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相继醒了,最早醒来的那几个姑娘都翻身坐了起来,绑着的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小声地哭了起来。车厢里到处都是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
就在这种沉闷、痛苦的哭声中,沈红英和林梅梅也慢悠悠地醒来了。两人都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感觉后脖子疼得厉害,面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姜瑜姐,梅梅……”沈红英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旁边的林梅梅马上扑了过去,带着哭腔说:“红英,红英,咱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动,像是在车里。”沈红英也一脸茫然,她只记得她跟林梅梅站在街边等姜瑜,忽然后脖子一痛,人就失去了知觉,然后醒来就在这儿了。
旁边一个还在哭泣的姑娘听到这话马上明白了:“你们是新被抓来的吧?我们遇到人贩子了。”
“人……人贩子?”沈红英吓呆了,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原著中说,姜瑜前世就是被人贩子,不对,是周老三伙同人贩子卖进了大山里,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光棍当媳妇儿。
可那是77年的事啊,现在才75年初,差得很远呢!
听出她的惊恐,旁边那个姑娘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嗯,我是在赶集的路上被他们强掳上车,打晕带走的,我家在霖县那边,你们家在什么地方啊?”
“我们是浮云县的。”沈红英说。
那姑娘摇头说:“没听说过,很远了吧。”
沈红英很意外:“你们被带走几天了?”
那姑娘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应该是第三天了吧,最早的第四天。他们每天早上给咱们吃点东西,咱们白天就睡着了,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清醒,醒一次,好像就过去了一天。”
睡着?应该是在食物里放了安眠药,听到这姑娘那么说,沈红英心里更没底了,她恐惧地抓住了那姑娘的手问:“你们就没想过逃走吗?”
那姑娘惊恐地说:“逃?怎么逃?咱们的手都被捆了起来,而且他们手里有武器,不但有刀,还有木仓。咱们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逃啊?”
另一个也说:“是啊,很危险的,我怕死啊。听说他们是把咱们卖去给人做媳妇,反正……反正我在家里迟早也是被我爹妈收一笔彩礼嫁出去,他们才不管我嫁过去的人家好不好呢,只管谁家出的彩礼高,就把我嫁给谁。跟这有什么区别?”
她这番话引起了好几个姑娘的共鸣。尤其是家里好几个姑娘的,女孩子不值钱,都是给哥哥弟弟甚至是侄子攒老婆本的赔钱货。
这么一想,似乎被人贩子卖给光棍也没那么恐怖了。
但沈红英不一样,她来自后世,两辈子都是被家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怎么愿意嫁给老光棍,一辈子窝在深山老林里,不停地生生生。她赶紧把后世从报纸、电视、互联网上看到的被拐卖人的惨剧说了出来:“你们想得太美了,娶不起媳妇儿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他们不是打死过好几个老婆的就是瞎子,瘸子,或者有其他毛病。借了一屁股的债买个媳妇回去,不但要给他做家务,生孩子,还要挣钱替他还买咱们的债,如果我们受不了想跑,他们会凶残地打断咱们的腿,把咱们关在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让咱们出门,直到生下儿子为止,要是生了女儿就丢到河里淹死了……”
听到她描述的各种惨状,姑娘们都下意识地打起了哆嗦,害怕地哭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不想被卖啊,我想回家!”
先前出声的那姑娘又说:“你们别听她胡说了,她吓咱们的,她又没被卖过,怎么可能知道?对方花钱买了咱们,还不得好吃好喝地守着咱们啊,不然把咱们虐待死了,他们那么大一笔钱不就打了水漂吗?”
这话好像也有理,姑娘们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听说的。
沈红英气得要死,她说的都是真人真事,被拐卖的姑娘比这惨的比比皆是,几乎都是免费保姆、泄欲工具、生育工具,没有任何尊严和人权可言,这个人故意混淆视听,给大家洗脑,肯定不怀好意。她刚想指责对方,忽然一只软软的、细腻的手握住了她:“红英。”
沈红英一听见姜瑜的声音,顿时欣喜若狂,忘了反驳那人,拉着姜瑜的手说:“姜瑜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姜瑜选择性地说了实话:“我发现你们不见了,跟周老三发生了冲突,后来出现了一个男人拿着木仓指着我,然后我就被打晕,刚才听到你们的说话声才醒过来。”
这跟不少人被掳走的经过没什么区别。
沈红英马上就听明白了,这是周老三搞得鬼,书里的拐卖事件提前了两年。现在女主才十六岁,她准备好了吗?
不过沈红英是资深的女主控,总相信女主能逢凶化吉,所以见到姜瑜她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样,拉着姜瑜的手说:“姜瑜姐,周老三就是个坏人……”
她的话才开了个头,汽车忽然来了个急刹车,非常突然地停了下来。
第73章
车子陡然停下来, 因为惯性, 坐在副驾驶座上, 抱着胸打瞌睡的蒙哥往前一栽,脑袋磕到了前面的玻璃上, 额头上鼓起老大一块, 疼得他倒抽凉气,抬手就抽了开车的六子一巴掌:“你小子咋开车的, 疼死老子了!”
“蒙……蒙哥,你, 你看……”六子的声音发抖发颤, 牙关都在打结。
“看个毛!”蒙哥揉了揉额头, 骂了一句, 脑袋抬了起来,眼睛不经意地瞄到山路中间, 那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眼珠子, 骇得蒙哥瞌睡顿消, 他用力眨了眨眼,那些东西好像还在, 蒙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娘的,哪来的这么多狼?这条路咱们走了好多回啊, 从没看到过这么多小畜生,这是咋回事?”
六子缩着脑袋小声说:“可能……可能是大冬天的饿了,下……下山找吃的!”
“找到这么个铁疙瘩?”蒙哥白了他一眼, 然后站了起来,抄起一根棍子,往后座第二排拍了拍,“蜈蚣、小杨、老八、邱勇,你们赶紧的,快点起来,来了群厉害的家伙!”
后座四个男人穿着棉袄和破军大衣,挤在一块儿,横七竖八地睡着,听到他的叫声,蜈蚣眼都还没睁开就先抓住了放在一旁的木仓:“谁啊,蒙哥,是又来新货了吗?”
“新货你个头!”蒙哥敲了敲他的脑袋。
蜈蚣吃痛,睁开眼,爬了起来,问蒙哥:“咋回事?”
蒙哥指了指外面:“你放一木仓试试!”
这段山路,方圆几里地都没有人家,放一木仓也不怕惊动人。
蜈蚣拿的是一把长长的猎枪,他打开车窗,探出一个头,往外一瞅,终于明白蒙哥为什么要让他放木仓了。
好家伙,货车前方三四十米处站了一排毛发班杂的群狼,大概有一二十头。光是狼还好说,货车可以碾压过去,不管它们,可狼群后面十来米远的地方还站着两头黑黝黝的长着獠牙的大野猪。
野猪脾气暴躁,凶悍无比,奔跑速度快,而且被打中也不要紧,因为子弹大多无法穿透厚厚的野猪皮。万一这玩意儿发了狠,撞过来,把车子撞偏了,陷进旁边的泥地怎么办?
山上的路都是泥土石子路,本来就窄,仅能容纳一辆车子通行,况且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路边的泥土都松软了,很容易陷进去。
蜈蚣举起木仓,朝着野猪的左侧放了一木仓,子弹携着风擦过野猪身边,那头野猪吓了一跳,往后一退,两只前蹄抵着地,做出防御的姿势。
“妈的,竟然吓不走!”蜈蚣气得骂娘,他脑袋缩回车里问蒙哥,“要不咱们弄死它,这么肥的两头野猪,够大伙儿吃好久的肉了!”
蒙哥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吃你个头,现在是干正事的时候。这一票干完,分的钱还不够你买肉吃?”
白了他一眼,蒙哥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冲锋木仓,探出头,对准野猪放了两木仓,冲锋木仓的火力比猎枪大多了,啪啪的两声,惊得林子中休憩的鸟雀扑簌簌地飞起,飞得老高。
野猪和狼天然恐惧这玩意儿,仓皇地退到了路边,抓紧这个机会,蒙哥叫六子:“赶紧冲过去!”
六子忙不迭地踩了油门。
大货车飞驰,飞快地往前跑,蒙哥又放了两木仓,逼退想要涌上来的动物,野猪和狼吓得赶紧退到了山林里,借此机会,大货车终于冲出了重围。
蒙哥松了口气,收回了木仓,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好了,总算搞定这群玩意儿了。”
“还是蒙哥厉害。”蜈蚣夸张地拍马屁。
但灌了一嘴冷风,额头又撞个包的蒙哥可没空听他吹嘘拍马:“行了,赶紧睡,明天还有正事呢!”
驾驶座上再次陷入了安静,六子老老实实地开车,后面几个男人挤在一块儿也睡了。
倒是后车厢里十来个女孩子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加之即将到来的不确定性命运,还有这半夜突兀响起的木仓声,都没有睡意,三三两两抱成一团,挨在一起取暖。
叫秀秀的一个姑娘牙关咬得紧紧的,整个人差点缩成了一颗球,她小声问:“刚才那……是木仓声吗?”
就连刚开始还嚷着要逃跑的沈红英也白了脸,紧紧抓住姜瑜的袖子,颤声说:“姜瑜姐,他们……他们有木仓!”
姜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嗯,别怕,只要你乖乖的,不动歪脑筋,他们的木仓不会伤害你的。”
说这话时,姜瑜的手飞快地在沈红英的掌心滑动,写了一个“忍”,示意她不要出头了。木仓打出头鸟,小心这群良心都泯灭了的魔鬼拿她开刀,尤其是他们这群人里,究竟哪些是敌哪些是友现在都分不清,贸然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只会将自己陷进危险中。
沈红英开始还诧异姜瑜为何会说这种话,她可是女主啊。等辨别出姜瑜在她手心里写的那个字后,沈红英秒懂,马上安静下来,乖乖地靠着姜瑜不说话了。
其余的姑娘听了姜瑜这话都安静了下来。
先前那个一直在给大家洗脑的叫小慧的姑娘跟着说:“对,姜瑜说得对,只要咱们老老实实的,他们……他们为了卖个好价钱,也……也不会伤害我们的!”
被抓过来的姑娘都是平平凡凡的小姑娘,何时见过木仓这种残暴的武器,一个个早吓得像鹌鹑了,听了姜瑜和小慧的话,都老实了起来,再不敢动歪心思。
但也有个别不甘心就被这么卖到天涯海角,一辈子都无法魂归故里的姑娘抱着头,小声啜泣起来。
车厢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闷中。姜瑜没管,这些姑娘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也好,免得忙没帮上,先拖了后腿。
她在思量蒙哥他们手里有多少热武器。白天的时候,蒙哥掏出过一把手木仓,今晚又动用了两把,这两把木仓的威力好像要猛一些。加起来一共就有三把,这还是她知道,不知其他人手里有没有。
至于人贩子,听蒙哥点名就知道了,总共有六人,都是手上沾满血,铤而走险的残暴之徒。还有这群被抓住的女孩子中,小慧的来历恐怕有问题,其他的人也不一定。姜瑜唯一能信的只有沈红英和林梅梅,只有这两个人确定与人贩子无关,是被她牵连着抓进来的。
这么算下来,敌我的力量悬殊有点大啊!
姜瑜琢磨了一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逼蒙哥他们弃车而行。只要车子上没法呆了,她们就会被转移到地上,那她能动手脚的空间就多了。蒙哥虽然有木仓,但子弹的数量是有限的,木仓未必会坏,但子弹迟早要用光,那时候他们也就成了无爪的老虎。
她垂了垂眸,贴着货车门,轻轻把一张折叠好的符纸塞在了货车的门缝里。
一阵寒风刮来,把符纸里聚集的灵气吹了出去,洋洋洒洒,传得老远,像是最美味的食物,诱得山里的动物都躁动了起来。
于是没过多久,六子就从后视镜中又看到一只只亮晶晶的眼睛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又开始结巴起来:“蒙……蒙哥,它们……它们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蒙哥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他蹭地坐了起来,往前一看,前面的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随风摆动,哗哗作响,“哎呀,我说六子,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
打了个哈欠,蒙哥又想补觉。
六子吓得赶紧叫住了他:“蒙哥,后……后面,它们在后面跟着呢,而,而且还来了好多,其他的,你,你自己看吧!”
蒙哥蹭地坐了起来,从窗口探出个头往后看去。
六子没说谎,车厢后面,紧紧跟着一群动物,除了先前见过的狼和野猪,这回连野鸡和兔子都来凑热闹了。更奇怪的是,这样一群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凑在一块儿竟然没打架,出奇地和谐,反而跟着他们这块不能吃不能喝的铁疙瘩追,活像他们是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唐僧肉一样。
蒙哥舔了一圈唇,骂咧道:“娘的,奇了怪了,今天山里的动物都发了疯啊!”
六子哪管它们发不发疯啊,他看到这些动物就害怕啊。野鸡野兔就算了,但后面可是有狼和野猪啊,要不是天气太冷,蛇都冬眠了,估计它们也会来凑热闹。想想那场面,六子就觉得瘆得慌,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哀嚎了一声:“蒙哥,你快说怎么办吧!”
蒙哥白了他一眼:“怎么办,赶紧开,开快点,把它们都甩在后面,老子就不信了,咱们这六个轮子的还跑不过他们四条腿、两条腿的!”
“好吧,我试试。”六子摸了摸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来的汗水,用力踩油门,加快了速度,想把这群动物甩开。
但山路狭窄,又七拐八绕的,未免翻车,他也不敢开太快。
开出了好几里,那些野鸡、野兔的倒是没跟着了,但野猪和狼这种速度比较快,耐力比较好的动物还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一双双泛着幽冷光泽的眼睛,六子差点吓哭了:“今天……今天真是撞邪……了,蒙哥,蒙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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