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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宠爱——藤萝为枝

时间:2019-01-05 10:44:02  作者:藤萝为枝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怔住。
  在梨花小镇等她的七个日日夜夜浮现在他脑海里。车站人来人往,他怕她一个人走了,和早餐店的老板起一样早,去车站等她。
  一直等到长街逐次关门。
  夜幕来临,繁星漫天,他才插着手回去。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这些,因为江忍也知道,少有人会喜欢一个人这么变态,这么疯狂执拗。
  然而这样的疯子。
  确确实实,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合上那本诗集,塞自己课桌里了。
  五月中旬悄然来临。
  宋琴琴没绷住,在孟听面前哭了。这个朴素爱学习的女孩子边哭边擦眼镜:“学姐,我不想教了。你说老师会不会骂我。”
  孟听给她递纸巾:“怎么啦?”
  宋琴琴深吸一口气说:“江学长什么都不会,他音标都不太会念。化学元素他都不认识啊。”
  孟听感同身受。
  江忍课本没背下来,已经过去十天了。
  而宋琴琴补课的时间却是要继续的。
  宋琴琴说:“我还害怕他,我真不想补课了。”
  她补课,那黑发少年不笑不讲话。问他听懂没,他要么“嗯”,要么“没”。
  他气质野,一般人刚不住。第一次见面他在笑,看着也温和。
  然而后面他菱角分明的脸没有笑意,额上一道疤,凶死了。
  宋琴琴讲着讲着就结巴了,越来越小声。
  简直没法讲。
  孟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宋琴琴应付不了,她自己也不专业。
  孟听说:“我们和老师商量一下吧。”
  “现在就去吗?”
  孟听本来想说是,然而出口前顿了顿。
  她想起他那天带笑的眼睛:“你等我。”他如果真的回去背了,她不能这样判他死刑。
  梧桐树嫩绿,夏天真的来了。
  她的眼睛开始慢慢适应强光,孟听听见自己轻轻道:“再等两天吧。”
  ~
  孟听问舒爸爸借了一笔钱。
  三百块,她买了芭蕾舞蹈服装和特制的足尖鞋。
  全国舞蹈大赛在六月份,然而五月份下旬会有各地的海选。然后去B市参加半决赛和总决赛。
  曾经曾玉洁出事那天,孟听得到了H市的舞蹈海选组第一名。
  难以言说的痛,让她两辈子,都没有去过B市参加舞蹈大赛的决赛。也没有再去台上跳过一次舞。
  孟听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比起弹钢琴,她更喜欢跳舞。
  用曾玉洁的话来说,上天赐给她一个懂事乖巧折翼的小天使,只有跳舞的时候,小天使才会重新拾起羽翼。
  自由、美丽、张扬。
  H市一切艺术比赛都在市中心的艺术大厅。
  二十五号海选比赛,那天正好是周六。
  周五晚自习开始前,宋琴琴神色古怪地来找孟听,小声在她耳边道:“学长说他背好了。”
  班上关小叶回来正好看见走廊上的孟听,往她手中塞了一支钢笔:“学校奖励的。”
  这是月考奖励,要么一支笔,要么一个本子。
  孟听道了谢,下楼往另一栋教学楼的101走。
  他背了十二天。
  快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对于一个字都认不全的人,能不背岔,把十篇背下来,一个月都算快。江忍对学习没有天赋,他在这件事上算不得聪明,然而他只用了十二天。
  孟听守诺去了101。
  白炽灯打下来,他皱眉,怕搞错了,再次看一遍最不熟悉的《赤壁赋》。
  孟听站门外看他。
  她知道暴躁症是什么,医理上解释“暴躁症是在一定场合受到不利于己的刺激就暴跳如雷的人格表现缺陷。”
  特别严重的却很少见。
  他小时候,伴有多动症。所有小朋友都乖乖听老师讲课的时候,只有他坐不住,很难受。
  所以从小老师就不喜欢他。
  长大了,再多的缺陷都能遮掩。渐渐也学会了忘记世界对他的不公平。
  孟听垂眸,敲了敲门。
  江忍看见她,眼带得意:“你勾的十篇,老子现在全会。”
  他那样子就跟得了什么冠军似的。
  孟听走过去,她那两本书这几天被人反反复复翻的痕迹很明显。她心情有些复杂。
  然后抽考他。
  孟听是用的试卷考试方式。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下一句。”
  江忍想了想:“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孟听:“‘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前一句?”
  江忍:“……”
  大多数人问后一句能反应过来,问前一句……
  他默默在心里从这文第一句开始背。
  老半天,他咬牙:“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
  他看她,才发现她在笑。
  灯光下,她眼带笑意,俏生生的,她这年十七岁,一笑比千万树花开还美。孟听实在没忍住,笑得肩膀轻颤。
  好笨啊。哈哈哈哈!
  江忍知道她在笑自己,轻轻掐她脸:“再给老子笑试试。”
  孟听咬住嘴唇,努力把笑憋回去。
  再出口考他的时候,她刻意考前半句。
  他果然皱着锋锐的眉。
  一言不发,半天才开口接。
  虽然很慢,可是十篇课文。他一篇都没有错。
  孟听一时有些怔然。他真的做到了,少年眼中情感炙热浓烈:“背完了,你答应我的事,算数吗?”
  她不骗人,孟听点点头。
  他笑了。
  “小老师,我还多背了一首,你要不要听。”
  还多了一首?
  孟听去翻,她只勾了十个呀。
  他按住课本,含笑看她眼睛。
  “你们好学生不是喜欢念诗?老子念给你听。”
  少年含笑,背他的第十一首诗。
  “如果不曾相逢
  也许心绪永远不会沉重
  如果真的失之交臂
  恐怕一生也不得轻松
  一个眼神
  便足以让心海掠过飓风”
  那是汪国真的现代情诗《只要彼此爱过一次》。男诗人的词很霸道,孟听脸都红了:“好啦,算你赢了好不好,我下周继续给你上课。”
  他笑得有点儿野:“躲什么,看着我,背给你听哦。”
  “不听!”孟听觉得听他念这个好羞耻啊,她耳朵尖儿都泛红。怕他还要念塞到他手上,“今天到此为止。”
  江忍笑得不行:“那你夸我厉害。”
  孟听:“你别得寸进尺。”
  他说:“你看看老子眼睛啊。”
  她抬眸,错愕地看着他眼中。好多血丝。
  为了这些破文言文,他十二天没睡好。睡觉都神叨叨的。
  她第一次知道,一件自己简简单单能做到的事情。他有多么不容易。
  江忍低笑道:“我想早点看见你。”他是男人,答应她的事一定做到。
  她眨眨眼睛,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眼里的认真。
  很干净,很热烈。
  让一个暴躁症背书,他这几天,一定很难受。
  孟听手指触到兜里的钢笔:“你伸手。”
  江忍伸手,他低眸,手中被她放了一支普通的英雄牌银色钢笔。还带有少女的温度。
  她想起鼓励差生的原理,小脸认真:“你很厉害。这个是进步奖。”
  他攥紧手中的笔,心中发热。
  像个蠢得找不着北的愣头青。
  被人家用一支五块钱的钢笔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干他娘的!他觉得他血槽快空了。现在让他背一万篇那个鬼‘之乎者也’都不是问题。
  等孟听走了,他靠门边看着她的背影。
  校园灯光星星点点。夜风吹起她的发,江忍眯眼轻轻嗅了嗅手中这支钢笔。
  有一丝她身上的香气。
  他笑了,从前,时光很慢。
  慢到她一个笑容,一句夸奖,他就能品味一生。
  一辈子只够爱这么一个人。
 
 
第47章 撒娇
  因为江忍把课文都背下来了, 宋琴琴能退出补课,孟听却不能。
  周一放学宋琴琴去提交申请之前去问孟听:“学姐, 你真的还要给他补啊?”
  那位江学长零基础,谁给他补课谁痛苦。而且宋琴琴一走,孟听一个人得补七科。,
  孟听点点头:“我答应他了。”她说这话时在低眸写大纲。
  孟听把初中的课本找出来了,在给江忍勾画重点。她写得很仔细, 各种繁复的知识点在她笔下脉络渐渐清晰。
  宋琴琴不由有些敬佩她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学生们上课总喜欢把裤腿往上卷。
  宋琴琴的申请被批准下来的时候, 孟听刚好把最后一门生物的重点整理完。学校为了省电,怕学生们挥霍。五月一般教室里是不许开空调的,得等到最热的六月和七月才统一开空调。
  赵暖橙嘀咕:“什么嘛, 还以为安了空调就可以用,结果还是两个破风扇。老师办公室就可以用, 不公平!”
  教室里人多,温度更加高, 她边说边卷裤腿:“热死了。”
  赵暖橙转过头看孟听,孟听额上也有一层细汗。“听听你这样卷起来,凉快一些。”
  孟听笑着说好,也弯下腰, 学着赵暖橙那样, 把裤腿卷上脚踝, 一路卷到小腿中央。凉意透进来, 真的凉快许多。
  洪辉的脸突然就红了。
  孟听穿了一双白色的系带凉鞋。露在外面的脚趾白嫩可爱。原本因为七中的校服宽大, 谁也看不出谁的身材是个啥水平。
  然而因为热,看一截嫩生生的小腿就看出来了。
  孟听没注意到同桌的异样。
  反而是后面几个男生注意到了,偷笑:“洪辉不是暗恋校花吧。”
  “瞧他那怂样哈哈哈哈。”
  一个男生说:“不过孟听真的好白。”
  小腿也很漂亮。纤细白嫩,分外匀称。
  她站人群里,就跟自动开了美颜一样。那个男生耸耸肩:“说人家洪辉做什么,你们还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好歹是同桌。孟听要是给我当女朋友,我给她提鞋都愿意。”
  男生们哄然大笑。
  “想得美呢你!”
  然而夏天一到,七中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没人见过校花孟听穿裙子。别说裙子,连短裤都没见过!
  他们能看到最多的,就是精致的脚踝往上一点点了。
  学校的同学偶尔周末会遇见,因为H市酷热,所以女生们回家都爱裙子或者短裤。
  十四班的沈羽晴就特别爱穿裙子。
  一双腿纤细漂亮,因此沈羽晴在学校的追求者一直不少,加上她比较开放,男朋友不断。一身短袖短裙,别提多勾人了。
  校花从来不穿裙子的梗很快就在整个高二流传起来。
  沈羽晴彼时在补妆,闻言冷笑一声:“要么腿不好看,要么腿上有伤呗。”
  “你怎么知道?”
  “你腿好看你不露?”
  “那倒是。”
  沈羽晴眼睛一亮:“对啊,她就一张脸能看,身材肯定不好。校花,她有那个资本当校花么?”
  周三晚自习的时候,赵暖橙从外面进来脸色很难看,差点气哭了。
  “听听,他们说你腿有问题。”
  孟听在清点英语作业,闻言笑道:“什么?”
  “那些女生嘴巴好贱啊,说你从来不穿裙子,要么腿上有疤痕,要么就是罗圈腿。”
  孟听眼睛弯弯。
  “你还笑!”
  孟听是觉得她们想象力丰富。她上辈子身上百分之三十被烧伤,腿确实毁了。然而这辈子腿并没有事。她不穿裙子,是因为小时候裙子都是曾玉洁亲手做的。后来曾玉洁去世了,她眼睛不方便,老是磕着碰着,穿裤子方便许多,能保护不被擦伤,冬天夏天都能穿,还省钱。
  她现在唯一的裙子就是舞蹈服装,还有外婆亲手做的两条裙子。
  然而老人家保守,做的裙子也只到小腿肚。是一种干净清丽的民国风。
  她倒真没什么短裙短裤。
  话说回来,骂完那群说话恶毒的,赵暖橙也好奇:“你为什么不穿啊听听?”
  孟听老实道:“我没有裙子。”十四岁前的不合适了。
  “……”
  孟听的穷迫在眉睫。
  她就没想过和学校的女生比吃穿,舒爸爸挣钱不容易。这世上没有谁活该为谁付出。她们说猜测和八卦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又不是别人猜她腿难看就真的难看。
  孟听是真的不在意,赵暖橙却气鼓鼓的。
  好气哦。
  偏偏还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赵暖橙真的想孟听哪天穿个短裙来惊艳一把,把那些人的脸打得啪啪响,然而正主并不配合。
  正主姑娘高高兴兴算完了一道十来分的数学大题,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了。
  赵暖橙挽住她胳膊,想起听到的那些酸溜溜的话:“听听,听听,你什么时候穿一穿嘛,她们好过分!”她幼稚起来不像话,“不穿不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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