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娘子?”林晨霏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疑惑地问道。
“是广盈货行的内掌柜,您见到便知,跟我们也都是相熟的。”方锦书笑了笑,道:“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问她就成,不用顾忌着。”
韩娘子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她本就蕙质兰心,如今做生意久了,越发玲珑剔透。再加上,她在京里的后宅出入,对京中这些人家再了解不过。让她来跟林晨霏好好说说这些情况,也能让她多知道一些,做到心头有数。
方锦书这样想着,便拿定了主意,先遣人去跟韩娘子说一声。林晨霏这样淳朴的女子,陡然进入了京城这个交际圈里,难免是有些不适应。
希望韩娘子可以帮到她,眼下方锦书也盼着权家能平平安安的,就得帮林晨霏立住脚跟。
听她这么说,林晨霏也就应下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便有下人来禀,快到了用午宴的时候。
林晨霏有些不知所措,听了那些背后的闲话,她不想再回去。方锦书便邀她一道,省得她一人再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梅影堂的外面迎来了太子一行人。
作为这里的东道主,苏祭酒带着几名重臣来迎。众人心头犯着嘀咕,这赏雪文会,从来就没有皇子勋贵什么事,他来做什么?
☆、第三百八十六章 礼贤下士
太子此来,并不是一个人,他还带来太子妃戴氏及几名子女:皇长孙卫嘉仁、次子卫嘉航,以及宝淳郡主。
他的身份不一般,不论带谁来,也无人敢置喙。
苏祭酒将他迎了进去,太子笑着看向众人,道:“你们不必理会我。孤对赏雪文会慕名已久,特地禀过父皇,带来了彩头。”
历年的赏雪文会,宫中帝后都会赏下彩头,给在文会上夺得名次的人。只是通常都是遣宫里的太监前来,太子前来尚属首次。
一国之储君亲自送来,众臣自然是诚惶诚恐,纷纷道谢。
站在前面的朱自厚揣着手,眼睛看着地面,心头想着太子为何前来的原因。
皇帝春秋鼎盛,太子的储位也稳如泰山。只是,在年初因为宝昌公主,太子出手替她对付权墨冼的未婚妻,惹得圣上大怒。被责罚后,很是冷了太子一段时间。
很显然,皇帝最终还是舍不得。所以,太子借这个时机求得了庆隆帝的同意,来到这赏雪文会上。正是要借助这样的破例,来让众臣看看,他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太子。
他将来要继承大统,必少不了众臣的支持。这时前来,可谓一举两得:既在众人面前彰显了他的地位,还能展示礼贤下士的风度,收买人心。
朱自厚想得没错,太子今日完全收起了骄狂之态,笑容满面风度翩翩。
他的容貌肖似生母姜氏,生得极为俊美,一对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子。身形又得了庆隆帝的遗传,高大英武。就算他不是太子,凭这样出众的人才,也能赢取不少女子的芳心。
人们总是会对相貌出众的人心生好感,更何况他此时做足了聆听大儒教诲的姿态。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听说过他脾性暴烈的传言,这会见了本人,便暗道传言谬误。
太子一边和众人说着话,一边将他们的神态收在眼底,谈笑自若。心头暗道,这一趟,果然是来得对极了!
他府里养了一班幕僚,这是他们众议后给他出的主意。他一定要得到帝位,那种愚蠢的错误绝不会再犯。虽然眼下谈继承大统为时尚早,但多巩固权势、赢得美誉,在朝中获得一批拥护的大臣,总是没错。
“殿下,”作为主人苏祭酒拱手道:“午宴已经备好,请殿下入席。”
有他在,自然无人敢走在他的前面。众人簇拥着太子,朝设宴的厅堂中走去,卫嘉仁和卫嘉航紧随其后。太子妃戴氏则带着宝淳郡主,在女官的引领下,去了后院。
太子妃的突然到来,自然也免不了引起好一番波澜。
趁众夫人和太子妃寒暄见礼的当口,宫中的姑姑紧急调整了席中的座次,将她安在了首位。太子妃此次前来得了太子的嘱咐,抱着要和众位官眷打好关系的心思,格外平易近人。
就连一向目下无尘的宝淳郡主,这会也都嘴角噙着笑意,温和有礼。她毕竟打小受到皇家的礼仪教导,坐卧行止自有章法。这会收了爪牙,举止优雅,便是一个招人喜爱的小姑娘。
方锦书离她们远,却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心头暗忖:经过宝昌公主一事,太子这是学聪明了,要开始收买人心。
在卫亦馨之前,宝淳郡主是最受庆隆帝宠爱的孙女,就连她的封号,也带着一个“宝”字。要知道,连皇长孙卫嘉仁,如今已是十四岁,却至今未能获得皇长孙的封号。
朝臣们或许看不懂庆隆帝的心思,明明一心宠着太子,为何不早早立了皇长孙,让他的储位更加巩固。因为这个,众臣的心思并非完全一致,毕竟如今母仪天下的曹皇后,膝下的齐王也已长大成人。
关于这一点,方锦书在前世的此时也不明白。那时她只知道,只要皇长孙一日没有册立,她就多一分争取的希望。
还是在齐王登基之后,她才慢慢揣摩出来庆隆帝的心思,越发觉得他用心良苦。
迟迟不册立皇长孙,正是要让太子有危机感,才能让他不松懈的鞭策自己,努力上进。另外,卫嘉仁的性子懦弱,遇事缺乏主见,这也是庆隆帝不喜他的原因。
但这番苦心,最终却被太子化作了满腔怨恨。
方锦书在心头微微叹息一声,替庆隆帝感到不值。只是今生已发生了些许改变,不知道太子最终还会不会做出那等罔顾人伦忤逆犯上之事。
宝淳郡主坐在那里,维持着表面的笑容,满心却都是不耐。若非出门前母妃千叮万嘱,她才不耐烦应付这些夫人。
借着饮茶,她的目光瞥了一眼他处,眼睛一亮。那边席面上的女子,不正是当初不识好歹的方家姐妹吗?
在宁兰原上时,她一番好心帮助她们。哪里知道,一个装晕,一个伶牙俐齿的紧。害得她后来被皇太祖母训斥,又被母妃罚了抄经书。
她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两人,只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倒是正好,两人送上门来,她今日总算是可以整治一番,出上一口恶气了!
宝淳郡主小口的咀嚼着饭菜,脑中闪过好几个主意,又都被她一一否定。母妃说过了,今日来这里不能惹事,还要好好和这些小姐相处才行,她可不想再被罚了。
用罢午宴,夫人们簇拥着太子妃说着话,太子妃笑道:“你们不必理会我。若是因为我这里来了,却扰得你们不安,那就是我的罪过。”
众夫人再是好一阵恭维,才一一散了去安歇。
宝淳郡主凑到太子妃跟前,笑道:“母妃,女儿这头一回来梅影堂,想去好生游玩一番。您就免了我的午睡吧,下回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
她今日表现乖巧,太子妃只当她是孩子心性,不疑有他,便放她自去了。
宝淳郡主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低声吩咐贴身侍女去紧紧盯住了方家姐妹,又遣了另一名侍女去前院。
看着侍女都走了,她在心头沾沾自喜地想着:哼!我不亲自动手,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且等着吧,这回定要让你们声名狼藉。
☆、第三百八十七章 荒谬
宝淳郡主这番算计,方锦书自是不知。
但自从见到太子妃带着宝淳郡主出现后,方锦书便暗暗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了解宝淳的性子,那是从不吃亏的主。宁兰原上的事情,虽说已过去了大半年,但谁知道宝淳郡主是不是还记恨着?
所以,她拿定了主意,就在房里歇着,哪儿也不去。不管对方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她不外出总是安全的。
梅影堂的景致再美,也不值得冒险去赏。再说了,今年她已经到了可以相看亲事的年纪,旧年在这里方锦佩搞出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大姐姐,我们先歇一觉可好?”方锦书道:“外面人多是非多,我们就在这里吧。”
方锦晖一口应了,梅影堂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如果可以,今年她甚至不愿意再来。
虽说经过方锦佩一事,让她知道了巩文觉对她心意真诚,两人经受住了这个考验,感情越发坚韧浓厚。但当初的那种伤心和心疼,仍然历历在目。
更何况,因为此事,巩文觉还失去了今年大比的机会。这会已是庆隆三年年末,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和对这批进士的任命,方锦晖也慢慢意识到,这一年是踏入仕途最好的一年。
所以,在她心头便不免添了一桩心事。担心着因为此事,巩家的长辈们,会怪罪于她。此时旧地重游,她哪里有这个心思去赏景呢?
姐妹两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便由各自的丫鬟伺候着,相继歇下。
她们这里平平静静,宝淳郡主听了侍女的禀报,却是皱了皱眉。这两人连房门都不踏出一步,让她还如何整治两人?
皱了皱眉,她问了侍女几句,心生一计:哪怕你们做缩头乌龟,我也要将你们引出这乌龟壳!
天空的太阳缓缓掠过正中,梅影堂里安歇的众人也逐渐起身。
芳菲伺候着方锦书漱过了口,整理了衣裙,重新梳过了发髻。对镜端详着妆容无误,方锦书笑道:“大姐姐,不如着人请吴家姐妹都过来,我们就在这里打双陆可好?”
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出房门一步的了。
只是如今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前院估计正激战正酣,不分胜负。女眷这里,自然是要等着,分出了名次,得了宫中赏赐才会和夫君一起离去。
这么长的时间,总不能一直傻坐着。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方锦晖应了,道:“甚好。可惜苏家姐姐事忙,今日是没机会见到她了。”
上回在这里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认识了苏琲瑱这样有才华的女子。私底下也互有往来,但毕竟都是闺阁少女,见面不便,已是许久不见了。
“无妨,待过了年,再下帖子请苏姐姐来家里做客便是。”
这样的场合,就算见到也说不了几句话。她们虽然和苏琲瑱脾性相投,但这会苏琲瑱要招待比她们身份更重要的小姐们。还不如,私底下邀约着的好。
方锦晖也是想到这里,口上念叨几句,心头自然是明白的。
姐妹两人说着话,却迟迟不见去请吴家姐妹的巧画回来。论理,不应该这么久。在前一日,她们就已经在学堂里约好,在今日一起玩耍的。
方锦书按下心头的疑惑,劝自己不要想得太多,这可能只是凑巧罢了。也许,她们没有午睡去山上游玩了,巧画才一时没有找到人传话。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外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跟在巧画后面的,是贴身伺候着吴菀晴的丫鬟。她一脸焦急,见到姐妹二人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道:“大姑娘,四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家姑娘吧!”
“这是怎么了?”方锦书忙道:“快别哭了,起来好生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锦晖大吃一惊,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巧画将她扶起,她道:“我们姑娘和灵姑娘原本好好地在梅林中逛着,不料遇到了姚家的下人在找一支珍珠玳瑁簪子。而那根簪子,却正好落在我们姑娘脚下。”
“姚家六小姐到了,便不依不饶地说我们姑娘偷了她的簪子。”她哭道:“婢子请两位姑娘评评理,一支簪子而已,我们姑娘难道还没有吗?犯的着去偷她的。”
方锦书点点头,等着下文。如果光是这样,这个丫鬟也不会这么慌张了,必定还发生了什么旁的事。
果然,她接着道:“没做过的事,我们姑娘自然不会认。但正在这时,宝淳郡主到了。她说她有个法子,可以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什么法子?”方锦书追问。
“她说,无凭无据的,谁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偷。她让人拿了一炷香出来,说需要在神明面前证实清白。如果我们姑娘在这炷香的面前坚持一刻钟,就证明没有偷。如果晕倒了,那就是偷了。”
“那炷香可有什么古怪?”
“婢子听旁边有人议论,说这是银环叶做的香。别说一刻钟,只要吸进去一点,就能让人昏迷。之后至少卧床一周,才能恢复过来。”
“这简直荒谬!”方锦晖听了,气愤填膺道:“晴妹妹又没做错事,被栽赃嫁祸已是无辜,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质疑。”
方锦书却要想得更深一层。这件事,确实像宝淳郡主的行事风格,比之以往的目中无人,这回她甚至收敛了许多。但是,无缘无故地,她怎么会去为难吴菀晴?
还不待她想出个结果,方锦晖已经起身往外面走去。
在修文坊中,就数吴家姐妹二人同她们关系最好,来往也多。眼下她们姐妹有了难处,方锦晖自然第一时间想着去帮忙。
方锦书连忙跟上,一边连珠炮地问着那名丫鬟,道:“有没有去请苏家姐姐,吴太太那里知道了吗?你来找我们,是谁的主意,晴妹妹身边还有人吗?”
这样的事情,苏琲瑱作为东道主来调解最合适不过。自己的女儿被欺负,吴太太作为吴菀晴的母亲,更有知道的权利。
☆、第三百八十八章 哪里这么巧
幸得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一一答道:“是我们姑娘让婢子来找您的。婢子已经让在场的宫女去分别找苏家大小姐和我们家太太了,想必这会她们都已经知晓。灵姑娘还在那里,有人伺候。”
听上去处置的不错,但方锦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快走了几步,唤道:“大姐姐等等我!”
方锦晖神色焦急,道:“这里过去还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是否来得及,我们可得快一些。”
时间紧急,也没有仔细思量的余地。方锦书快步跟上她,道:“有那么多人在,还有灵姐姐。我想,定会拖延住时间,不会让晴妹妹吃了大亏。”
她这样说,是为了安抚方锦晖的情绪,其实在她心头又何尝不急?
宝淳郡主的性子她相当了解,目中无人且阴晴不定。这事,连她也吃不准宝淳郡主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意为之。
总之,还是快些赶到,了解到情况才好随机应变。无论如何,拖住宝淳郡主,等苏琲瑱或者吴太太赶来就行。既然已经有人去通知她们,想来也不会来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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