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里正不置可否,得意得眉毛都往上扬了三分。
送走丁二庆,众人才聚到堂屋准备开始吃饭。
团子也把丁安生抱了出来。
小家伙双手吃得油腻腻的,廉氏忙去打温水,又拿了胰子来给二人洗手。
丁安生之前吃过鸡汤泡饭,又啃过半只鸡腿,虽然没啃下什么肉来,不过这会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只是见到团子端着小碗吃饭,他又眼馋,非要他娘给个勺子,然后捏着去舀团子碗里的饭吃。
廉氏头疼不已,对他道:“娘重新给你拿个小碗吃饭,好不好?”
丁安生不要,就要吃团子碗里的,仿佛只有团子那碗饭才是最香最好吃的。
胡氏见到小孙孙这滑稽的举动,乐得不行,伸手要抱他亲自喂饭。
丁安生站了好久,也的确是站不动了,索性顺着往前走两步,他走得不是很稳,在小身子即将往旁边歪的时候被胡氏一把搂进怀里然后抱坐在自己腿上。
丁安生手里还捏着勺子。
胡氏拿开,盛了小半碗鸡汤端到他眼前,哄道:“不想吃饭就喝鸡汤,来,奶奶喂你。”
丁安生很快忘了团子的那碗饭,乖乖喝鸡汤。
见儿子不再闹腾,廉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端起碗开始吃饭。
乡下人的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每次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而每每这种时候,阿福就成了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他总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菜,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丁里正父子喝了两口酒之后,话就多起来了,简直是从天上飞的聊到水里游的,全是他们小时候的那些趣事。
胡氏和廉氏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杜晓瑜没怎么听,她一直注视着自己这个不会说话的未婚夫,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要换了别人,怕是在听到丁里正和丁文章他们的欢声笑语时就自卑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毕竟目前的他跟他们还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再加上不会说话,听着别人聊完这个聊那个,心中总会觉得自己融入不了这样的氛围吧?
可这些属于寻常哑巴该有的情绪,杜晓瑜从来就没在阿福身上见到过。
他好像很坦然就接受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了,并且没有因此而感到困扰。
“阿福哥哥,这个是你喜欢的菜,多吃一些。”杜晓瑜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傅凉枭抬眸看了杜晓瑜一眼,尔后又飞快地收回目光。
杜晓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有时候是真心疼他。
那次热伤风的时候他突然失礼抱住她,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想起自己的家人了,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如今中秋佳节,团聚的是她和她的家人,他却只是一个人,心中肯定很孤单。
杜晓瑜想起自己从那么远的地方穿越而来,也是个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突然就完全理解他了,心中那种疼惜越发的明显。
丁里正父子是话痨,尤其是饭桌上喝了酒以后,非要把饭菜都给聊冷了才肯动筷子。
杜晓瑜懒得陪他们耗着,早早地就跟着傅凉枭离席了。
傅凉枭洗了手以后要回房。
杜晓瑜出门叫住他,“阿福哥哥。”
傅凉枭转过身。
杜晓瑜笑着邀请,“我想去河边赏月,你要不要一起?”
傅凉枭愣了一下,颔首。
团子从后面跟出来,听到杜晓瑜的话,忙道:“姐姐姐姐,我也要去。”
杜晓瑜点点头,“成,那我去厨房装几个月饼,你去叫上你的小伙伴,一会儿咱们河边汇合。”
团子欢呼一声,很快跑出大门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了。
杜晓瑜到厨房的时候,静娘和水苏刚吃完饭。
见她又要装月饼,静娘很是不解,“姑娘这回又是准备送给谁的?”
“谁都不送,自己吃。”杜晓瑜一边说一边道:“我和阿福哥哥打算去河边散步赏月。”
静娘心里一咯噔。
越跟杜晓瑜相处,她就越喜欢这姑娘,甚至效忠姑娘多过了自己原本的主子。
也正因为如此,静娘越来越担心那没脸没皮的活阎王单独和姑娘相处,因为这意味着姑娘很可能会被白白占了便宜。
今天虽然是中秋佳节,可现在天都黑了,他们俩单独去河边?
静娘心头急得不行,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要如何劝说姑娘打消这个念头,“姑娘,河边太凉了,奴婢担心你这身子骨受不住,还是别去了吧,要赏月的话,咱们这院子里就不错,奴婢去给你支张桌子,放些水果,沏壶热茶,姑娘也可以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
杜晓瑜自然不可能知道静娘话里的玄机,只是笑笑,“院子里留给爹娘他们吧,一会儿吃完了饭他们肯定是要出来赏月的,我去河边,这段日子太忙,我都好久没正正经经地出去散个步了,趁着今晚月色好,出去溜达一圈。”
这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傅凉枭突然走进来。
“阿福哥哥,你这么快就换好衣服啦?”杜晓瑜见到他,显得有些兴奋。
傅凉枭浅笑点头,暗暗往静娘身上戳了个冷眼刀子。
静娘头皮发麻,蹲了蹲身,“姑爷。”
“咱们走吧!”杜晓瑜把食盒盖好提在手里,叫上傅凉枭。
两人很快出了门朝着河边走去。
静娘心下不安,对水苏道:“水苏,我担心姑娘一会儿在河边吹风受了凉,不如,咱们弄些干柴去烧个火堆给他们取暖,你觉得怎么样?”
水苏很是赞同,“还是静娘你想得周到,那咱们赶紧去柴房搬柴火吧!”
静娘勉强笑了笑,跟着水苏去往柴房。
这厢杜晓瑜刚走出大门,手上装月饼的食盒就被傅凉枭接了过去。
知道他一向不会允许自己空着手而她手提东西的情况出现,她便也不讨回来,吹着中秋微凉的晚风,两人就这么并肩一直朝河边走。
傅凉枭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想伸出去牵她的手,但是每次就要碰到她指尖的时候又犹豫,慢慢收回来,收回来又想去牵。
他就这么在冲动与理智之间徘徊了好几次,眉心因为纠结而紧紧拧在一起。
好在这会是晚上,杜晓瑜并没发觉他这些细微的小动作。
团子和他的小伙伴们早就到河边了,见到杜晓瑜和傅凉枭往这边来,团子迫不及待地小跑着迎上来,对着傅凉枭甜甜一笑,“大哥哥,我要月饼。”
杜晓瑜纠正道:“他可不是你大哥哥,想要月饼,先把人喊对了再说。”
团子想了想,双眼一亮,马上改称呼,“姐夫。”
喊得那叫一个响亮甜脆。
傅凉枭听得愉悦,直接把一整个食盒都给他。
杜晓瑜拦道:“你都给了他,咱们不吃啦?”
她又哪里知道,因为那一声“姐夫”,别说是把一食盒的月饼给团子,怕是让他亲自下厨去做他都能考虑。
虽然他做的东西连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那食盒里总的有十个月饼,团子和小伙伴们玩游戏,赢了的就能得一个月饼,小伙伴们过中秋只是有顿白米饭吃,家里哪来的什么月饼,更何况还是这么精致的,一个个馋得不行,纷纷加入游戏,都想赢一个抱回去啃。
杜晓瑜找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下来,远远的望着月色下的几个小人儿,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傅凉枭跟着她坐下。
河风很凉,杜晓瑜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傅凉枭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杜晓瑜微惊,“晚上很凉的,你还是穿回去吧,免得再像上次一样着了凉,明天可就没精神起来了。”
傅凉枭摇摇头表示不用。
杜晓瑜仔细看了看他,月色下的轮廓比白天看起来要柔和得多,朦朦胧胧的。
她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傅凉枭不解地看她一眼,好似在询问她笑什么。
杜晓瑜道:“我在想啊,倘若你能开口说话,会是个什么样子。”
傅凉枭眸光有些闪动。
怕他不高兴,杜晓瑜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因为你不会说话而看不起你的意思,要真是那样,我当初也不会坚持招你上门了。”
傅凉枭垂下眼眸,他倒是想开口说话,只不过,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撒了谎,这会儿突然开口,一准会引得她怀疑。
再则,一旦开口,他就怕自己把控不住。
声音是他最后的伪装底线,一旦捅破,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言语之间就把她给狠狠地据为己有,紧跟着没经过她同意直接把她掳回京城。
这种事他完全做得出来,可他不想伤害她。
他想像个普通人一样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堂堂正正走进她的心里,而不是强来。
所以即便心里有千万个意愿想牵她的手,亲一亲,抱一抱,甚至是要了她,他都极力地克制了。
这种隐忍和克制,比他在夺嫡之争中的隐忍还要痛苦十倍百倍,可他却觉得,甘之如饴。
杜晓瑜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却很冷清,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爸妈有没有在赏月,自己在那个世界到底是死了还是有另外一个人代替了自己。
想到这些,杜晓瑜又轻轻叹了口气。
傅凉枭察觉到她突然变得孤独的气息,却没法开口劝什么,只是伸手将她鬓边北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阿福哥哥,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独?”杜晓瑜突然问。
傅凉枭怔了怔。
杜晓瑜道:“其实我也很孤独,我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亲生爹娘是谁,他们又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找我,刚才在宅子里,我见你一个人安静地吃着饭,就知道你肯定想念家人了,我也是,那些热闹都是丁家的,跟我们俩毫无关系,哪怕我认了他们当亲人,可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两股不同的血脉怎么可能真正的融合到一起呢,你说对吧?”
傅凉枭点头。
“那你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吗?”杜晓瑜试探着问。
傅凉枭没反应。
每次一到这个问题他就装死,杜晓瑜气不过,直接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力道有些大,疼得傅凉枭皱皱眉。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杜晓瑜直接问,她这个喜欢不是感情上的喜欢,就是普通的那种喜欢。
傅凉枭猛摇头。
“那就是喜欢了?”
傅凉枭又点点头。
“喜欢你还不跟我成亲,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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