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 新屋终于做好了。不仅这样, 门口的院子都是用水泥铺的地, 特别平整干净, 就算是下大雨也绝不会把鞋子弄脏。
这样的房子在村子里可是头一份, 眼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蒋迎南不是不知道这样子树大招风, 不过他不怕。以后的日子还还长着呢, 要总是畏首畏尾害怕这个害怕那个, 日子怎么才会过的舒服？
踩在结实干净的水泥地上, 看着用石灰粉刷的雪白雪白的墙，蒋迎南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家里也踩着泥巴地了, 那种昏暗的房间他是受够了。
何翠芝看着新屋，高兴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她伸手摸了一把雪白的墙，然后摸了一手白灰。石灰虽然不会有什么甲醛污染, 但坏处就是容易掉灰。不过就算是掉灰何翠芝也高兴啊, 别人家想掉还没机会掉呢。
蒋迎南在家里到处看了看，然后道：“妈，请个师傅回来打些家具吧。”
何翠芝道：“旧家具不能用啊？刚做的新屋, 花了那么多钱出去, 还不省着点。”
“妈你说的对。”蒋迎南知道和何翠芝说话不能对着干，得顺着来, 他道：“可带妹不是要结婚了嘛，哪能没个新床新柜子的, 你说是不是？”
“……也是。”何翠芝一边赞同, 一边心里又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大儿子不管说什么她最后都会同意，并且是心甘情愿的。
搬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搬了的，还要放鞭炮发喜糖。搬家那天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跑过来看蒋迎南的新家，一边看还一边感叹，这么好的房子要是哪天他们也能做个一样的就好了。
外面的鞭炮炸的满院子都是，一大群人站在院子外头等着鞭炮结束，就进院子抢糖。
蒋带妹是个喜欢热闹的，他拿着个背篓。里面放的全是糖。站在二楼的窗口往外撒糖，一下子往这边撒，一下子又往那边撒。看着大家追着糖跑来跑去的样子，把他给乐的不行。
吕青也站在楼底下，不过她没有去抢糖。在她看来这里已经是自己家了，哪有主人家跟着抢糖的？
也有不少知青也跟着抢，不过怎么抢也是抢不过村里的那些小孩子的。抢了半天把自己弄的发型都乱了，还没有抢多少。见吕青在一旁站着，有两个女知青就走过去道：“吕青，哪天结婚呀？到时候我们都才恭喜你呀。”
吕青看着她们，一起下乡之后这些知青是怎么排挤她的她还记得。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们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是排挤自己，自己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她们也不理不睬。现在自己要结婚了，想来蹭喜酒吃就这么亲热的靠过来，她吕青才不稀罕这么虚情假意之人的恭喜呢。
那俩知青没看见吕青难看的脸色，她们道：“那撒糖的是你未婚夫吧，你让他留点糖给我们吧，我们抢不过那些乡巴佬。”
乡巴佬？我家带妹也是乡巴佬呢，比你们强多了！
吕青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她们俩一番，然后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进了大门，她一刻也不想和她们待在一块。
已经阳历十一月份了，第一场霜还没有下，但气温已经是比较凉了。所有人都穿上了长袖的衣裳，晚上在新屋吃完饭的时候，大门关上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何翠芝道：“过两天请木匠师傅到家里来做家具，老二要结婚，新床新柜子都要做。老大啊，你不是要在房里放个小桌子嘛，也叫师傅一起做了。木料已经准备熬了，师傅来了就能开工。”
蒋来喜听了半天，有些心疼的道：“哎哟，马上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要办喜酒这肉票怎么办？”
吕青在一旁乖乖的听了半天，以为蒋来喜是钱不够，立刻从口袋里把上回和信一起寄来的那些钞票拿出来，她道：“爸，我这里有钱，钱不够就尽管拿去用。”
何翠芝一看，赶紧把钱推回去，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拿你的钱？”
吕青以为何翠芝是不好意思要，她道：“妈你就拿着吧，结婚的事我一点也帮不上忙，也没有嫁妆，这钱您就拿着买东西嘛。”
“好孩子，妈不缺钱……”何翠芝还要推辞。
蒋带妹却为媳妇的懂事而感到开心，他道：“妈你就拿着嘛，吕青以后要用钱就找我，也是一样的。”
何翠芝道：“你们的钱该怎么花怎么花，妈都不管，反正这个钱我不能拿。”
何翠芝的态度很坚决，吕青就只能把钱收回去了。眼看着二儿子也要结婚了，蒋来喜心里老高兴了。孩子们一个一个的长大成人，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有时候想想觉得日子过的真快。闭上眼睛，好像他第一次上岳父家的门才过不久一样。
叶秋凰看着蒋带妹和吕青的样子，眼里有羡慕。对于她这样喜欢浪漫的人，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样真心喜欢的人走到一起了。就好像即使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个悲剧，她也依然很喜欢很羡慕。
她以前看莎士比亚的时候就想，如果不能嫁给爱情，那么她宁愿终身不嫁。可是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两个孩子的爸爸，她好多个晚上把那支钢笔拿出来看，心里又甜蜜又苦涩。
苦涩的是自己不会是他的第一个爱人，甜蜜的事不管从前都经历过什么，现在他们两个都是自由人，都能为自己的感情做主。
她不太担心自己父母，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他们都会愿意接纳。叶秋凰看着蒋迎南，在灯光下蒋迎南的脸上映着橘黄色的光，认真吃饭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呆，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微笑。
吃过饭之后蒋带妹送吕青回去，蒋迎南呆在自己房间里思索着婚礼的宾客名单。刚刚忘记问吕青要不要请什么知青朋友了，还有蒋家这边的亲戚，以及何家那边的亲戚，请多少人办多少桌酒席，这些都是要仔细算的。
这么算着算着，他忽然开始羡慕起蒋带妹来。明明是他结婚，结果他身边的人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就是他自己最清闲。这么一想，蒋迎南简直都要羡慕嫉妒的眼睛发红了。
叶秋凰走到蒋迎南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睡了吗？”
“哦，没有。”蒋迎南打开房门，道：“有事吗？”
叶秋凰笑着拿起一只削了皮的梨子道：“皮我都削了，可甜了，你尝尝看。”
蒋迎南伸手接过梨，手上马上就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梨的汁液。他赶紧把手上的纸放到桌子上，叶秋凰道：“在写什么呢？”
“在算账呢。”蒋迎南道：“算算要请多少人，算算要办多少桌酒席，还有买多少菜，一共大概花多少钱，快要把我烦死了。”
叶秋凰笑出了声，道：“我爸爸以前也和你一样，喜欢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边揪自己头发一边算账。”
“是吗？”蒋迎南好笑道：“那后来你爸爸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后来我长大了啊。”叶秋凰拿起那张纸边看边道：“有我帮着爸爸算账，爸爸就终于放过他的头发了。”
叶秋凰把桌子前的椅子拉开，坐了上去，道：“你吃你的梨，我帮你算账吧。你说我来统计，两个人想比一个人想要轻松许多。”
蒋迎南啃了一口梨子，梨子的汁水特别甜，人在吃甜食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生理上的幸福感。这种感觉会驱散一些主观上的难过和烦恼，所以有些一失恋就喜欢买甜食吃，虽然结局是惨痛的，但这确实是有一点科学依据的。
吃着梨子，蒋迎南终于不那么烦了。他坐在床上，一边想一边说，叶秋凰就帮他挤在纸上。
叶秋凰拿起笔的一瞬间，就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再一看，这不就是自己上次借给蒋迎南的笔嘛。她拿着那只笔写着字，异常的流。她心说这笔根本就没有坏，他竟然骗自己说坏了。
转念一想叶秋凰明白了，他这是找借口送自己钢笔呢。真是的，送个礼物还七拐八绕的。要套一个女人的开心，不一定要送多贵重的礼物，也不一定要说多少甜言蜜语。有时候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们乐的找不着北，叶秋凰因为发现了蒋迎南的小秘密而高兴的笑出了声。
正在吃梨的蒋迎南差点被她这声笑吓的把梨卡进了气管里，他一脸惊悚的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叶秋凰，心说这是怎么了？怎么笑的这么渗人呢？蒋迎南道：“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啊！没有。”叶秋凰立马憋住笑，她揶揄的道：“蒋同志啊。”
蒋迎南：“嗯？”
“你这笔我看着有点眼熟呀。”叶秋凰道：“好像是我上次借给你的那支笔吧？”
蒋迎南略微有点不自在，他上次为了送叶秋凰钢笔确实撒了谎，可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他不是怕叶秋凰要嘛。他以前也喜欢买东西给好闺蜜，闺蜜从来都不会不要。闺蜜送他礼物他也会开开心心的收下，哪像现在送个别人喜欢的东西，还要为她不拒绝而想办法找理由。
蒋迎南深深的为自己的良苦用心感动了一把，他道：“哦，开始是坏了的，放了几天没用又好了。”
叶秋凰背对着蒋迎南勾起了嘴角，这种烂理由也想得出来，真是难为他了。
新家的房间多了以后，两个孩子就不和蒋迎南一起睡了，他要培养孩子独立的习惯。叶秋凰和蒋迎南一起算账算到深夜，灯油都少了一大半，才算的差不多了。蒋迎南张嘴打了个哈切，对叶秋凰道：“真是辛苦你了，早点睡吧。”
“嗯。”叶秋凰揉了揉眼睛，村里没通电还在用煤油灯，时间长的伤眼睛。她道：“你也早点睡吧。”
蒋迎南关上房门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脑子已经昏昏沉沉了。就在他即将陷入睡眠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何翠芝小声道：“老大啊。”
“嗯？！”蒋迎南一惊，坐起来道：“妈？怎么了？”
何翠芝摸索到蒋迎南的床边，坐下来道：“小叶刚刚从你房里出去啊？”
蒋迎南没有多想就道：“嗯。”
“啧！真好。”何翠芝笑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啊？要不和老二一起办了算了。”
蒋迎南一脸茫然，“办什么事？”
“结婚啊。”何翠芝道。
“结婚？！”这下蒋迎南真的是被吓的一点睡意没有了，“妈你说什么呢？我和她结什么婚呀？你说刚刚她在我房里的事？她那是在帮我算账呢，账本还在桌子上呢，不信你去看。”
“哦……”何翠芝一脸的失望道：“你就一点不喜欢小叶？”
“哎呀妈，这种事不能乱说的。”蒋迎南道：“我拿她当好朋友呢，在说了我就是个……”
何翠芝伸着脖子道：“你是个什么？”
“咳。”差点说了不能说的话，蒋迎南掩饰的咳嗽了一声道：“妈，我对你说句老实话吧。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我就把两个孩子养大就足够了。”
“你这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何翠芝急道：“你还年轻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蒋迎南从床上下来，把何翠芝往门外推，“妈你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送走了何翠芝，蒋迎南关上门。他叹了口气，虽说自己现在已经很习惯做一个男人了，但是让他去和女人在一起，他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做个好丈夫，单说夫妻间的和谐生活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听说男人那方面很受心理上的影响，自己这样的不会硬不起来吧？
蒋迎南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被子，这么想着想着他忽然就有点好奇。手慢慢的伸到下面去了，在碰到的那一刻又闪电般的拿开了。真是太猥琐了他想，你是一个纯洁的帅哥呀，你怎么能学那些猥琐男撸呢？
蒋迎南受了刺激，赶紧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睡觉睡觉，睡着了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蒋迎南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堂屋的时候，叶秋凰惊讶道：“呀，你这是怎么了？”
蒋迎南看见叶秋凰，就想到了昨晚猥琐的事，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撇过脸不去和叶秋凰直视道：“哦，没睡好。”
叶秋凰道：“还是为了算账的事吗？我今天继续帮你吧。”
“不用了！”蒋迎南略微有些激动的拒绝了，他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叶秋凰心里还全是甜蜜蜜的粉红泡泡，听蒋迎南这么说，她就有点意有所指的道：“跟我还要这么客气呀？”意思是你找借口送钢笔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就不要再遮遮掩掩的了。
“要的。”蒋迎南毫不犹豫的道：“人与人之间只有客气一点，才会更加和谐。”说完他就赶紧跑到后院洗漱去了。
“唉？”叶秋凰懵逼的看着蒋迎南离开，心说他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嘛，他们现在难道不和谐吗？
第四十六章
早饭照例不是在一起吃的, 因为何翠芝蒋来喜早就吃过了。蒋带妹自从恋爱了之后也每天起的早早的, 吃过了早饭就跑去找吕青了。
小宝去上学了, 蒋迎南把小业和小花叫起来, 之后就两个孩子蒋迎南还有叶秋凰四个人一起吃饭,
这种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一个空间的感觉, 越想越觉得有些微妙。两个大人之间气氛微妙, 孩子是感觉不出来的。
四个人都吃着红薯粥, 桌中间有一碟肥肉炒咸豆角, 又酸又咸还香喷喷油滋滋，深受蒋家老小的喜爱。平时蒋迎南会很关注孩子, 在他们吃完菜之后及时帮忙夹菜的。只不过今天心里有事，一时就没顾得上孩子。
碗里的豆角吃完了，小花捧着碗仰头看了爸爸一眼。只见爸爸两眼无神双目呆滞动作机械, 总之一看就知道是不能指望他了。她人小腿短胳膊短, 坐在板凳上两条腿是碰不到地的，从板凳上下来都是用跳的。
看着桌子中间的那一碟美味，这距离对她来说是遥远的。小花想了想, 圆滚滚的小胳膊扶着桌子就在板凳上站了起来, 拿着筷子的手还不是很稳，她慢慢的接近着那盘菜。
这时候叶秋凰看见了, 立刻道：“不要动，我给你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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