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那姓刘的做这样的脏活儿,你以为他会让你们继续活下去狡兔死,走狗烹的话你们总听说过,杀了陆相,你们只有被灭口的下场”
“你们大约还不知道吧我来时,刘良和刘温已经在城里打起来了,对自己的亲兄长尚且如此,你们还指望他如何”不知道对方是杀手还是死士,程平只能全角度攻击。
程平嘴炮技能彻底点燃,威逼利诱、连蒙带骗,全套本事都使了出来。
蒙面首领终于让程平喊得焦躁起来。
高手比拼,岂容疏忽趁他心神不定,陆允明一剑刺来,然这蒙面人功夫实在是高,应变也快,剑只刺在肩下,而错过了心脏位置。
蒙面首领被疼痛和鲜血一击,终于意识到程平的危险性,决定先结果了她。
程平一句“握草”没出口,他的人已经到了近前,幸好陆允明后脚赶到,架住了这一剑。
时间一长,战局越发不利起来。另外一个蒙面人赶过来一起战陆允明。
“杀了边上那个”蒙面首领命令道。
程平转身欲跑,却哪里来得及,她抬手用短剑格了一下,短剑立刻被磕飞掉到河里。第二刀又至,程平身后是桥栏杆,避无可避,眼看那一刀就要砍到她脖子上,陆允明却撞向这蒙面人,那刀便砍在木头桥栏上,硬生生把一根小儿大腿粗细的横栏砍断。
陆允明为救程平拿自己当人体炸弹,罩门便都露了出来,那蒙面首领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时机,一剑当胸刺过,陆允明略闪,却终究被刺伤了腰肋。
蒙面首领第二剑又至,程平举着横刀帮陆允明挡了一下,那剑却转个弯朝着陆允明脖颈而来,陆允明后仰到桥栏杆,好赖躲过这致命的一剑。
不待他起来,程平拉住他,吼道“跳”
两人同时从桥上翻了下去。
水流颇急,蒙面首领正待带人下河去搜,姚焕带着另外一半府卫终于到了。
蒙面首领悻悻地看看几十名官兵,又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水面,终于道“撤”
还幸存的府卫们从鬼门关捡回命来,一个圆脸的小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战战,哪里还站得起来
“程别驾呢你们找到陆相了”看那些蒙面人走了,姚焕近前问。
“陆相和程别驾都掉到水里了。”
姚焕忙让两个会水的兵士到桥下打捞,然水流这样湍急,如何找得到。
姚焕挥挥手“水流太急,想来已经冲到下游去了。我们人手太少,还是回府再多调派些人来搜救吧。”
姚焕只是老实,不是傻,这样明目张胆截杀宰相,整个汴州敢这么干的,出不了节度使府的几个人。现在汴州还是刘氏当家,这个时候要不要尽心去寻陆相还是先问过谢使君再说吧。
第95章 带你去逃亡
水流湍急, 程平与陆允明让水冲着不知游出多远。
程平前世泳游得极好, 还曾在学校游泳馆当过救生员助理。这样的技能是不会因为穿越就丢了的,只是这一世身体的体力不佳, 好在是顺流而下, 倒也不怎么费劲。
陆允明情况却不大好, 他是北方人,游水虽会,却不精通,再加上受了伤, 体力透支, 若不是旁边有程平协助, 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察觉到陆允明的状态,程平当机立断带着他往岸边游去。
陆允明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丝清明,让他硬撑着配合程平。
“撑住,撑住!我们马上就到岸上了!”两人一边被水流往下游冲, 一边一点点靠近河岸, 终于,程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陆允明带到岸边。
先把陆允明的上半身托到岸上,程平再爬上岸来拽他。陆允明对程平来说实在太沉了,岸上又不比水里, 程平像拽麻袋一样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他又往前拖了几步。
程平顾不得喘息, 先看陆允明的情况:“陆相!陆相!陆允明!”程平拍他的脸, 没有反应, 再探颈动脉,似有似无。
莫不是溺水了?程平手有些抖,但好在前世训练有素,心里再紧张也不影响正常操作——先让他仰头抬颌打开气道,然后探看嘴里有没有异物,再进行胸外按压。
因为程平的挤压,原本被水冲过已经不流血的前胸伤口又流出血了,一、二、三——
“咳,咳——”陆允明呛出一口水。
程平松一口气。
程平预估一下,现在离着事发地点应该很远了,杀手们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可以先紧着处理陆允明的伤口,然而——连个干爽布料都没有,怎么处理?
程平解开陆允明已经破了的衣服,“你感觉怎么样,陆相?”
陆允明前胸两道比较浅的利刃划伤,带着刚才程平挤压出的血,看着恐怖,但其实情况尚好。比较严重的是侧腰上的,从破开的衣服缝看,伤口很深,而且现在还在流血。程平伸手继续解他侧面的衣服,突然,手被抓住。
程平抬头。
“你——”陆允明的目光在程平肩下扫了一眼,闭上眼睛。
妈的!忘了这事了!
程平挣脱他的手,讪笑一下,“先活着再说吧,座主。”
陆允明脑子里闪过与程平接触的一幕幕,还有她柔和的面部线条,白皙的肌肤,弯弯的月牙眼……其实是自己眼瞎。
“在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找个隐蔽的地方,你还能动吗?”程平问。
“能。”陆允明哑着嗓子道。
程平扶他起来,让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背往不远处的树林走。
季春时节本穿得就不多,两人又都浑身湿透,碰到程平温暖柔软的身体,陆允明觉得半边身子都是烫的。他攥着拳,咬着牙,尽力少让程平承担自己的重量。程平却怕他体力不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背,“还行吗?”
陆允明不回答。
程平也知道不大可能从陆允明这种人嘴里听到“不行”的话,便道:“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一会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人家,你的伤口必须处理。”
往常与陆允明在一起,程平都装乖巧,能听陆允明的都听陆允明的,这会子却拿起了主意。随着身份暴露,程平原来对这位座主的敬畏惧怕似乎也消失了——反正已经这样儿了,还能怎么的?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破罐子破摔”和“死猪不怕开水烫”。
程平把陆允明藏在树丛里,到底撕一块湿袍子下摆给他把腰缠上,又让他侧卧以抬高出血位置,“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临走,又解下横刀刀鞘放在陆允明手边——刀和剑都丢了,这刀鞘到底是铁的,制式货,至少能当个短棍使使。
程平跨步要走——
“你这样子……”
程平停住脚,低头看看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回头对陆允明随意一笑:“性命面前,别的都是末节。”怕陆允明唠叨,程平快步走了出去。
陆允明闭着眼,攥着拳,感觉这辈子从来没这样无力过——即便当初宫廷政变命悬一线,即便被下狱也从不曾如此,当时觉得死便死了,而如今……陆允明看着程平消失的方向。
程平先去河边处理了血迹,然后顺着小路往下游走。也是运气好,不过三四里路处,便有人家。程平不敢露出身份——现在汴州政治气候诡异,现在是躲“贼”,以后保不齐会躲官兵,好在等着参军点兵的时候换下了啰嗦的官服,穿的是一件普通圆领袍,于是便谎称是过路的客商,糟了劫匪。
此时民风还算淳朴,程平求救的这家一对中年夫妇外加一儿一女,男主人与小郎君才从田间回来。看程平狼狈模样,那妇人找出自己的衣服给她穿——程平却“恩将仇报”,要买他们拉犁的驴子。
前阵子汴州推广曲辕犁,这里离着州府近,属于最先得到先进技术那一批。这男主人也按照上面给的式样新制了犁,试一试,果真轻便,于是买了一头驴子来耕旱田种豆。
听程平要买驴,男主人直摇头,“这是耕地的驴子,不卖。”
程平钱袋里常年备着几小块碎金子、几颗银珠并一点铜钱,换衣时便取出二两来重的一块金子,换算下来总要两万钱左右,买头驴加一辆柴车富富有余。
程平恳求:“我们不过是缺个脚力,这块金子买一头驴、打辆新车还有富余的。郎君拿去紧着再买一头,并不耽误活计,剩下的钱还能再添置点别的。”
程平连皇帝都能忽悠得了,这男主人哪里禁得她劝说,很快便答应了。程平又问他村子里可有跌打郎中。
乡下地方哪分什么内外科,郎中倒是有一个,什么都治。
程平又跟这家主人买了点吃的穿的日用的,然后请对方引路去请郎中。
有银珠子引着,那郎中虽觉得这个小娘子诡异,但还是跟着来了。
见了树丛中的陆允明,郎中大吃一惊,这哪里是“被贼砍了一下,受了点小伤”?难怪那小娘子一定要让自己多多地带金疮药,还让带上缝合的针线。
而且,这人衣服虽然破烂了,但仍能看出是官袍——郎中早年也曾在城里游方行走过,很知道些外面的规矩体统,这样的紫袍,岂是普通人穿的?这分明就是朝中大官!
郎中哆哆嗦嗦,如何也下不去手。
程平帮着他清洗伤口打下手:“您赶紧缝吧。”谁知道那帮人什么时候找来?
郎中扑通跪下:“草民草民没给人缝过这么大的口子……”
程平听他重音放在“人”上,立刻明白了,原来这位还兼职兽医:“您原来给别的怎么缝就怎么缝,都是皮肉,人与兽又有什么差别?”差别或许就是人格外脆弱。
程平看着陆允明,这缺医少药的,又河水里泡了这么久,若继发感染……又庆幸,好在这条河还算清澈,若是城内河,又洗衣服又涮马桶的,陆相这条命十之八九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陆允明听程平说自己跟牲口没差别,也没似往常似的瞪她,只淡淡地对郎中道:“缝吧,没事。”
郎中咬咬牙,到底下了针。许是疼得木了,陆允明对针扎在身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郎中在陆允明的侧腰上缝了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线。程平鼓励他:“缝得很好!”郎中抖着手倒上一堆金疮药,又缠上干净麻布。
有腰上的缝合当底子,郎中再处理陆允明前胸和胳膊上的伤就利索多了,带过来的细麻布都缠在了陆允明身上。
看着几乎被包成半个木乃伊的陆允明,程平道,“甚好!”
一客不烦二主,程平让郎中帮忙把陆允明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了。
陆允明看程平。
程平摸摸鼻子,识趣地去旁边回避。
等郎中收拾完,已经到了申正时分。程平把之前许诺过的银珠子给他:“我们的身份,你也知道。以后若有人问起,不要管是官还是匪还是什么人,你知道怎么回答?”
郎中是个聪明人:“是,草民知道!草民只是救了磕破头的小个子客商,随后客商便——”
程平接口到:“朝着汴河方向去了。”
“是,朝着汴河方向去了。”
程平再告诫一句:“万事不知道,才可保平安。”
“是,是。”
“还请你也与住在村口那郎君也说一说,不要说差了才好。”
“是,是。”
程平防的是刘良夺了汴州军权,万一大范围派兵搜捕,所以尽量抹除存在痕迹。
程平赶着驴车,带着陆允明往更远的村镇赶。这个时间那些杀手还没追过来,应该是已经放弃了,但离他们远一点总是好的,而且要找大一点的镇子买口服药,要探听城里的消息。
大半天亡命奔波,水米没沾牙,程平让驴子自己走着,转身拿出买的杂粮蒸饼递给陆允明:“多少吃一点吧。”又把水囊放在他手边。
陆允明接过干粮,目光在程平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扫过,终于把盘旋在脑子里的话问出口:“为什么甘冒奇险女扮男装?”
程平回头看陆允明。他头发乱了,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身上穿着土布旧衣,但气度还是那个朝堂之上华族出身紫衣权相的气度。
看他皱着的眉,程平把“从小被假装男儿教养、后来不得已”之类的话咽了回去,挑眉轻笑:“陆相不觉得以平的才能本事,若困在深闺,有点浪费吗?”
第96章 荒野中求生
陆允明微怔, 本以为程平会讲些逼不得已的理由,没想到她这么说。
然而就是这样的理由也让人无话可说——在她这样的年岁, 自己正在做中书舍人,每日出入宫廷, 代拟诏书, 琢磨些阴谋阳谋,算计人心关系, 外人看着是青年才俊, 自己也以为是未来的栋梁。
而程平在户部提出对盐政改革的建议,去山南西道, 创出新盐井的钻法, 米南任上修河筑堤、营建义仓, 赈济万千灾民, 桩桩件件, 都是利国利民的实事。与她比, 当年的自己简直虚浮得可笑。
若无意外,以她的才能本事,日后或许会成为一代名臣……
程平与陆允明撞了脑洞, 她一边接着赶驴车, 一边嘴上调侃地畅想:“生前赫赫扬扬实现抱负, ‘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死后嘛, 得个“文贞”的谥号——”
即便身处这样的境地, 浑身都疼得厉害,陆允明还是被她逗得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本朝自开朝至今,也只有四位大臣得以谥“文贞”,太宗朝的贤臣魏征是第一个,还有后面的陆象先、宋璟、张说1,都是才望高雅的一代名臣……
“……然后随葬帝陵,唐史上有那么一篇自己的传记,”程平停顿一下,“‘美人膝’这一条就算了。”
听了她打的“补丁”,陆允明不自然地动动胳膊,身上似还有那带着河水潮气的温软触感。陆允明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汴州河水的气味。
看着马上就要落下的太阳,前面还在畅谈人生理想的程平皱眉道:“要是赶不到下一个村镇,我们恐怕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52/84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