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安静地看着韩国公夫人在自己的面前哭泣。
片刻之后,他垂了垂眼角。
“自作孽。”谁管阿恬怎么活。
韩国公世子就想自己把自己活明白就不错了。
他打小儿就是个慵懒的性子,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国公府勉强在外经营,若说帮衬长姐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还要去庇护阿恬?
韩国公夫人霍然看向自己的儿子,悲从中来。
儿子到底养坏了。
至亲姐弟,如今却对姐姐的死活置之不理,这还顾念什么亲情?
“母亲只顾着她,何尝顾着我与大姐姐了?”长生见韩国公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冷淡地说道,“母亲对曾经那些年里大姐姐在大皇子妃面前永远气弱视而不见。对阿恬在京都走动,对大姐姐与阿恬出现在同一处宴席上时被人暗中嘲笑视而不见。对我在小六的面前会觉得抱歉视而不见,甚至到了如今……您一句句的都是阿恬的死活,可是却从未想过我与大姐姐难做。我与大姐姐难道不是母亲生的?母亲,您格外偏心,自己偏心也就算了,还想叫我与大姐姐当个傻子,一辈子叫阿恬在咱们的身上吸血。”
“不是的……”
“吸血就算了。可是吸了我们的血,她却自鸣得意,还觉得咱们对不住她,都是咱们应该跪下给她当条狗。”
长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想到曾经阿菀在大皇子妃面前的歉意还有抱歉,笑了。
“她和大皇子是真爱,母亲你提醒儿子了。大皇子都流放了,儿子一定成全她,也送她跟大皇子
夫妾团聚,一辈子不分开。”
第328章
“你,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韩国公夫人正在病中,听见这样的回应,只觉得五内俱焚。
见长生清清爽爽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不由流出眼泪。
“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她作恶的时候何曾想过是我的姐姐?母亲,你只想到她是你的女儿,又什么时候想到过我与大姐姐?”长生见韩国公夫人虚弱无力地撑着床边,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轻声说道,“就仿佛母亲现在,因知道她即将流放,为了能为她求情,你自己就吞了会败坏身子的草药,就为了能打动老太太的恻隐之心,为了能回到国公府为阿恬求情。难道母亲做这些的时候,有想过我与大姐姐么?”
韩国公夫人拿自己做赌注,叫自己看起来无比可怜,一则是为了叫老太太心软,另一则又何尝不是为了叫他与阿琪心软?
看着母亲奄奄一息的央求,哪个孝顺的孩子会忤逆母亲的心愿?
到时候,阿恬自然可以留在京都继续荣华富贵,转过头来,他母亲这病也就自然而然地好了。
可是他的母亲永远不想想他和阿琪的心情还有处境。
“您知道大姐姐心软,也知道大姐姐心疼您,因此您可着大姐姐糟蹋。想见大姐姐,是因为想叫大姐姐看你可怜,想叫大姐姐出手把阿恬给救下来。”长生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脸色骇然的韩国公夫人,眼底带着几分压抑地轻声说道,“你想见三姐姐,是因为你想对三姐姐说,叫她看在当年阿恬把婚事让给她,看在她如今得了阿恬的谦让做了安王世子妃,夫妻圆满,因此叫三姐姐别做一个白眼狼,赶紧把阿恬给救回来,对不对?”
韩国公夫人已经说不出话。
她只觉得满心惶恐,不知道为什么长生竟然都会知道这些。
“我,我也是没有法子。你二姐姐可怜啊……”韩国公夫人声音嘶哑地嚎啕了起来。
“您别想见她们了。您生病的事儿,我没有叫她们知道。您就在这院子里好好儿养病,等回头阿恬上了路,我来跟您说,也叫您心安。”
见韩国公夫人颤抖着手想要拉住自己,长生突然轻笑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心中有些悲凉,慢慢地走到韩国公夫人的面前,俯身看着仰头泪流满面,抽噎着哭泣的母亲,低声问道,“母亲,在你的心里,可有一日,是真真切切,只想要我与大姐姐能过得好的时候?”
什么阿恬?
阿恬算什么?
他不明白。
他曾经那样孝顺韩国公夫人,可是听到的永远都是母亲偷偷补贴阿恬,偷偷儿拿了府中的什么去给阿恬。
她每一次见他,嘴里都念叨着阿恬,念叨着“亲姐弟”这一套,叫他记得要对阿恬好。
凭什么?
就算是有血缘,可是感情是相互的。
若阿恬对他好,他自然对阿恬好。
可是阿恬那样自私刻薄,却叫他去给阿恬当牛做马?
难道他合该就是阿恬面前的一条狗?
在母亲的眼里,他又算得上是什么?
“您愿意在这院子里养病,我也随你。老太太不会把你赶回山里。母亲,等阿恬滚出京都,去和大皇子作伴,日后与您远离千山万水,我就放你出来。”
长生挺直了身体,看着韩国公夫人竟然无言以对地看着自己,只知道流眼泪,轻声说道,“您生养了我,日后我也会孝顺您,好好奉养您,日后也不会叫人踩在您的头上过日子。可是其他的……母亲不要强求。”他对韩国公夫人彻底失望,日后会好好奉养自己的母亲,可是曾经那样真切的孺慕,和对韩国公夫人真心的敬爱,却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在长生的心里,韩国公是真小人,那他的母亲却算什么?
长生不想说,也不想去评价曾经生了他,又看着他长大的母亲。
“长生,母亲,母亲知道错了。最后一次,你帮帮你姐姐最后一次……你回来……”见长生抬脚就走,韩国公夫人顿时哭叫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这样狠心,甚至对嫡亲的姐姐见死不救。
然而长生却并不想回头,直接在韩国公夫人崩溃的大哭之中与等在门外有些尴尬的阿娴去了老太太的面前,见此刻阿菀与萧秀都在,长生眼睛弯起来笑呵呵地凑到阿菀的眼前,带着几分惊奇地看着阿菀的肚子问道,“五姐姐,你能感觉到小侄儿在动么?”
“……还没到时候呢。”阿菀嘴角抽搐地说道。
当她这肚子里的是葫芦娃,见风就长,马上就跳出来呢?
“你与六妹妹这去哪儿了?”阿菀就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会儿想去看小六,收拾收拾。”长生不动声色地说道。
“小六这也该好些了。”阿菀就对长生说道,“正巧你在,我带回来不少的好药材,还有一些滋补的鱼翅鲍鱼什么的,听说是东海进贡的,陛下给了我不少,你拿去给小六吃。还有些燕窝,给大皇子妃吧。”
虽然大皇子被废了,可是大皇子妃的名号却并没有被废,阿菀觉得挺好的,板着手指头对长生说道,“等过些时候小六再好点,你多带他出去散散心。这小孩子呀,遭遇到这样的事,就算心胸再开阔难免也觉得难受,左右你们也没有入朝,随意去走走,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其实有什么难受的呢?
亲爹要跟小妾合谋弄死自己栽赃太子,这换了谁都得抑郁。
虽然小六从小儿就知道亲爹不是个东西,可是这么不是东西也是难得一见,阿菀知道长生与小六感情好,有朋友陪伴着散散心,想必也能叫心里的憋闷散去。
整日里在憋闷的府中,不如去外头的天地之间散散。
“知道了。我本也想带着小六……”长生咳嗽了一声,见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歪嘴笑嘻嘻地说道,“带着小六去看看他爹。”
阿菀:……
她觉得从前真是小看了这堂弟啊。
小小年纪,这也太坏了。
去看从前的大皇子干啥?
当然是看大皇子现在过得不好,长生跟小六也就开心啦。
“好的,挺好的。这叫什么?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见了他爹,小六的确会心里舒坦多了。”阿菀文质彬彬,拿出当年在宫中读书的一点文化劲儿,却贼兮兮地与长生咬耳朵,低声叮嘱说道,“那什么……你去了好好儿地看他。回来也说给我听听。”她就偷笑了两声,贼兮兮的,长生见自家堂姐眉开眼笑的,一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那只眉开眼笑地跟着长辈们滚来滚去的胖团子。
虽然他也曾经是一只团子,可是却没有自家堂姐当团子那样可爱呢。
“那我说一件事儿,五姐姐一定开心。”
“什么事儿啊?”阿菀好奇地问道。
“陛下命小六他爹的妾侍都跟着去流放,日后侍奉在他爹身边,那个阿恬也是要一块儿去的。”
“这话我爱听。”知道小三没有好下场,阿菀就放心了。
虽然说在这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正妻是正妻,小妾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小三儿不道德的……这都是古代的人情,如果阿恬只不过是一开始哭着喊着给大皇子当小妾,阿菀或许依旧不会与阿恬来往,可是也不会这样厌恶。可是阿恬却并不是只想给大皇子当妾侍,一开始不是盼着大皇子妃赶紧去死自己好上位嫁给大皇子的么?因为这就人品格外低贱歹毒了,因此阿菀才格外讨厌,觉得这才叫小三儿。
不过她也不会跟长生解释什么叫小三。
这古代,男人大概也没法理解什么叫小三的吧。
“开心吧?我这小侄儿就得天天在五姐姐这么开心的生活里长大。”长生就觉得阿菀肚子里这个天天生活在这么开心的亲娘的肚子里肯定往后能长得健康漂亮,见阿菀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头笑嘻嘻地对萧秀说道,“我看五姐姐这么红光满面的,就知道阿秀哥对五姐姐一定可好啦。往后五姐姐要每天这么开心,得阿秀哥好好儿照顾五姐姐。”他这话,就是代表自己乃是韩国公府这一代的男丁,表示阿菀别看亲哥还在边关,可是人家京都有人儿。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仿佛特别能耐的堂弟。
她真想跟堂弟说一声,就他这小身板儿,他阿秀哥一下能抽俩。
还轻轻松松的。
“好。”萧秀却没有抽这表弟的意思,虽然说早年年幼的时候也时常想抽这总是趴在胖团子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崽子,可是这不是没来得及下手么。
当年没有抽,现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抽的。
“哎呀,我就知道,阿秀哥跟我五姐姐是真爱来的。”
韩国公世子就用天真可爱的少年的笑脸拍马屁,拍得特别自然可爱。
就不知道刚刚是谁在亲娘面前一脸嘲讽地表示大皇子跟阿恬也是真爱,并且仿佛对真爱表达了深深的鄙夷了。
此刻看着堂弟的笑脸,阿菀都觉得自己又相信真爱了。
“那可不是!我跟表哥当然是真爱!真金不怕火炼!”她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小脑袋,见长生急忙点头,就摸着漂亮的小下巴对老太太说道,“长生都知道真爱了。老太太,是不是该给长生挑媳妇儿了?”
她这话仿佛五雷轰顶。
长生万万想不到自己拍了姐姐马屁,回头亲姐就要送他进爱情的坟墓,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能娶媳妇儿了么?!那还不赶紧地!”
第329章
这世道,媳妇儿想要娶一个回来多不容易。
更何况京都之中与长生同年的少年不少,怎么在小伙伴儿里脱颖而出呢?
长生就觉得自己得求求姐姐们了。
“务必要在小淑女们的面前说我可好可好。比十一皇子好,比十皇子好,比小六还有东宫几个皇孙好呀。”
这个时候,竹马竹马长大的情分也不够用了。
长生紧张兮兮地对阿菀叮嘱。
阿菀都沉默了。
她,她就是开个玩笑。
“知道啦。以后你问老太太吧。头,头疼。”她一下子歪在了萧秀的肩膀上,河间王世子揽着媳妇儿的肩膀,见表弟都为了能娶媳妇儿感动得落泪了,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这小子仿佛是有些心事,不然怎么这么夸张呢?
只是他想到国公府里还住着一位病中的韩国公夫人,就多少明白了几分,说不了几句话就准备带着阿菀回家去。倒是阿菀还多嘴地问了问,“八妹妹说要去边关,老太太,您答应了么?”
“这是好事,为什么不答应?”老太太心疼孙女儿,可是却也觉得,趁着孙女儿年轻的时候多去外头走走也挺好的,既然有雄心壮志,为什么不去成全呢?她便温和地对阿菀说道,“不仅是你八妹妹的事儿。还有你六妹妹。”
见阿菀关切地看过来,老太太便温声说道,“你大姐姐给她相看了一个人家,乃是理国公府的旁支。虽然是旁支,不是国公府里的出身,可是自己却很有出息,前两年中了进士,如今在户部当差。性格不错,家中也人口简单,不过是家中父母还有两个弟弟,家中倒是十分富庶,经营得也很好。你大姐姐一回看见过,说人也生得俊俏。”
“这么说,是嫡子啊。”阿菀便急忙问道。
“虽然是嫡子,可是到底不过是旁支,你六妹妹是国公庶女,倒是也配得上。”老太太说这话就是偏心阿娴了。
叫阿菀说,人家家中富庶有钱,听起来人口简单,只有两个弟弟还没有难缠的小姑子,特别是自己还是个读书人,这条件好极了好么?
“不,不是也克妻吧?”阿菀就想到当年自家的四姐夫了。
“你想多了。”老太太便笑着说道,“是个规矩孩子,前些年一直忙着读书,之后又忙着差事忙着……忙着赚钱……”老太太仰头看天,见阿菀嘴角也抽搐起来,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便咳嗽了一声说道,“户部的么,在赚钱上许是天赋。因从前忙着这许多事,因此姻缘上就耽搁了。对女孩儿倒是没什么要求,也不论嫡庶,只说娶一个心地善良却不是傻白甜的就行。”
傻白甜的容易被骗败家,因此在户部当差的青年自然是敬谢不敏的。
不过真善美大家都喜欢,因此这青年还希望自家媳妇儿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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