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六岁时养过一只小奶狗,母亲偷偷送来的,黄色的,很胖,走路一摆一摆的,娇憨可人。他很喜欢,经常抱在怀里,但被叶律辰一脚踢死了。像踢皮球一样,她的脑袋撞到墙壁上,留下一片鲜红和一阵凄惨的叫声。
他太生气了,扑倒叶律辰就打。但仆人把他按住了,他被揍得鼻青脸肿。
叶夫人知道了,命令仆人把狗狗剥皮红烧了给他吃。很美味,但很恶心。他从此之后,再不敢碰肉。那么鲜活的小生命,那么脆弱的小生命。杀戮是一件无法饶恕的事。
叶律恒被汹涌的记忆啃噬着,神经叫嚣着疼痛,但他面上淡定如常。他抑郁了太多年,伪装早已成为本能。沉默,面无表情,甚至不去思考,目光呆滞,世界只是一个虚幻。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意识抽离出身体,暂时脱离自己应承受的原罪。
“叶律恒!”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在耳畔。
叶律恒意识清醒,看到女人指着自己的衣袖。白色的袖口一团油渍,而罪魁祸首是周易鸣夹来的一块生蚝。
“我不是故意的。”
周易鸣吐吐舌头,把生蚝放到他餐盘里。
叶律恒没说话,只低头看着生蚝。嫩嫩的肉带着香味,充斥在鼻间。他没吃,筷子也没动。
周漫兮看得不满了:“小孩子好心给你夹了肉,你就这么放着?”
她误解了。
以为他嫌弃。
叶律恒摇头解释:“没有,我只是不吃肉。”
周漫兮惊了下,冷笑:“呵。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癖好。”
“我家少爷确实不吃肉。”
杜德帮忙解释:“他是素食主义者。”
周漫兮不关心他吃不吃肉,自己吃得欢实。她穿来半个月了,就没吃这么畅快过。她给儿子涮肉,小家伙吃的肚子挺起来,还打着饱嗝。
双双吃饱后,她去结账,叶律恒站在身后,丝毫没用付账的意思。她当然也没指望他发挥绅士风度来付款,但就是纳闷了,都能花大钱去包场的人,怎么还吝啬这几十块了?
说到包场,周漫兮也好奇了。他花了多少钱,说服老板把在吃饭的客人都赶出去了。要知道这可是自砸招牌的事!
等一行人到了车上,周漫兮好奇地问出声:“包场的感觉爽不爽?花了多少钱?”
“一般。不多。”
叶律恒随口回了,目光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污渍。他有些洁癖,这污渍真碍眼。
周漫兮忽视他的动作,继续问:“不多是多少?”
“66666。”
“你还真是66666啊!”
“嗯,六六大顺,大吉大利,很喜庆的数字。”
周漫兮听的更纳闷了:“你66666包个场,还要我付这几十块?”
叶律恒抬起头,这下认真回了:“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意义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为我花钱,礼轻情意重。”
他不介意她为他花多少钱,重点是她愿意为他花钱。他像是单纯热血的大男孩,只要心爱的女孩一个眼神,一点关心,就能为她付出一切。
周漫兮理解不了他的心,所以,一副怪神经病的模样:“你可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话虽这么说,语气还很不屑,但心还是被扰乱了。
甜言蜜语说多了,总有几句当了真。
周漫兮又想起了赌约:“那个戒酒的事,你的回复是什么?”
“戒。”
叶律恒言简意赅:“我同意。我为你戒酒。”
他看着她,目光炽热,声音坚定有力,像是石子落进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周漫兮忽然面热心跳,在这一刻,宛若铜墙铁壁的心破了一丝缝,从此灌进来紧张、忐忑、激动以及微不可察的一丝喜悦。
莫名的喜悦。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人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一件艰难的事,总是暖心的。
周漫兮沉默下来,再没出声。
第23章 他诚恳深情,过分撩人。
他们去水族馆。
距离有些远,绕了半个城区才到达。期间,叶律恒接了几个电话,有时候用英语,有时候用法语,有时候还用了她根本无法辨别的语种。他各种语言切换自如,表情冷冷淡淡,看着就像生冷的语言转换器。
等他挂断电话,小家伙很好奇,扭头问:“大伯会几种语言?”
“不知道。随便学学。”
他什么都是随便学学,无关兴趣,只是太过无聊。
周漫兮觉得他又在秀智商了。
可叶律恒的确智商很高,学识渊博。
周易鸣在水族馆看各种海洋植物,感兴趣的就指着问:“大伯,那个是什么?”
巨大的水族箱里,逼真的岩石区,一只浅紫色的大鱼正在把一群色彩艳丽的小鱼儿吃进肚里。
周易鸣惊住了:“大伯,它把小鱼都吃了!”
叶律恒扫了一眼,温和一笑:“没有。它是在保护它们。”
“怎么会?”
“这鱼叫慈鲷鱼,大部分性格暴躁,喜欢打斗,多数品种拥有领地概念,排他性很强,但对自己的后代加倍呵护,极其慈爱,顾名思义,称为‘慈鲷鱼’。”
果然,没一会儿那大鱼张开扁扁的嘴巴,几只小鱼儿从里面游出来。
周易鸣惊得连声叫:“出来了!真的出来了!原来鱼妈妈真的是在保护小鱼啊!”
叶律恒点头,抱起他,低声说:“多伟大的母爱,是不是?”
“嗯。就像妈妈一样。”
他们一大一小默契地看向周漫兮,后者面色僵硬地来两句:“万一鱼妈妈不小心咽下去了怎么办?而且,要是鱼妈妈被抓了,岂不是团灭了?”
周易鸣and叶律恒:“……”
他们懵逼地看着她,叶律恒语气无奈又含了丝宠溺:“你可以抓到重点吗?我们在讲母爱。”
“我知道。”周漫兮点头,仍坚持自己的想法:“这母爱固然伟大,但慈爱过甚,会不会也有隐患?过分保护便是溺爱,最终,损害孩子自力更生、自我保护的能力。”
他们不在同一话题上。
伯侄两人默契对视,选择沉默。
被嫌弃的周漫兮:“……”
他们三人继续逛水族馆,周易鸣依旧是四处询问,对什么都好奇,而叶律恒则充当了人形的百度百科。
周漫兮震惊于男人的知识储备,这还是人脑吗?电脑?
真真非人类了!
在水族馆逛了三个小时,周漫兮走的腿疼,叶律恒则是说了一路,口干舌燥了。
等上了车,驾驶位上的杜德体贴地递上了纯净水。
“逛的如何?尽兴吗?”
他在问周易鸣,毕竟这才是此行的重要主角。
“嗯嗯。玩的可开心了。”
周易鸣狠狠点头,夸赞道:“大伯什么都知道,真厉害!”
“那必须,少爷无所不知。”
杜德含笑附和,脑子里闪过昨晚叶律恒挂着点滴、恶补海洋植物、动物知识的画面。
没有天才,再厉害的人也离不开努力。
叶律恒沉默地喝着水,嗓子有点痛,体力消耗有些大,人有些没精神。
杜德看到了,低声问:“少爷,现在要不要回去休息?”
回复是摇头。
“那要去哪里?”
回复是看向周漫兮。
周漫兮对孩子的玩乐不熟悉,也没什么主意,便去看儿子:“你还想去哪里玩?”
周易鸣提议去公园玩。
叶律恒没什么意见。
一行四人找了个公园,杜德见叶律恒没什么精神,近身跟着。
周漫兮看到他懒散无力的模样,有点讥诮:“你这年纪轻轻的,体虚啊?”
体力被小瞧,事关男性尊严。
叶律恒板正身体,强打精神道:“昨晚没睡好。”
“嗯。午餐也没吃好。”
她给他找理由,讥诮的口吻却更浓厚了。
叶律恒扶额,走过去,一把抱起她,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面而来:“别质疑男人的体力。嗯?想我身体力行给你看?”
光明正大耍流氓了!
“放开!”
周漫兮挣扎着想跳下来,但男人抱得很紧,还疾走几步,放到了公园的长椅上。
“杜德,你带易鸣去划船。”
“好。”
他应了一声,行动迅速地抱着小家伙走远了。
周易鸣回头去看妈妈,有心想阻止,但没什么机会,只能朝她摆摆手,露出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通过这些天的下棋,他勉强算是认同了叶律恒。高颜值,高智商,高能力,如果不偶尔犯蠢,还是很有魅力的。
周漫兮如果知道儿子的心里想法,八成要惊吓了:天,她到底养了个什么娃啊!
现在,那娃离开了,她被按坐在长椅上,两只手被控制住。
“放手!”她冷着脸,语气冷硬:“叶律恒,不要自找难看!”
叶律恒像是没听到,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也不出声,闭上眼休息。他呼吸着身边人的气息,淡淡的清香令人迷醉。忽而,用力一扯,将她拽坐到腿上。
场面很羞人。
周漫兮气的不行,抬脚去踹他:“放不放?”
“不放!”
叶律恒没躲,任她踹了一脚解气。
周漫兮:“……”
她那一脚踹的实在,男人痛得闷哼一声,却依旧不发一语。
“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也许。”
“你可真神经了!”
神经病吃软不吃硬。
周漫兮决定来个柔情牌:“你要这样多久?动作很不雅,周边都是人。”
她语气放柔和了,商量的口吻带着点羞涩。
叶律恒心软如水,温柔出声:“一会就好。”
他这一会维持了很久。
他抱紧她,贪婪地呼吸她身上的气息,低喃道:“周漫兮,我喜欢你,所以给你伤害我的权力。这权力别人没有,现在,只属于你。”
他一字一句诚恳深情,过分撩人。
周漫兮心热热的,有一瞬间,她是感动的。可感动之后,依旧是不信任。她对他防备心理太重了。
叶律恒渐渐松开束缚,只握着她一只手,静静闭上了眼睛。
周漫兮从他腿上起来,坐到他身边。他感觉到她没有远离,便歪头搭在她肩膀上。
渐至黄昏的时间点,阳光不算强烈,在他们相依的身影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侧颜精致,长睫轻颤,呼吸绵长。
等他渐渐睡去了,她便企图挣脱他的手。
很成功。
她活动了下手腕,想要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忽然转过头看他搭在肩膀上的脸。睡颜安详,肤白貌美,真真漂亮到了极致!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说是得天独厚亦不为过。
出色的外表,出众的才华,他是上帝的宠儿。
可上帝也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伤害你。因为我要成就你,所以,我要惩罚你。
他在上帝的惩罚中陨落了。
周漫兮生出一种同情惋惜的情绪,面对他全身心放松地依赖她,像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依偎着她,又不忍离开了。她保持着原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人来人往。这一刻,她看不懂自己的心。
叶律恒有幸睡了个好觉,清淡的香气让他平静安宁,柔和的阳光杀菌消毒一般拂去了他身上笼罩的阴霾。他的睡颜愈显安宁平和,温醇无害的模样,竟引来几只鸽子停在椅背上。它们不时瞅瞅他,一只胆大的鸽子竟然扑棱着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真真奇景了!
曾经阴郁戾气的男人竟也能与鸽子融为一体,上演一场人与自然的大和谐。
周漫兮目露惊艳,心中惊涛骇浪。动物皆有灵性,应该也感觉到了叶律恒身上散发的安宁无害的气息,所以才敢与之亲近。
叶律恒……也许是无害的。
这个认知给了她无法言喻的触动。
叶律恒一直睡到黄昏时分,晚霞遮满天。等睁开眼,好睡眠让他容光焕发,颜值更加亮眼。他肤色白里透红,桃花眼亮晶晶闪着笑:“周漫兮,辛苦了。”
他感觉到她一直在。
而她一直在,便表明了她的爱。
他相信,她会爱他,珍惜他。
这种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奈何,周漫兮一见他笑,就很不舒服,横眉冷对:“呵,既然知道我辛苦,那么,就早点闪人。”
她说着要站起来,但叶律恒眼尖手快地拉住了,温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周漫兮,天不早了,请你吃晚餐。”
现在快六点了,也到了吃晚餐的时候。
周漫兮没拒绝,当然,她拒绝也无效。
叶律恒把她拉起来,一边朝着公园的停车场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杜德打电话:“回来,我们去锦色酒店吃个饭。”
“是。”
他们很快回来了。小家伙玩的满头大汗,衣服好几处滴了水。
周漫兮看的皱眉,一边掏出纸巾给他擦汗,一边问:“这是玩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周易鸣满眼兴奋:“玩划船啊!可有意思了!”
“再有意思也要适可而止,瞧瞧,衣服都湿了,受凉生病怎么办?”
“妈妈,不会生病的,我身体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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