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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姚霁珊

时间:2019-01-06 10:15:40  作者:姚霁珊
  陈滢目中的惊讶,至此已转作了然。
  吴太妃与陈劭可是整整见了六世,而他为人为臣的态度,想来太妃娘娘是很欣赏的,否则也不会初次谋面,就把人拉进会中。
  “那么,您明白太妃娘娘的用意了么?”陈滢瞬也不瞬地看着陈劭。
  陈劭此时却未在看她,仍旧盯着棋盘。
  不过,他的回答却来得很快,快到仿佛他料定会有人这样问,于是一早便想明了答案。
  “初时,为父尚有些混沌,虽照着书单读了所有的书,却仍旧不明不白地。只是……”他苦笑,神情间难得地有了一丝尴尬:“彼时为父也才只十二岁,涉世太浅,心中又实在思念亡母,糊里糊涂地便入了会,且一直对太妃娘娘的话言听计从,心底里实是视太妃娘娘如母,敬爱有加。而这一晃,便是十来年。”
  “这个过程中,您就不曾产生过怀疑么?”陈滢问,复又添一句解释:“风骨会的会旨,可是挺离经叛道的。”
  “年少气盛,哪管得这许多?”陈劭以一语概括,自瓷盅里拣了两枚黑子,慢慢把玩着:“彼时我对这会旨是信之又信的。太妃娘娘命我接近太子殿下,暗中考察其为人,我竟也一并照做了。如今想来,真是个楞头青。”
  难得他如此评判自己,且还评价得如此之低,陈滢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劭却是因了话已说开,反倒坦然起来,也不必人问,顾自又道:“这其间种种,不必细说。直到那年我奉命前往宁夏,结果被人打伤,落水失忆,八年后归家之,许是人到中年之故,那时我忽然便觉得,风骨会之宗旨,虚妄得可笑。”
  他叹了口气,展平衣袖,离案而起,复又回望陈滢,一字一顿地道:“为父……很是恼火。”
  陈滢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接话。
  陈劭挺立着,月夜孤竹般的身形,在这一刻,陡然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那是陈滢从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
  可奇怪的是,这样的他,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虽然并不了解陈劭,但是,他身上那种奇特的矛盾气质,陈滢却感受得分明。
  至刚与至柔、至亲与至疏、至冷与至热,甚至,至忠与至奸,这种种对立与矛盾,在陈劭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处。
  这是他最为独特的特质。
  也正因有了这个特性,令他的俊美便不再单单只是俊美,而是转化成了一种魅惑。
  充满危险,却又令人着迷。
  李氏对他难以割舍,或许亦有一部分源自于此。
  “我曾想亲手毁掉风骨会。”陈劭突地又道,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陈滢被此言拉回思绪,转首望他,语声安静:“那您又是如何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呢?”
  陈劭先不及答,而是目视于她,眸光幽深却又明亮,似夜空里的孤星,纵使天地再暗,亦掩不去它的灿烂。
  “因为我看到了你,阿蛮。”陈劭道,清润的眸子里,一点一点,绽出笑意。
  陈滢愕然,下意识反问:“因为我?”
  “是,正是因了你。”陈劭语声沉邃,清润的眸子里,笑意越来越浓:“当我看到阿蛮时,我终于知晓,此前所思,竟是大谬。”
  他的神情轻松起来,缓缓踱步,语声温静:“阿蛮开办了女校和庇护所,又开了女医馆,还把那些年老的伎子们收拢来,给她们建了个演剧社。你做着这些事,理由只有一个。”
  他停步回首,竖起一根手指:“理想。”
  他笑看着陈滢,目中是赞叹与激赏,又有着满满的骄傲:“吾家有女、超然于众。为了理想,更为了将之付诸现实,吾女便做下许多旁人不敢想、更不敢做之事,不怕诋毁、不怕诽谤,就如那杀进万军之中的勇将,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也不曾有过半点犹豫。”
  他微笑着,目中光华璀璨:“看到这样的阿蛮,为父才终是悟出一个道理。”
  他转头望向前言。
  柳荫尽处,便是官道,夏日清晨的朝阳,正迎头铺散开来,将这条路照得格外白亮。
  “为父终是悟出,并非风骨会宗旨虚妄,而是为父太过守成,自以为阅历丰富,却早已忘却当年抱负,活得就像只井底蛙,缩在那方寸之间,不知天地之宽、海河之广,枉称为人。”
  陈滢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陈劭追随吴太妃,竟还是受了自己的影响?
  这个理由,委实太叫人吃惊了。
  “是故,为父也想学一学阿蛮,为理想一意孤行一回。”陈劭此时又道,望向陈滢的视线里,满是温情,又杂着几分别的东西:“阿蛮,为父所言,你可明白。”
  这世上,不只你一人有理想。
  我也有。
  当你为了理想而前行之时,我也希望着,能像你一样,为理想而战。
  这是陈劭的未尽之言。
  陈滢完全领会到了。
  于是,无言以对。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原本不想写后记的,但转念想想,前两本都写了,这本也不好例外,否则总觉得书没完结一样。
  坦白说,开书最初,我是很抱了点期望的,当时存了大约十三万字的稿,想着新书期怎么也能存够二十万,然后上架后可以多更一点,冲一冲我从来就没冲过的新书月票榜(真是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呵呵)
  可是,就在新书上架后不久,家中长辈突然病重,直接被120拉到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夜,所幸人醒了过来,慢慢地病情也好转了些,其后又是转院、检查诸如此类既打熬身体、也打熬精神的许多事。
  当时别说是写作规律了,生活规律也完全被打乱,且还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全家人都如此,且还会互相影响,负面情绪几乎爆棚。
  然后,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切终于有了些头绪,然而我却几乎没办法静下心来写文。一是每天能坐下来的时间很零碎,再一个,坐下来也写不进去。事实上,上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只能写一、两千字,有时候人明明人坐在电脑前,脑子里却一片纷乱空白,完全就是靠存稿在撑着,还好我上架前存了些稿,在最紧要的关头没掉链子,现在想想都觉得侥幸。
  再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天往医院跑的缘故,我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舒服,做了好多检查,几乎每天都是焦虑的、担忧的。再再然后,一切终于都变得稳定了、有规律了,可是,我的写作状态却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亲们有没有经常往医院跑的,以前我自己生病去医院时,总会生出要珍惜生命、活出自己的价值这样的想法,总会变得更积极更努力。
  但这次不一样。
  我在医院里看到了直接的死亡。
  而且这已经快要成为常态,因为到现在还是要每天往医院跑,而住院的老人非常多,他们的形态、生存环境以及他们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难以名状的一些东西,对我影响至深。
  我忽然就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这种迷茫,在我辞职回家全职写作之前,曾经有过一次。那一次我决定做个认真对待自己的人,不辜负梦想、不辜负时光。
  可这一次却又不一样。
  这一次,我觉出了生命的虚妄、与没有意义。
  我时常会想,我每天逼迫着自己坐在电脑前码下这些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之前总是妄图要给这世界留下点儿什么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连人类这个种族还能存在多久都很难讲,更何况人类创造的这所谓文明?不要多,全球火山爆发一次,就足够毁灭一切了。
  这种悲观的、颓丧的念头,几乎每一天都会在我脑海里出现。
  我知道这还是心态没调整过来,事实上我写下的每一个字,当它出现在你们面前时,它就是有价值的。
  可是啊可是,亲爱的们,悲观与颓丧,这完全就是情感上的事啊,理智再强大,它终究与情感是两条平行线。而在这一年里,在我的身上,它们是完全割裂的。
  一方面,我认为活着就该有目标、有奋斗、为理想而战(就像陈滢);而另一方面,却总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你努力的一切都不过是尘埃,人生苦短。
  于是,每天在纠结与自我怀疑中度过,对着电脑思考生命的意义。这似乎是可笑的,可是,当它真的降临在我身上,我却觉得可怕,无边无际的可怕……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些负面情绪我自己消化就化。
  总之,写了这么多,就是想和亲爱的们说声抱歉。
  写到末期的时候,真的是每天都在写急就章,不到最后时刻,就写不完那四千字,其实,很多时候分明从下午就开始坐了下来,却直到晚上才能写完当天的更新。
  因此,这文的错别字堪称三本书之最,尤其是最后这五十章,强驽之末,写得累、错字也更多。所幸之前细纲做得很清楚,每天更新的内容都是有数的,真是谢天谢地。
  好在总算按计划把全文写完了,接下来的番外更新时间暂不定,我想先把节奏缓一缓,看能不能调好状态。
  至于新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是现代文,玄幻的可能性比较高(其实本来想写情,但实在没把握,毕竟我是尬爱小能手来着),希望能尽早与亲们见面吧。
  也希望到那时,还能再见到你们每一个。
  爱你们。新年快乐。
  姚霁珊
  2019年1月1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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