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嘱咐,你要坚强。
义父在喊,姜禾,你一定要做到。
一边哭一边游,她要活着,为他们活着。
第10章 010
“姜禾,就这一次,尽情哭,把眼泪留在护城河里,往后艰难险阻,只剩坚强。”这是河底的姑娘留给自己的话。
逆着水,游了大半个时辰,姜禾并没有急于浮上水面,如今自己武功尽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要完成义父的嘱托,当下最好的策略是隐匿一段时间,修炼武功。
天黑下来,姜禾又饿又累,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慢慢从水中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会对面的丛林,趁着夜色爬上了岸。深一脚,浅一脚,双腿似有千斤重,只能拖着前行。
星光透过高大的树木,洒落下来,零星点点,照着静谧的夜。姜禾委顿在地,背靠一颗大树,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头发,抬头看向四周,自嘲一笑,如今,是连爬到树上睡一觉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靠树而眠。
“你们几个,朝那边看看。”
“是。”
“穹大,我们逆着河流搜索了一夜,也没见半个可疑的人,会不会这年城人就没有逃出来的?”
“那谁知道,听从穹护法安排就是。也不知道,顺着河流找的穹二,情况如何。”
“吱吱吱”,醒过来的一小只觉得自己快饿扁了,从袖子里滚出来,正想撒娇卖萌,讨要几个莲蓬。却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提着刀,凶神恶煞,正往这边来,而姜禾还在睡。急得它,供着姜禾的手,吱吱交换着。
“这要是被他找到了,又得耀武扬威一阵子了。穹大,护法安排分头找的时候,你怎么就选择逆流方向呢?我总觉得顺流而下找的可能性更……。”
“嘘,别说话,我好像听了见什么。”穹大打断了对方的话,快速查看四周,并轻手轻脚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姜禾觉得手心有些痒,正想咕哝一句,一小只别闹。想到什么,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手心,“一小只。”
“吱。”“吱吱!”,前面一声还透着喜悦,后面两声就满是急促了。
与一小只相处了二十年,姜禾懂它的意思,这是警示。抬头一看,距离自己不过几丈远的黑衣人,提着明晃晃刀,正朝这边来。将一小只塞进衣袖,姜禾起身就跑。
“在那边,追!”
“穹大,我认得那身衣裳,是年城少主姜禾。”
奔跑中的姜禾心底一阵哀嚎,我衣裳都破烂成这样子了,还能被认出,更是卯足了劲往树丛深处钻。眼看就要拐进丛林,一个黑衣人张弓搭箭,瞄准姜禾背心嗖的一声,箭出。却因为穹大踢了一脚,黑衣人摔倒在地,连带着箭头偏了偏。
穹大恶狠狠地道,“护法有令,留活口,你想害死我?”
丛林在前,后背生凉,姜禾心叹,没有功夫就是不方便,明箭都躲不过。只得避开要害接了这一箭,脚下却忽然一空,整个人往下跌落,一阵翻滚……长长的斜坡见证了姑娘的昏迷。
姜禾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了。没有被绑,运气调息,没有新伤,没有被下药,一切都很好,就是武功依然没有恢复。
“吱呀”一声,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推门而进,“姑娘,你醒了。”
“是大娘救了我?”手臂蹭向床沿上,姜禾想起身。
“诶,姑娘,你身上有伤,可别起来,当心扯到伤口。”妇人快速走到床边,阻止了姜禾的动作,紧接着一碗药递了过去:“昨天我家老头子上山采药,看姑娘躺在路边,昏迷不醒,还发着烧,就把你带了回来。”
“多谢大娘。”昏迷之后不是被黑衣人带走,已是万幸。万幸之后,还有人救自己。
“姑娘不用客气,喝药吧。”妇人最是喜欢这般大的姑娘,关心道,“姑娘怎么会昏迷在路边,可还有家人?”
提及家人,眼睛忽然泛起雾气,咽下口中药,闷声道,“没有,我没有家人了。他们为了保护都死……”姜禾忽然顿住,不能再连累他人了,“大娘,我得赶紧走,那群人很快就会找过来。”
“孩子,养好伤再走吧。”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人,也怪可怜的。
“大娘,我不能连累你。如果方便,你送我一套衣服吧。”之前那身衣服,不仅破了,还容易被人认出。
“这有什么,你等会,我去拿。”妇人拿过空碗,转身往外走去。
姜禾慢腾腾爬了起来,左后肩的箭伤已经处理过了,常年习武,磕磕碰碰,这点算是小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忽然听见屋外隐隐有对话声,正想走出去看一看。门却从外面打开,大娘捧着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回来了。
“孩子,这一身衣服,是当年给我女儿准备的,她最喜这样的淡粉色。”
看着崭新的裙子,姜禾有点纠结,“大娘,我可不能穿走你女儿最喜欢的衣服,随便送我一套就好。”
“她没穿过的,以后也不会穿了。”妇人说这话看向虚空,眼神无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央求道,“孩子,你穿上让我看看。”
姜禾从这话里听出了些不对,也不好多问,只得换上了衣服。
夫人围着姜禾看了好一会,粗糙的双手抹了抹眼角,“真好看,难怪喜欢淡粉色。”
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女儿了吗?姜禾不知要怎么安慰对方,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她刚刚尝过,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抚平的。欲言又止,屋外忽然传来了争吵声。
“老头,再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身上有伤。”
老汉摆了摆手,“真没见过。”
“他身上有伤,跑不远,附近我们搜过了。说,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黑衣人捏着老汉的衣襟就把他提了起来。
“咳咳,各位大爷,不敢骗你,真的没有。”
屋内,听闻争吵声,妇人的反应比姜禾还快,“孩子,你快从后门走,我出去看一下。”妇人直推着姜禾往后门走,见她走出一段距离,才返回屋里。
屋外,黑衣人还在叫嚣,“谅你也不敢得罪我们巫越教,如果看见受伤的少年,记得给我们报信。知不知道?”
刚打开房门,走出屋子的妇人,听闻这句,眼神忽然变得凄厉,大声质问,“你们是巫越教人?”
“不错,怎么,你见过受伤的少年?”其中一个黑衣人心中一喜,就往妇人走去。
“老婆子,你回屋里去。”老汉急促道。
“少年,老婆子我没见过,但是巫越教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可记着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妇人疯了一般朝黑衣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恨不得食其肉。
被咬的黑衣人一脚把妇人踹翻在地,凶神恶煞,抽出剑就朝妇人砍去。
“老婆子!”老汉大喊一声,扑了过去,挡在了妇人身前,顷刻之间,背部血流如注。
姜禾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老汉急切的喊声,顿时折回,往院子里跑。她要去救他们,万一被抓,想办法逃走就是,树林里,他们也说了会留活口。
“老头子!啊,我跟你们拼了!”妇人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往黑衣人面前冲。
穹大刚想说,“别杀了她。”然而手下人的剑可比他的话快多了,妇人当场被刺了个对穿。
姜禾刚从屋里跑出来,就见大娘身后长出了一段剑,血还在一滴滴往下落,拍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如此触目惊心。那一刻,她心中忽然有了恨,拿起旁边的药锄,喊了一声“大娘!”就朝着黑衣人挥了下去,冲锋陷阵的速度,黑衣人来不及把剑从妇人身体中抽出,就被当头一锄,拍死,歪倒在原地。
药锄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姜禾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微微发抖,一个声音在重复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战巫越教,穹大的怒气被彻底激起,只见他“唰”地一声拔剑,气势恢宏,直取对方首级。
姜禾依然沉浸在自己杀人了的认知里,没有反应,眼看那剑带起一道白光即将划过她的脖子,斜边忽然飞来一块石头,打偏了剑,力道之大,穹大虽然不至于脱剑,但整个人被震得退了几步。
“堂堂巫越教,竟然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说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你是何人,胆敢阻拦巫越教?”穹大不傻,对于多管闲事的人,先弄清身份,再杀不迟。
“这就好笑了,你们到了我昆仑地界,竟然问我是什么人。”来人忽然变得温和有礼, “那我告诉你,在下昆仑派索西征。”
虽未见过,但索西征他是知道的,穹大暗叹倒霉,碰上了硬茬。想不到他也到了这里,那自己更是要抓紧找到年城少主,“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
秦悠跑过来时,只看到巫越教人远去的背影,“大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啊?”
“嗯,此时不宜多事,去看看那个姑娘。”
秦悠走到姜禾身边,蹲了下来,“姑娘,你别怕,坏人都走了。”见对方脸色发白,双手发抖,又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娘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肯定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好好活着,姜禾这次有了点反应,转头看向秦悠。秦悠这才把这个姑娘看清楚,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波光流动,干净又漂亮,让她心生欢喜,“我是昆仑派的秦悠,那个是我大师兄索西征,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11章 011
“姜禾。”被问起名字,姜禾没有隐瞒。
“你叫姜禾,是哪两个字?”秦悠盯着她看了又看,就连在一旁查看老头伤势的索西征也望了过来。
“生姜的姜,禾苗的禾。”这时候,姜禾终于缓过来了,这对师兄妹她见过的,只是他们好像没有认出自己。
“那可真是巧,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姜禾,不过他,算了……姜禾,要不你跟我们去昆仑派吧?”秦悠转头询问索西征,“大师兄,你觉得好不好”
索西征感到好笑,都邀请别人了,还来问他好不好:“整个昆仑派还不是你说了算。”
“去昆仑派?我不会武功的。”没被认出,姜禾也不强求,年城少主的身份,于人于己,都是危险。
“哎呀,那有什么,不会可以学。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姜禾将那对老夫妇合葬在了一起,并把身上那套淡粉色的衣服,也放了进去,上香磕头后,就与索西征、秦悠走了。
“护法,我们发现了姜禾踪迹,但是追到这就不见了。”一整天,穹大带着手下翻遍了个座山,没找到姜禾,反而等来了穹碧落。
“确定是他?”
“看身形与所穿的衣服,是姜禾无误。”
穹碧落看在眼前的丛林,“就是从这摔下去,然后不见的?”
“是。”见穹碧落要下去,穹大赶紧提醒:“这个洞下面是一段很长的斜坡,护法小心。”
穹碧落停了脚步,转过身,扫了一圈众人,指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疲惫的手下:“你,模仿当时姜禾摔下去的姿势,然后顺势往下滚。”
被点名的人虽不明白护法为何如此,但还是照做。
“护法,那我们?”
“我们也下去,跟上他。”
那摔下去的人,这几天长途跋涉,一路追踪,就没怎么休息,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滚,坡可真长,胃里一阵翻滚,整个人七荤八素,停下来时,直想晕过去。可护法在这,他不敢晕。
一群人站在坡地,穹碧四周望了望,吩咐道,“你们在周围仔细搜查,看有没有什么痕迹。”完后,又转身问之前摔下来的人:“你感觉如何?”
护法竟然主动问起他,刚还想晕过去的人忽然有了精神,“护法,我没……”
“说实话,摔下来的真实感受?”穹碧落打断对方的话,面露不耐。
实话?“刚刚属下想晕过去。”仿佛受不了自己这般弱,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晕过去。”穹碧落不再看对方,也没再说话,留下胆战心惊的下属,不知道是晕还是不晕。
“护法,发现一些脚印,看形状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还有几处土是新的,大概是山中的采药人。”
“脚印如何?”
“比寻常脚印深,两边还有拖拽的痕迹,看情形像是采很多药,背不动就拖着往前走。”
穹碧落忽然来了火气,“废物,他就不能拖着一个昏迷的人?”
“这,护法。”穹大恍然大悟,“附近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晾着草药。可我们查过了,没有异常,只是……”说到这,穹大停了下来,吞吞吐吐。
“说。”
“只是与那户人家起了冲突,我们杀了一对老夫妇,他们的女儿被昆仑派的人救走了。”
杀两个人而已,用得着这样,出息!穹碧落也不再数落,只是面无表情道,“前面带路。”
院子里已经被收拾过了,安静无人声。穹碧落朝北而站,护城河里冰块涌动,姜禾逆流而上这么远,又从长坡上滚下来,就是武功高强,也难免体力不济,他一定受了伤,跑不远。
“护法,我们在屋里发现了一套泡着水,但还没有洗的衣服,上面有血迹。这衣服好像是姜禾的。”
“属下该死,让姜禾给跑了。”扑通一声,穹大跪了下来。这一路,都是线索,自己竟然疏忽至此。
“任务完成后,回去自己领罚。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这一头,穹大跪着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一点一滴,不敢遗漏分毫。而另一头,顺着河流方向寻找的穹二,接到消息,穹大竟然抢先发现了姜禾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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