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拿着一块桂花糕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道:“团团,要不要吃糕糕?”
团团仰着头,目光跟着桂花糕移动,随后皱着鼻子,字正腔圆道:“吃糕糕,不吃饭饭。”
乐平和元嘉笑得前仰后合,元嘉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也不再逗弄她,将桂花糕喂进了她的嘴里。
瑞王好奇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乐平正想说,元嘉却制止了她,笑着对萧湛和瑞王道:“不如皇兄们先猜猜看?”
瑞王看着这孩子有些脸熟,又估摸着年纪,看向元嘉,试探地问:“可是衍之的孩子?”
元嘉笑着摇摇头,乐平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看来二哥同我也是半斤八两。”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湛沉吟了片刻,才道:“可是……泽慕与清宁的孩子?”
元嘉点了点头。
瑞王震惊道:“可是父……”他及时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可他们不是几年前便各处游历去了吗?什么时候回京了?”
顾泽慕与顾清宁成婚之后,没有在京城待很久,便选择离开。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顾忌两人身份特殊,长久留在京城未必是件好事,更多的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已然在最高处看过了风景,这辈子没有必要再次重复了,恰巧顾清宁一直想四处去看看大好河山,顾泽慕便选择陪着她一起去。
这一次萧湛五十岁生辰,这才将两人给请了回来。
萧湛倒是知道父皇和母后前两年生了个孩子,只是一直未曾见到,如今看到小小的团团,兄妹四人既觉得新奇,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按照辈分,这孩子应该算是他们的妹妹,可这年纪,做他们的孙子都绰绰有余了。
萧湛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才问几个弟妹:“你们说,我若是跟朝臣们说,我很喜爱这个孩子,封她个公主什么的,这朝廷里是不是会炸开锅了?”
瑞王迟疑道:“皇兄,还是别了吧。免得到时候传言四起,反倒让父皇母后不好应对。”
“可封个县主或者郡主,这辈分就不对了啊!”
乐平幽幽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公主,这辈分也不对啊。这孩子可是咱们的妹妹,要封,也该是长公主才对。”
众人:“……”
团团丝毫不知道大人们在苦恼什么,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中的糕点,毕竟在家中的时候,娘亲管得严格,糕点可都是限量的。
就在此时,从后宫的方向又浩浩荡荡走来了一群人,正是皇后、淑太妃及一干女眷。瑞王妃带着女儿和外孙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和淑太妃的时候,恰好太子和太子妃也来给皇后请安,见外头日头正好,便干脆来御花园走走,没成想,两拨人便这么撞上了。
各自拜见过之后,淑太妃的目光便转向了被元嘉抱在怀中专心啃糕糕的团团,一见便十分喜爱:“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是喜庆!过来让婆婆抱抱!”
元嘉抱着团团过去,团团倒也不怕生,淑太妃逗弄了几句,便脆生生地叫了声:“婆婆!”
此时,瑞王也解释了团团的身份,太子有些惊讶:“泽慕这么快便到了吗?他前几日写信给我不是说还要一阵子吗?”
原本还很高兴的萧湛,顿时便有些心塞,毕竟他可没有收到父皇和母后的信,他们竟这般厚此薄彼吗?!
而就在此时,淑太妃笑呵呵道:“我倒是记得这个孩子的。”她指了指瑞王,“那年你回京给陛下送祥瑞的时候,便说过同这个孩子很是投契的,我当时还说想让你将荣瑾许配给他来着。”
瑞王满头大汗,没想到母妃竟然还记得这茬,其余几个知道真相的兄妹都拿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过这样逆天的打算!
瑞王便是口舌再伶俐也被自家母妃这一口大锅给盖的严严实实的,最后欲哭无泪道:“母妃您别开玩笑了,我真没这么想过。”
淑太妃丝毫没有意识到瑞王此时如坐针毡的处境,接着道:“没事,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将这一口大锅彻底盖严实了。
瑞王:“……”
萧湛几人看着瑞王那百口莫辩的委屈模样,各个都在肚子里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淑太妃又道:“不过这小丫头我看着倒是喜爱,与铭儿也是年纪相当,倒不如让他们结个娃娃亲,陛下,皇后,你们说如何?”
萧湛等人:“……”
他们这下笑不出来了,萧湛连忙道:“不可!”
淑太妃疑惑地看着萧湛,随后想到了顾泽慕似乎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他的妻子也与太子妃关系极好,她顿时明白过来,改口道:“是我错了,想来太子与太子妃也看中了这娃娃吧!小皇孙同她是同年生的,年纪更合适。”
还没等太子说什么,萧湛又拒绝了:“不行啊!”
这下,不止是淑太妃疑惑了,连皇后和太子也疑惑地看着萧湛,萧湛顿时便体会到了瑞王之前的心情,更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没等萧湛绞尽脑汁解释清楚,张礼又过来了:“陛下,衡王殿下与衡王妃来了。”
萧湛松了口气,连忙道:“快让他们过来。”感慨着衡王真是来的及时。
衡王这些年吃好喝好,又不用念书,整个人比少年时期又胖了一圈,一张白胖的脸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但看着便富态,让人可亲。
有了衡王打岔,淑太妃等人总算不再纠缠团团的婚事了。
兄妹四个都是松了口气,陈皇后看出了其中似乎有些缘故,也没有说破,只是同淑太妃谈笑起了旁的事情,将她的注意力转开。
众人寒暄过后,衡王便说起了在封地上的趣事,顿时就将气氛给炒热了,大人们各自谈着话,让孩子们各处去玩闹。
虽都是孩子,但这些孩子一个赛一个的金贵,宫女和乳母们都不敢错眼地看着。
团团吃饱了,乖乖地让小郡主牵着自己的手。小郡主是太子与太子妃唯一的女儿,在一堆哥哥弟弟中格外受宠,做梦也想有个妹妹,如今见到了团团,简直满足了她心中所有关于妹妹的想象。她平日里性子有些骄纵,然而在面对团团的时候却温言细语,简直让伺候的宫女乳母瞪掉了眼睛。
在孩子们玩得开心的时候,那一头萧湛其余的几个皇子也进了宫来。
当初意气风发的大皇子,因为叔父康烨的缘故,担心惹了父皇的忌惮,如今有如惊弓之鸟,曾经的张扬跋扈早已消失不见。二皇子早几年因为在封地上苛待百姓,引发内乱,后来朝中派了军队平息之后,查明了真相,二皇子依律受罚,至今也没有被赦,故而这一次进京的人选中也没有他,反倒是从前在弘文馆中籍籍无名的四皇子,如今封地里欣欣向荣,与妻子琴瑟和鸣,子女也很有出息。
众人一一拜见了父皇,张礼这才上前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是否起驾去宴厅?”
萧湛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又转移到了宴厅,文武百官俱已等候在此,待到吉时开宴,众人山呼万岁。
萧湛站在高处,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人群,心中很是感慨。
少年时他曾不知天高地厚,许愿说要当一个好皇帝,要立下不世之功,让祖先都为之骄傲,后来他真正登基当了皇帝,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天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真的做到了。
萧湛眼眶有些发热,叫了他们起来,又看向人群中并不显眼的顾泽慕夫妇,嘴角微微地弯起,其实最令他自得的,并非是这些流传史书的功绩,而是他终于明白了父皇和母后对自己深沉的爱意。
待到宴会结束,萧湛将顾泽慕两人留了下来。
三人一同往御花园而去,张礼则带着人远远地跟在后头。
见没有人听到他们说话,萧湛才道:“父皇母后这次回了京城,便不要再离开了吧,儿子年岁大了,待到再过几年,就要将这担子交到恒儿手上,恒儿年纪还轻,到时候还是得让父皇母后看着他,多帮衬着他一点。”
顾清宁与顾泽慕对视一眼,都惊讶地看向萧湛。
萧湛笑了笑:“我这一生已经足够了,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这些时日我看史书,许多壮年时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晚年总是会犯些糊涂,与其晚节不保,倒不如及时放手,让恒儿早些历练,就算他犯了什么错,我还能帮着他点。”
顾泽慕没有说话,虽说他早知萧湛的才能品行,萧湛也一再让自己刮目相看,然而到了此刻,他才觉得,自己还是看轻了他这个孩子。
这可是皇帝之位,从古至今,便是再英明的帝王,谁能做到像萧湛这般,轻易就放手了自己的权力,即便是新帝再孝顺,终究还是会有落差的,而他们一辈子站在顶端,又如何肯接受自己走下神坛,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而举就放弃。
然而萧湛不仅这样说了,他的态度还如此坦然,并未有一丝不甘心。
顾泽慕沉声道:“你放心。”
有了他这句话,萧湛便不再担心,转而问起了他们这些年的见闻,三人说的兴起,顾清宁才道:“这一次不仅我们给你送了礼物,还有一人也给你送了礼物。”
萧湛一愣,隐约猜到了她说的是谁,手指都抖了一下。
顾清宁道:“他不好入宫,我在城里租了一间院子,你若想见他,过来便是。”
萧湛眼眶微微湿润,他别过头,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说道:“好,好,多谢母后。”
三人这么说着话,便已经到了御花园,随后便听见了孩子的吵闹声,三人有些纳闷,张礼却早已派人去了解清楚了,走到近前道:“陛下,是衡王殿下的孙子同小郡主起了争执。”
几人连忙走了过去,衡王的孙子同他一般胖乎乎的,看着就像一座小山,将他面前的小郡主显得格外娇小,但小郡主却一点都不怵,她将团团挡在身后,挺着胸道:“不许你欺负团团。”
衡王孙子挠了挠头:“我才没有欺负她,我只是要帮她把那果子的皮给剥了。”
“是吗?”小郡主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是的,我怎么会欺负这么一个小不点。”衡王孙子说完,又忍不住道,“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你什么人!”
小郡主一心想要把团团拐回东宫,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就急了:“怎么没关系了!”
“什么关系?”
小郡主绞尽脑汁,急得小脸通红。
萧湛有些心疼孙女儿了,正想要过来给她解围,就听见小郡主高声道:“她是我未来的弟媳妇儿!当时同我有关系,关系大了!”
萧湛:“……”
萧湛:“那个……你们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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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二十八年,孝帝禅位于太子。后世称之为周孝景帝,他在位二十八年,平冤案,征外族,治黄河,功绩无数,他温和宽厚,轻徭役薄赋税,延续了从他父亲成帝而始的大周盛世,史称“德景之治”。
而他最为后人所称道的,便是他不贪恋权位,早早便禅位给了太子,据传他禅位之后迷恋上了佛法,常去千佛寺与几位大师讲经,到了晚年,更是居住在了千佛寺。而这其中究竟是什么缘故没人知道,唯有从野史中有了些许猜测。
据说孝帝禅位后,与元嘉长公主一同去千佛寺礼佛,其中途径功德池,孝帝却突然站住了脚步。
据说他看着那池中的乌龟,说着“彩虹”什么的,笑着笑着便落出了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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