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机票五十多块钱,像老冯家有四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儿,就要将近三四百块了,相当于普通农民家里一年的收入,也忒贵了。
搞定了飞机票,两家人挑了个好日子就出发了,到了省城里的军用机场,还有专门的人开着车子,把他们接到了飞机的旁边,看着周围一水儿的大飞机,所有人都兴奋得哇哇乱叫。
尤其是小娃娃们,都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些飞机,恨不得跑到边上去摸一摸,把两家的大人累坏了,一会儿抓住这个,一会儿抓住那个,才没有让他们到处乱跑。
趁着这个时间,冯老头赶紧把相机掏出来,给家里人拍了张照片,他把相机放回行李袋,还有些不放心地提醒说:“老婆子,咱们的飞机票你拿出来了没有?”
“拿了拿了,在手上呢。”
冯老太把那几张飞机票冲他扬了扬,所谓的飞机票,其实就是薄薄的收据,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他们的名字,还盖上了“中国民航”的大红章,这就是飞机票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终于等到了登机的时间,冯家人爬上了楼梯,把飞机票交给了空姐,就赶紧找到座位把行李放好,其他人也跟他们一样,那些行李只要不太夸张,都可以带上飞机。
冯老头和张老头把那几个行李袋放在一块,还很不放心地拍了拍,里面装的可都是美金呐。
为了看住这些美金,两家的老头子和两家的男人都坐在过道这边,时刻也不敢放松,只有小娃娃们无忧无虑,靠在窗户边上好奇地瞅着外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飞机,看啥都觉得很新鲜,包括这机舱里的一切,就连绑个安全带,都把他们给激动坏了,等到飞机升空,这群小娃娃顿时哇哇地叫起来。
“啊,咱们飞到天上了!妹妹快看,那地上的人变得好小哇,跟蚂蚁似的。”大娃扒在窗户上兴奋地大叫起来。
萌萌坐在他的前面,也扒在窗户上好奇地瞅着,等她看清楚了那窗外的白云,她整个人都惊呆了,终于找到了真相说:“哇,原来气功就是坐飞机呀,飞呀飞,飞得好高哦。”
不止他们这些小娃娃在怪叫,就连那些大人们也在怪叫,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看到飞机飘在白云上,甚至还有人吓哭了呢。
对于他们的这些反应,那飞机上的空姐已经见怪不怪了,等飞机终于平稳了,她们就端着托盘从帘子里走出来,给每个男乘客都发了一盒香烟。
老冯家也拿到了两包香烟,还是名牌的白毛女,冯老太拿过去看了看,就给塞到了随身的小包里,她家的男人都不抽烟,可这飞机上的乘客,却有许多个都是老烟虫,等空姐一走,机舱里就弥漫着难闻的香烟味儿。
冯老太拿着手帕在鼻子前面扇动着风,皱起眉毛说:“幸亏咱们的座位在前面,不然就要被他们给熏死了,这窗户也打不开,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空姐走开了一阵,很快又端着新的东西走出来了,这回给他们发的是零食和糖果,里面有酥脆的兰花豆,还有美味的巧克力,都是小娃娃们爱吃的。
后面还有空姐推着车子,给每个人倒饮料和酒水,轮到冯老头这里,那空姐说:“同志,请问你要喝什么饮料?”
冯老头眼尖地瞥见那车子上有茅台酒,他倒是挺想喝的,可是一想到那行李袋中的美金,他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么多钱带在身上,喝酒容易误事儿,就和空姐说:“给我来杯汽水吧,随便什么汽水,跟我家娃娃一样就行。”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要了汽水,其他的乘客却选择喝茅台的多,茅台是一等一的好酒,最近这两年价钱也贵了,花上二三十块钱才能买到一瓶,普通人平时可没有机会喝到,他们逮住了空子,可不就得使劲地喝么。
萌萌今天起得早,她喝完了汽水,又吃了几块零食,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苏婉给她盖上毛毯,把她搂在身边,让她睡得香香的。也不知道萌萌作了什么美梦,在睡觉的时候,那小嘴儿还在微微地笑呢。
她睡到一半,她妈妈就推醒了她:“萌萌,快别睡了,该吃午饭了。”
萌萌揉着眼睛醒过来,已经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她的午餐就摆在面前,是一盒米饭,里面放了猪肉、榨菜和花生豆,旁边还有一小盒掰好的橘子,看上去还挺不错的。
萌萌吃完了午餐,又小睡了一会儿,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经停在了上海的虹桥机场。
下了飞机还有大巴,车子里还配备了导游给他们讲解,那个女导游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跟中央的广播员一样,可是就算她把上海说出花儿来,乘客们看见的却是窗外一望无际的田野,连一间民房都看不到。
冯老太还跟她的老姐妹张老太说:“哎呦,这上海也太破了吧,好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张老太点点头说:“就是,我还以为上海多发达呢,这看起来还不如咱们省城。”
那个导游也许听见了,她话锋一转说:“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上海的郊区,等你们到了市区,才能看见真正的大上海,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下面我再说说城隍庙……”
这导游吧啦吧啦地讲个不停,大巴车也在飞速地行驶着,终于进到了市区里,那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挤满了人,这些上海人穿的衣服可时髦了,比这车子里的大多数乘客,还要时髦好几倍,原来这就是上海呀。
“我滴个天哟,这上海得有多少人?他们都不用去上班的么?专门跑到这大街上闲逛?”
冯老太看得特别惊讶,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大上海的繁华和人烟,都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些远方的来客。
大巴车来到这里,速度就放缓了,它想开快些也不行啊,街上的人那么多,每开出一段就有红绿灯,它缓缓地行驶,也让车里的人有机会看清楚大上海的景色。
发达,太发达了,这满大街密密麻麻的建筑物,还有那密密麻麻的人,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他们行色匆匆,各有各的目的地,从车窗外缓慢地掠过去,只给车里的人留下一个时髦的剪影。
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连那个导游也不说了,直到车子来到了外滩边上,女导游才扯着嗓子喊:“黄浦区外滩到了哈,到南京路和城隍庙的在这里下车。”
“哦哦,咱们在这里下车,司机,快停一停。”
老张家和老冯家的人都迅速地行动起来,他们提着行李走出车站,一眼就看见了宏伟壮观的外滩,好家伙,那一溜儿的外国建筑,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比广州的沙面岛洋气多了。
在那前面的大江上,还有很多只船在航行,烟囱里呜呜呜地冒着白烟,对面的江岸上,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全是无边无际的旷野,偶尔散落着星星点点低矮的民房,跟江这边的外滩,仿若两个世界。
张老太啧啧地说:“隔着一条江,这差别咋就那么大呢,上海的地儿真多啊,那么大块地,都用来种田,怪不得上海人那么有钱。”
“快别说话了,咱们赶紧到那宾馆里去,这街上的人贼多。”
张老头紧紧地抱着装钱的袋子,看这周围的行人都像是在看小偷,两家四个男人聚拢在一起,大踏步地赶路,终于来到了和平饭店的门前。
这饭店建得格外气派,可惜老张家和老冯家的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看,他们扫了一眼就走进去了,大堂里有很多外国人,就连服务员都会说外国话,他们在前台那里登记好,就可以入住了。
他们一共要了四个房间,萌萌跟着她爷爷奶奶睡一间,大娃和二娃跟着爸妈睡一间,轮到老张家就简单多了,他们家人口少,好分配,就睿哥儿一个小孩儿,随便往哪个房间塞都行。
进到房间里,冯老头第一时间就把带来的美金,锁进了保险柜里面,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身上带着那么多美金,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了,这一放松,就觉得肚子饿到不行。
萌萌也摸着憋憋的肚子说:“爷爷,我饿了。”
“走,咱们到下面吃东西去。”冯老头牵着萌萌,站在走廊上喊其他人出来,大家伙儿风风火火地杀向了餐厅。
他们不清楚底细,随便点了上海菜就等着吃,那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可那饭菜的口味咋就那么奇怪呢。
冯老太夹起了一根漂亮的油菜,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她往嘴里猛灌水,这才觉得好了一些,非常嫌弃地说:“这青菜咋是甜的呀?是不是师傅放错调料啦?”
他们还以为那青菜只是意外,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道菜都甜滋滋的,只有小笼包和汤水比较正常,问了服务员才知道,人家上海吃的菜就是这样的,不放盐,专门放糖。
老张家和老冯家实在是吃不惯,不得已重新叫了西餐,等了老半天了,那西餐才做好,这回的口味终于正常了,虽然不太好吃,但好歹还能吃得下去,只是那牛排血糊拉渣的,被大家嫌弃极了。
这顿饭吃得艰辛无比,把他们初来上海的好奇心都给磨没了,吃完了饭也没兴致出去瞎逛,早早地就回房间睡下了。
第161章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心里存着事儿,这觉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就早早起床了, 他们在宾馆里匆匆吃完早餐,就招呼着家里人, 提着行李袋坐上了出租车。
冯老头还把他珍藏着的报纸拿出来, 问那司机说:“师傅,我听说你们这儿的静安区,有个什么证券营业部对不?你知道那要咋走不?”
“哦,你要去证券所啊,知道知道, 就在工商银行旁边, 很少有人专门去那里的,你们这是要去干嘛?”
这个司机是专门开出租车的, 当然知道路了,他跟大多数出租车司机一样, 最大的特点就是能侃大山, 无论碰到什么客人, 他都能聊个没完。
冯老头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了, 就打个哈哈说:“我们从外地来去看望亲戚,我家有亲戚就住在那附近,我对这上海也不熟, 就麻烦师傅你了。”
“不麻烦,原来你们是去走亲戚的呀,阿拉上海人以前有很多去外地当知青的, 你们那亲戚也是知青吗?”
司机很熟练地发动汽车,一边开着车子,还不忘一边八卦。
“不是,就是远房亲戚,很多年没见了……”
冯老头走南闯北,那侃大山的本事几乎是看家本领,最不怕的就是聊天了,他信口跟这个司机胡诌着,还趁机从他嘴里套出了很多话。
索性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十几分钟后就到了,那师傅跟冯老头聊得正畅快,看他们下车了,还很舍不得呢。
萌萌望着她爷爷还在跟司机挥手,就抿着嘴笑说:“爷爷说瞎话真厉害。”
“那是,”冯老头还觉得挺自豪,拍着胸口说:“你爷爷我这本事可不是谁都会的,死人我都能给他侃活了,当然厉害了。”
冯老太轻轻地拍着他说:“教坏小孩子,萌萌咱们别听他的,奶奶带你到里面去。”
张家人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了,看见这证券所气派的门面,这大门口和大厅里却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工作人员杵在里面,看上去就很没有精神。
张光明有些犹豫地说:“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地儿我看不像是银行啊。”
“应该没有错,”冯益民指着隔壁的工商银行说:“那银行就在边上,这上面挂的招牌也是银行的证券所,咱们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大家伙儿走进了营业厅,那里面的人看见他们了,觉得这家子老人小孩的,不像是买得起股票的客人,也没人主动上去招待。
只有一个刚来的小年轻,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走上来了,他一开口就是正宗的上海话,让人听也听不懂。
“你在说啥?说普通话。”
“好的,”小年轻换成了普通话说:“早上好啊,我叫小陈,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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