后头便是戚曼。
盛一南也看到这新闻了,坐到床边换鞋:“戚曼这是第二次跟专家团出去了吧,她真的很懂把握机会,别误会,我这词非贬义啊,就是觉得人和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舒秦没应声,打开手机里的地图再次确认泖源县的地址,两家医院隔了两个县城,而且戚曼一行人周六便会返回本市。
周一到了科里,舒秦头回没看到早交班时忙着排班的禹明,心里失落得很。好在因为学习班留下的剩余工作太琐杂,原定于本周的七年制第二次理论考试挪到下周。
到了周五晚上,舒秦请蛋糕店帮为保管蛋糕,接着便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她要去禹明试点的单位给他过生日,周末不能回家。
爸爸妈妈商量一会,说:“要不爸爸送你过去。”
舒秦只得扯谎:“太远了,在清平县,来回十几个小时,坐长途大巴也方便,而且我跟禹明的两位朋友一起过去,开车太累了了,你们就放心吧。”
舒连海和秦宇娟追问了几句,再三叮嘱舒秦路上注意安全,这才放下电话。
翌晨,舒秦从头到脚认真打扮一番,到店里取了蛋糕便打车去大巴站。路上七个半小时,第一趟车是8点50出发,如果按时出发,到清平县不到五点。
舒秦此行做了充足准备,不但准备了水和零食,还带了一本教材,一上车就拿出背包里的书翻看起来,到了下午,她估摸着禹明忙完了,便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第一个没打通,第二个也过了很久才接,信号断断续续的,禹明的声音却很清澈:“刚才信号不太好。
舒秦:“在病房吗?”
禹明:“隔壁县的一个乡卫生所,县医院只有一个病人,昨天办了出院,我今天先带他们科主任到下面转转,”
舒秦透过玻璃看飞掠而过的风景:“你猜我在哪。”
禹明仿佛有种心意相通的直觉:“你来了?”
舒秦掩藏不住嘴边的笑意:“大概五点多就会到你们医院。”
禹明咳了一声,难以掩饰亢奋的情绪:“我马上回清平,你要是到了别乱走,我来接你。”
***
泖源县人民医院,一周的义诊活动总算结束了,若是下午出发,深夜可以回到本市。
大家听说附近有座很出名的风景区,临时改了主意,都说行程安排得太密,怕路上出事。不如去风景区招待所休息,等晚上休息够了,明早再回本市。
闲谈间,有人聊起清平县是一院历来的对点扶贫单位,那地方离此处不算太远。
“禹明不就在清平县人民医院吗,周末他估计也没什么事,我们去风景区路过他们医院,可以叫禹明一起去爬山。”
汪教授说:“禹明现在满脑子都是试点的事,未必肯出来。”
“底下医院病房不好收癌痛病人,禹明空有一身业务,也没地方施展吧。”
汪教授想了想:“等等。上回吃饭老黄说禹明要过生日了,会不会就在这两天。”
戚曼:“我只记得产科的朱雯老师是中秋节过生日。”
汪教授被这话一提醒:“他们生日没差几天,那就是这两天了,禹明妈妈当年跟我一届进科室的,一说起这事就觉得遗憾,晚上我得找这孩子吃顿饭,既然是过生日,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行。”
戚曼微笑着放了一瓶矿泉水到汪教授面前。
汪教授抬脸看见学生,露出犹豫神色,可就在这时候,已经有同事打开手机导航:“午睡起来就来就可以出发,到清平县也就一个多小时。
汪教授只得作罢,回了房间,她借着整理行李认真看了几眼学生。师生之间关系再亲密,远没达到可以随意猜测的程度,最后她只含蓄地说:“戚曼,禹明的女朋友也是这批去美国的交流生?”
戚曼很坦然:“上回去交资料还碰到她了。”
其实戚曼今天没想过会去清平县,但既然有碰面的机会,她心里好像长出勾人的藤蔓一般,忍不住推动这件事。第一次见到禹明时是他来内分泌科会诊,当时他还没有女朋友,听说他参加青年后备人才竞选,她精心打扮了去观看他比赛。
当晚他在讲台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烙印在她脑海里。
但没等她进一步跟他接触,就听说他跟舒秦在一起了。
仅仅差了几天……也许是所谓的没缘分。可时至今日她都觉得遗憾,明明只差了那么一步,就错失了这样一个人,必须承认,禹明从头到脚都让她欣赏,他的腔调让她忍不住靠近,接触过这个男人之后,她身边这些追求者全都变得黯然失色。
来之前她没想过专门去清平县,机遇却不经意来到眼前。与其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戚曼决定在挫折和征服之间冒险一次,如果还是没可能,她就彻底放下这个念头。
***
大巴车跑得顺利,舒秦到清平县人民医院时不到五点。
舒秦一上车就给禹明打电话:“我到了。”
禹明:“还在路上,马上就到。”
舒秦提着蛋糕等了几分钟,回身看身后这座简陋的县医院。
医院占地面积很小,东侧是四层高的门诊楼,西侧则是六层的住院楼,两幢建筑物之间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周末没有开放门诊,住院楼里零星的患者和家属结伴出来。
院子里散乱地停车自行车和摩托车。门诊楼下面就是食堂,空间逼仄,仅有五六张桌子。墙壁被油烟熏得泛黄,油腻腻地粘着一层污垢。
医院没见其他食堂,禹明平时多半就在这里吃饭。
舒秦慢慢往里踱步,不知不觉就走到门诊楼前,刚才转了这么久没看到宿舍楼,不知禹明住在哪。
她上了台阶,难道住在门诊楼?
大厅里狭小,舒秦抬头看墙壁上悬挂的各科医生简介。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声音。
她出来看,禹明正好关门下车。抬头看见她,他眉心一瞬间舒展开来。
舒秦被这笑容晃了晃眼,才几天不见他,像隔了一个世纪,拎着蛋糕跑起来不方便,她将东西放到门口,扑到他怀里:“惊不惊喜。”
禹明张臂将她抱个满怀,笑:“你可真重。”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戚曼作用完成,戏份结束,下乡这段是我在写这个故事之初就构思好了的
第77章
“瞎说,我明明瘦了两斤。”
禹明端详她, 黄昏的斜阳从后头投射而来, 照得她厚嫩的耳垂又红又透, 像一种温润细腻的红色玉石,让人忍不住想低头吮吻。
周围已经有人好奇驻足, 再不舍也只能将她放下来。
“你的书包呢。”他看她身后,“空手来的?洗漱的东西都没带?”
“都放大厅了,东西太重拎不动。”
舒秦轻声细语,他耐心聆听, 自从到清平, 每天有太多业务分散他的注意力,然而真等她到了眼前, 才知道这份思念有多浓。
舒秦四处张望:“你宿舍在哪,刚才转了半天没看到。”
他插着裤兜,漫不经心地说:“就住在门诊楼。”
“门诊楼?”舒秦吃了一惊,马上退回几步, 抬头确认招牌。
“没什么好奇怪的,医院没有单独的宿舍楼, 以前我们医院来医生到这下乡,也都住在这儿。”
“可是一到四楼都是各科诊室, 来来往往都是患者, 平时怎么休息?”
禹明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 拉着她:“上去看不就知道了。”
进了大厅,舒秦:“来, 帮忙拿东西。”
好大一堆东西。
一个硕大的精美蛋糕盒,一大堆零食,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里面是她给他挑的领带,七七八八的,全堆在一起。
禹明一愣,路上颠簸七八个小时,难为她怎么提过来的。
他笑了:“你也不嫌累啊,带这么多东西。”
舒秦安排他:“既然来了,就想着多给你带点吃的,快来帮我拿背包和零食。”
禹明笑着按吩咐办事,然而看到纸袋里露出的大蛋糕盒时,他笑意蓦地消失了:“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啊。”别的东西都让禹明拿了,舒秦只捧着一个蛋糕盒,“前几天雯姐过生日我也是定的这家的蛋糕,做得很不错。”
禹明看着她:“为什么要买这个。”
他眼睛黑而沉,就这种静静地望着她。
舒秦起初很坦荡,在他的注视下,笑意渐渐收敛。
她左右张望,决定另起题目:“宿舍是在四楼吧?”
禹明过片刻才收敛了情绪,淡淡答:“先上去再说。”
楼里没有电梯,只能爬楼,上楼的过程中,禹明空前的沉默,舒秦偶尔找几句话,禹明也不像之前有兴致。
舒秦有点忐忑,过去十来年他总是独自一人过生日,今日她打破这个惯例,势必会引起他的排斥。
来之前就预感禹明不会欢迎她这个安排,可她没想到他会反感到这个地步。
四楼是县医院的行政办公室,两边墙壁上半部是白色,下面则一律刷着绿色的墙群。
漆块都斑驳剥落了不少,白胚泛着霉点。
禹明带着舒秦走到走廊尽头,从裤兜里取出片钥匙,打开门,然后将车钥匙和一堆零食放桌上。
舒秦进去一望,一间数平米大的陈旧房间,东西一览无余。
靠墙一张上下铺,床边则是一张办公桌,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她把背包放到桌上,然后往里走去,右拐有个洗手间,窗户颜色是老旧的老红色,对面可以看到居民楼。
到处都是岁月的遗痕,拧开水龙头,水都是铁锈色。
水哗啦啦放了好一阵才变清亮,好在窗边放了个洗手液,舒秦搓了搓手,洗干净才出来。
屋子里,她的东西都被归拢到床边桌上了,打量周围,地板很干净,办公桌也擦过了,上面厚厚摞着各种专业期刊。看得出禹明这几天没少打扫。
禹明站在屋子中间,从背影上来看,他正望着那个生日蛋糕发呆。
舒秦心里有些忐忑,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要不要表扬你一下?屋子弄得这么干净。”
禹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你今天是来看我的?”
她笑得很甜,点头:“嗯。”
“顺便给我过生日?”
她凝望着他,因为吃不准他的反应,没作答。
禹明胸口又闷又胀:“我不需要别人陪我过生日。”
舒秦笑不出来了。
禹明抬眼看那个蛋糕,那东西如此刺目,每看一眼就仿佛有人在用尖刀剜,心里那层厚厚结痂的伤疤就豁然被撬开,红色的伤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他淡淡说:“你别为难我好吗,把那玩意扔了行不行?”
舒秦来前做好了准备,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马上点头:“好,不过扔了太可惜了,我自己一个人吃,你就当这个东西不存在好了。”
她看他一眼,走到一边打开蛋糕盒,特意叮嘱蛋糕店多放点干冰,可毕竟路上走了这么久,冰袋都快化了。蜡烛摆在一边,显然已经用不着了。
禹明在这件事上顽固如石,这么多年下至顾飞宇朱雯,上至顾伯伯和黄教授,都没能让他有所改变。
还以为她可以改变什么,原来是想法天真,这样下去连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禹明一辈子都会背负着十字架生活。
打开盒子看里面,拎的过程她特别小心,奶油和水果都保存得很完好,上面写着字。“生日快乐,爱你的舒秦。”
她麻木地拿出刀,切开一小块放到盘子里,受心情影响,味蕾变得异常迟钝,甜腻的奶油到了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
她难过的不是他拒绝了她的安排,而是到现在他也不肯提起自己的心结。
禹明望着舒秦的背影,心里何尝好受,然而只要接受舒秦安排的这个小型的生日庆贺仪式,就意味着淡忘自己年少时犯过的错。这么多年了,除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还有谁记得当年那个女人受过的苦痛。
他心里仿佛针扎似的刺痛,走到桌前,把剩下的蛋糕都一起装进盒子里,拉开门。
舒秦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追上前拦住他:“要干什么。”
“你吃不了这么多,我扔到楼下去。”
舒秦觉得他简直不可思议:“禹明!”
禹明理都没理她,执意拉开门出去。
舒秦夺过来,勉强控制着涩意说:“给我,我到楼下食堂吃完,再给别人分一分。”
“扔到垃圾桶里比较直接。”
他出去,舒秦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脸火辣辣的,简直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难堪。也许应该怪她没提前跟他打招呼,可是他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比发火更让人难耐的,是他践踏她精心筹划的这份心意。
她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气恼,来之前想的都是浓情蜜意,现在满腔热情都被浇了个透。她木然站了一会,找出自己买的的那根领带,放到他床上。
里面也写了一张小小的贺卡:舒秦爱禹明。是她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这根领带,也许同样会觉得碍眼选择扔弃,总之都随他便吧。
她背上包出来,最快速度下楼,刚出到医院转角就接到禹明的电话,他声音很急:“你去哪了。”
舒秦尽量平心静气:“我觉得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现在情绪不太好,等我们都冷静一点再见面。”
禹明嗓音一沉:“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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