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却是笑道:“杜三爷,那是上好的雨花茶,您这般牛饮可品不出味道来。”
杜程松快速收敛了心思,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品茶,让国公夫人见笑了。”
宁氏道:“我倒觉得,三爷是心事过重,所以错把茶汤当酒饮。”
宁氏话音一落,杜晓瑜和傅凉枭便齐齐看向杜程松。
杜程松面色镇定:“没有的事。”
杜晓瑜觉得奇怪,她进来之前还好好的人,怎么这才一会的工夫就变得心情沉郁了,难道她进国公府的这段时间里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傅凉枭眸光微动,他也觉得杜程松是在为杜晓骥的死而伤感,不过杜程松既然肯进国公府大门,说明他对恩国公的怀疑至少减了一半。
至于这剩下的另一半,必须得有十足的证据证明秦宗元无辜,才能让杜秦两家重修于好。
证据傅凉枭有,不过他不乐意做个躲在背后的匿名善人,本来插手这两家的事就只是为了筱筱,可是筱筱至今还不知道她是杜家的女儿,他也暂时不能暴露身份,那么如今就算出面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毕竟秦宗元虽然无辜,杀人的却是他的亲生女儿,女之错,父之过,杜家未必不会把罪过推到秦宗元身上来。
要想让杜秦两家彻底消除隔阂,傅凉枭就必须以亲王身份出面,处置了秦枫媛和蒋灿以平息杜家怒火,否则这便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局,横亘在杜秦两家中间,世代为仇。
傅凉枭做事向来喜欢计划周全,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尤其是在迎娶筱筱这件事上,他决不允许中间有任何的阻碍,哪怕是因为杜秦两家的恩怨影响了筱筱的心情都不行。
他要她在穿上凤冠霞帔的那天心里眼里都是他,不允许她都要嫁给他了还为别的事烦忧。
那么就只有他出手帮她承担并摆平一切。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日后让她知道,娶她之前,他能丢掉亲王身份和架子,化身最平凡的哑巴猎户陪她度过她想过的平淡温馨日子,娶她过门之后,他能给她不敢奢望的帝王家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还能把她宠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无价之宝。
一想到这些,傅凉枭的心绪便有些躁动起来,想想他陪在她身边这么久,最亲密的一次竟然是她病了,他趁夜去她房里抱着她睡了一夜防止她踢被子夜里着凉,而明面上的亲密举动,只到拥抱,还是不带任何暧昧的那种,是为了让她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个能哭诉的地方。
……前世他都没这么忍过。
也罢,等以后娶过门,狠狠从她身上找补回来就是了。
否则不证明一下,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都不知道他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被某人觊觎了两世而不自知的杜晓瑜此时正悠闲地喝着茶。
饭厅那边还没来传饭,秦宗元便跟几人随意地找话题聊天。
不多会,国公府的管家进来禀报,“国公爷,国公夫人,烨公子在外头求见。”
闻言,宁氏眼眸顿时一片黑沉,秦宗元倒是笑得温和:“是烨儿啊,快请进来,正好今儿有席面,让他一同陪着坐坐。”
秦枫烨是目前秦宗元最满意的族中子弟,因为没能过继的那件事,秦宗元对他存了几分愧疚的心思,因此态度也比对别人宽和了几分。
管家立即出去传话了。
片刻的功夫后,秦枫烨跟在管家身后来了前厅。
杜晓瑜抬眼望去,见到那是个眉目分明的俊逸少年,约莫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着一身软缎蓝袍,单看外貌,整张脸上都焕发着清润柔和的光彩,是那种传说中让人如沐春风的如玉公子。
杜晓瑜看秦枫烨的时候,傅凉枭在看她。
她突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望过去,正好与阿福四目相对,对方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吃醋”二字。
杜晓瑜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可是被他这么一看,瞬间有一种做错事被抓现行的无所遁形感,脸烫得厉害,一直红到耳朵尖上去,再不敢看秦枫烨,心虚地低下头,心里却在想,阿福这个榆木疙瘩竟然也会吃醋的吗?真是好难得啊!
杜晓瑜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窃喜,就是莫名觉得开心,所以心虚不过眨眼间,嘴角就慢慢往上扬了,再次抬眼,暗暗冲着他做了个翻白眼扮鬼脸的动作。
傅凉枭眉毛微抽,这做错了事的觉悟远远不够呢,再记一笔,以后有她好受的。
“给国公爷,国公夫人请安。”秦枫烨规规矩矩地行礼,过后看向杜程松、傅凉枭和杜晓瑜三人,疑惑地问:“不知这三位是?”
秦宗元温和地介绍,“左边这位是回春堂杜家三爷,右边这位是杜姑娘,眠眠的救命恩人,至于最后一位……”
秦宗元顿了顿,“是杜姑娘的朋友。”
秦枫烨给杜程松问了安,又对杜晓瑜和傅凉枭行了个平辈礼。
杜晓瑜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有礼貌的男人,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
秦枫烨的目光最后落在宁氏旁边的团子身上,面容含笑,“眠眠终于回家了?”
一面说,一面走到团子跟前,态度像是两年前抱着团子逗趣那般的温和。
秦宗元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宁氏却是警惕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虽然她心里怀疑秦枫烨与眠眠的失踪有关,可是她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目前仅仅处于怀疑阶段,无法直接定了秦枫烨的罪,那么在国公眼里,秦枫烨就还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烨公子,自己万万不能露出破绽打草惊蛇,否则抓出凶手这件事更会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宁氏紧绷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一些,勉强笑看着秦枫烨,“眠眠回来有段日子了,烨公子这还是头一回上门来看他,怎么,最近很忙吗?”
秦枫烨含笑应了声“是”,然后在团子跟前停了脚步,弯腰揉揉团子的脑袋,面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语气十分的轻柔,“小家伙又长高了不少呢,告诉大哥哥,这两年你都去哪了?”
团子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枫烨,在对上秦枫烨那双眼睛的时候,团子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然后毫无预兆地直接惊哭了。
那哭声吓坏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宁氏脸色都变了,一把将团子抱进怀里哄着,“眠眠乖,别怕,娘亲在,娘亲在这儿呢!”
一边哄儿子,一边用满是怒火的眼神瞪着秦枫烨。
秦枫烨蹙了蹙眉,有一瞬间的怔忪。
虽然当初是他亲自把秦枫眠扔进山里并且在山洞外盯了这个小东西一夜,可他穿着夜行衣,黑巾蒙面,也没发出过声音,按理说来,这两岁多的小家伙不该记得他才对,怎么会在两年后见到他的第一眼直接吓哭了?
秦宗元不明所以,急忙过来问:“怎么了?”
宁氏红着眼道:“妾身也不知道,烨公子一接近团子,团子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秦宗元道:“不应该啊,烨儿这么亲和的一个人,团子怎么会怕他?”
宁氏含恨看向秦枫烨,冷笑,“谁知道呢,许是团子刚好就不喜欢烨公子这样的人。”
都说小孩子的直觉最准,通过团子这个反应,宁氏有八成的把握确定了秦枫烨就是凶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她都找不到任何对自己和团子有利的证据,只能一再地压住怒火。
宁氏这么一说,秦枫烨温润的面上很快露出几分愧疚来,对着秦宗元道:“都是我不好,小公子失踪了两年,如今再回来怕是早就不记得我了,我还这么跟他说话,吓到了小公子,是烨儿的不是,请国公降罪。”
就为了这种事降罪,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宁氏心中的恨意更上一层楼。
秦宗元摆手道:“不关你的事,是这孩子太认生了,之前刚回来的时候也是百般不待见我和夫人,今日多亏了杜姑娘才让我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虽说烨儿你以前没少抱他,可毕竟那时候的小公子还小,记不住东西,今日再见你,便如同见到了陌生人,小孩子嘛,哭闹也正常,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秦枫烨眼眸闪动,他今日是得到消息说秦枫眠的救命恩人来了,所以找准机会来国公府一探究竟的,哪曾想自己什么都还没做,秦枫眠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直接将他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
恩国公不发话,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宁氏没什么好颜色地道:“老爷,既然儿子怕生,还是先让烨公子回去吧,往后得了空再过来,否则任由团子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氏都发话了,纵然秦宗元想留秦枫烨吃顿饭,如今也是不能了,只好略带歉意地说道:“那既然这样,烨儿你就先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再过来就是了。”
秦枫烨微笑着应了声,“是。”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杜晓瑜觉得,这样的人要不是真的心胸宽广,那就是有两副面孔,如今展露于人前的只是一层完美的伪装,兴许这层伪装之下的真实东西能让人大跌眼球。
不过她不了解秦枫烨,不敢这么早就下定论。
秦枫烨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冲杜晓瑜露出一个看似温柔实则诡异的微笑。
对上那样一个眼神,杜晓瑜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像被电击一样,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傅凉枭望着秦枫烨远去的背影,眸底略过一丝杀意。
第148章 、坦白,初吻
一直到秦枫烨离开国公府,团子都还在哭个不停。
连杜晓瑜都被吓到了,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直接走到宁氏的坐席旁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团子的背,“小家伙,你这是怎么了啊?”
团子一个劲摇头,脑海中那个零零星星的片段他虽然记不完整,但绝对是噩梦,一个说不出来却能将他吓哭的噩梦。
杜晓瑜见状,心知问不出什么来,便笑着宽慰道:“那你看,大哥哥都已经走了,咱们不哭了好不好,洗把脸准备吃饭了,你一向最喜欢啃鸡腿了,今天厨房有准备了团子爱吃的鸡腿哦!”
宁氏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也是温柔地劝说了好久,团子才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因为哭的太狠,如今就算收了眼泪也还是一抽一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宁氏一颗心揪着疼,也不管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了,直接看向秦宗元,“老爷,要不,我先带团子回房吧,小孩子忘性大,睡上一觉再醒来兴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秦宗元颔首,也是满心的担忧,“那夫人仔细照料着,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他。”
宁氏“嗯”一声,拉着团子要走。
团子却站着不动,双眼看向杜晓瑜。
宁氏问:“是不是要姐姐跟你一起去?”
团子小脑袋点了点。
宁氏望着杜晓瑜。
杜晓瑜含笑道:“既然团子这会儿需要我,那我便过去陪他吧!”
宁氏面露感激,吩咐正在摆宴的下人们,“一会儿送些饭菜去我院子里。”
下人们齐齐应,“是,夫人。”
杜晓瑜简单与傅凉枭道个别就跟着宁氏去了内院。
宁氏边走边问:“杜姑娘方才见过烨公子,你觉得他人如何?”
杜晓瑜完全没想到宁氏会突然来个如此刁钻的问题,斟酌道:“初次见面,不甚了解,不好妄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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