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叶今天涂了淡淡的口红,宽大的外套下是格子百褶裙,黑色过膝袜包裹了笔直的双腿,平日里扎起的马尾被放下披在肩头,卷曲着。
“维叶,下次别带耳钉。”向晴收回目光,想到平日许维叶成绩好也听话,女孩儿爱美很正常,就没批评太多。
“知道了,向老师。”
五班点名完毕,向晴让沈桐去跟年级主任报告一声,组织着班上的孩子挨个儿上大巴。
沈桐去报告的时候,年级主任看见沈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伸手拍了拍沈桐的肩膀:“听老何说,小沈这次校联竞赛又拿了第一?好好好,继续努力,老师一看你就是拿国家金奖的料!”
老何是南大附中化学竞赛班的导师,也是5班的化学老师,上课风格幽默风趣,绕是顾盼兮,化学课瞌睡也是意外的少。
不过精神归精神,听不听得懂还要另说。
-
南大附中的大巴队正朝目的地行驶,大家走得早,冬天亮得晚,此时的天色还没白透,一路上的街灯都亮着,暖黄的灯光投进车窗,一晃而过,交叠变幻。
大巴车内,不少学生因为早起乘车,此时都仰在座椅上呼呼大睡,车里时不时响起轻微的鼾声——
沈桐此时便坐在第一排靠窗边的位置,膝盖上放着几张化学竞赛的题,耳朵里习惯性塞上耳机,指尖的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
“沈桐,化学竞赛难吗?”突然,身旁坐着的许维叶歪着头,倾身看着沈桐手里的纸,空气里伴随着她的气息浮动着淡淡的香水味。
甜腻的,很好闻的香水。
沈桐却无声地拉开了距离。
“还好。”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许维叶笑笑,装作没看见沈桐错身的动作,也不在意,弯了下眼睛:“能给我试试吗?”
沈桐列化学方程式的笔尖顿住,却没抬眼,漫不经心地从底部抽了一张题递给她。
此时,身后传来周亦哇啦哇啦说话的声音——
“荣哥,采访一下,咱们今天去你老巢,有什么感想?”
林景荣正眯着眼睛补眠,被周亦吵得头疼,他拉下盖在脸上的连帽衫,面色不好地瞥了一眼周亦。
周亦缩了缩脖子:“做什么这么凶?”
林景荣烦躁地皱眉,就听见周亦继续说:“反正你都睡不着,咱俩唠嗑唠嗑呗?”
“滚。”
“我还不知道你?比赛完凌晨两三点回程的车上你都从来不睡。”
林景荣眯着眼睛,大手捞起包里的不知道个什么东西,就扔在周亦脸上,皱眉:“吃,闭嘴。”
周亦接过,看见手里的玩意是个果冻,“嘁”了声又给扔回了林景荣包里:“给兮姐的吧?不了不了,兄弟我还想多活几年。”
林景荣淡淡“嗯”了声,打了个哈欠:“吃吧,到时候我帮你喊救护车。”
周亦:……
周亦盯着林景荣鼓鼓囊囊的包,忽然想到什么,摇了下林景荣:“兮姐这还在发育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老纵着她吃吃吃啊!”
“那也要我管的住。”林景荣继续哈欠,“再说了,她心里有数——别嚷嚷,我休息会儿。”
语毕,短暂的安静。
周亦看了眼林景荣,又看了眼他怀里的背包,无奈地摇头,嘟囔着“你就惯着吧。”,也不再闹林景荣,低下头自己玩起手机来。
另一边。
“好难,我果然不会做。”许维叶把题递还给沈桐,微笑着说,“所以我一直觉得学竞赛的人很厉害。”
“你在夸我吗?”坐在过道另外一边的谭瑜闻言转头,跟许维叶开玩笑,“我也学数学竞赛。”
“谁夸你了,不害臊。”许维叶笑弯了眼,说。
沈桐接过纸随意压在一沓题下,并不答话,依旧带着耳机,目光不转地算题。
许维叶转头看着沈桐默然不动,暖黄色的灯光洒到脸上,浓密的眼睫在他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侧颜清冷。
许维叶眨了眨眼,半晌才收回目光,闭着眼睛倚在座位上睡了。
……
半个小时后,许维叶是被谭瑜拍醒的。
许维叶睁眼,就看见谭瑜促狭的目光:“咱们到了。”
许维叶揉了揉僵掉的脖子,刚准备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脑袋已经越过两个座位的间隔,半个身子倚在了沈桐的座位上。
靠窗坐着的沈桐侧着身子贴在车壁,见许维叶清醒了,便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过隔在两人中间的包,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许维叶盯着用书包隔开泾渭分明的两个座位,目光暗了一瞬,又很快挂上微笑:“对不起啊,我居然睡着了。”
“嗯。”沈桐整理着书包,没什么其他表示。
“没打扰你做题吧?”
“还好。”
许维叶有点尴尬,咬着下唇。
“不走?”沈桐终于抬眸,扫了眼坐在身边没动的许维叶——和被她一双长腿占了的狭窄的座位过道。
“噢噢,马上。”许维叶目光一转,才发现此时车上人都快走光了,她俏脸微红,急忙低下头拉着谭瑜下了车。
沈桐这才站起身,慢吞吞地跨过座位,下了车。
-
梦想树俱乐部是B市的老牌冰上运动俱乐部,占地不小,平时不接散客,只有会员才能来冰场上冰。
冰场就这么大,冰上运动不管哪一项都是要求环境不能太拥挤的,因此今天南大附中一天也只能带五个班来。
五班刚刚好,被排到了第一天。
上午八点半,附中的大巴陆续进了俱乐部的广场,学生们鱼贯下车,有点兴奋地叽叽喳喳闹。
南大附中高一有20个班,今天安排了一到五班,往广场上一杵也是浩浩荡荡的三百来个人。
“向老师,人点好了,都齐了。”五班这边,许维叶拿着名单走到向晴身边。
“行。”向晴答应一声,“那咱们就先走。”
学校安排的就是以班级为单位班主任带队自己参观,五班的孩子听话,比起其他班上还乱做一团,此时已经整好了队。
向晴招了招手,转身嘱咐了安全事项后就带着五班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场馆。
梦想树俱乐部不愧是二十几年的老牌俱乐部,B市已经发展了两三个分馆,今天附中选的是位于B市三环的总部,是梦想树设施最完善也最先进的场地。
穿过偌大的广场,面前的弧顶场馆是20×40的商用场,背后是选手专用30×60的1800㎡标准场,右面是个二分之一小场 ,平时多拿给教练来带刚学滑冰的小朋友。左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田径场,此时天色尚早,并没有什么人。
向晴带着五班刚走到弧顶运动场门口,就有穿着黄色小马褂带着白色鸭舌帽的青年走上前——是俱乐部安排的志愿者。
那带着鸭舌帽的志愿者看到五班的班牌,又翻了下手里的资料,确认之后摘下鸭舌帽,露出帽檐下一张白净的娃娃脸。
唇红齿白,干净秀气,立即在班上女生堆里引起了一场小型地震。
“你们好,我叫于悦,今天带你们参观俱乐部。”
小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尾音甚至还带着一点奶气。
五班的女生瞬间“哗”地围了上去,看着眼前干净稚嫩的小少年母爱泛滥——
“妈妈,他好可爱!”
“看起来才初中吧?”
“放开那个小正太让我来!”
“……一群怪阿姨。”
“让让,让让,你挡着我看了。”
“——哎,那边那个谁,怎么还上手了?”
于悦感受着落在自己头上的陌生手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抿着嘴往后退了一步,说:“我先带大家去冰场,现在里面还有选手在训练,他们结束了之后清完冰我们就可以上冰了。”
说完,他又重新带好鸭舌帽,余光瞥见队伍最后的林景荣时,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摇了摇,弯了一双桃花眼,酒窝笑得深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也许大概还有一更吧。
☆、第九课
室内冰场,训练馆。
顾盼兮扒在冰场四周柔软的泡沫挡板上,身上披着件羽绒服,脚下踩着冰刀,漫不经心地盯着冰上一抹高挑的身影——
冰上的少女身形高挑,甚至高挑得不像一个花滑选手。她穿着淡粉色表演服,袖口的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不久之前机器刚刚清过冰,此时乳白色的冰面光滑平整,在室内灯光的照映下亮的像一面水晶镜。
粉裙少女绕着冰场简单地滑行了两圈,做了些简单的步伐,没过多久便在中央站定:左脚脚尖前点,左手抚腰,另一只定在腰后一掌的距离,指尖绷紧,摆好了准备姿势。
顾盼兮眼神这才微微聚焦,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又拿起手边垫板上夹着的表格,提笔在表格左上角的空白处写下“冰点、季明月”的标注。
此时冰上做准备的少女,正是被冰点俱乐部挖走的季明月,今年刚升成年组,是国内为数不多六种三周跳都集齐了的女单选手。因为下午梦想树组织的义演邀请了季明月,季明月早上才会来梦想树俱乐部合一遍乐,顺便适应一下老东家的冰场。
顾盼兮写完最后一笔的同时,激昂的乐声在训练馆内响起。
笔尖未停,顾盼兮又跳行在曲目一栏填上了《睡美人》。
与此同时,随着交响乐的奏鸣,场内的季明月脚尖轻提,冰刀在冰面上划出流畅的弧度,简单的双足顺时针转体后,季明月反向蹬冰,做了比较常见的后压步配合音乐转体亮相。
“这个季明月,怎么样?”
身侧的光忽然被挡住,顾盼兮没抬眼,手上记录的动作未停:“什么怎么样?”
伍铭凯走到顾盼兮身后,半个身子越过着挡板看了眼表格上的记录,又抬眼看向冰场上正在做燕式旋转的季明月,摸了摸下巴:“各方面。”
“你的学生,你自己还不知道?”顾盼兮在燕式旋转后写上“轴心偏、后期换面包圈难度平衡勉强”的字样,歪头看了眼自己的教练,挑眉一笑。
伍铭凯以前就是花滑队的男单,现役时期成绩不错,退役的前两年参加世锦赛时还硬是在一众国籍优势加持,裁判印象加持的欧美日韩选手中单枪匹马厮杀,最后成功以微弱优势踩着排名第五的意大利选手,拿到了第四的好成绩,却终究与奖牌擦肩而过。不过世锦赛第四的排名放在国内,几乎也是无人能敌的男单成绩。退役后伍铭凯的教练生涯就更为成功,如今成年组里公认的“女单一姐”关琳,青年组时期就是伍铭凯在带。而近几年频频在各大比赛和体育频道露脸的青年组小将顾盼兮更是被伍铭凯从四五岁启蒙开始,由最初的兴趣逐渐转向专业方面,像个老父亲养女儿一样一手拉扯到现在。
俱乐部的人都知道,伍教练有两个宝贝徒弟,一个是刚拿了女单世青赛铜牌的顾盼兮,另一个是准备参加下一届世青赛的天才小男单。
然而两三年前,伍铭凯还有一个叫季明月的徒弟,这个徒弟说好不好,说差不差:生的高挑,身材一流,一米七五的身高,前凸后翘,脸蛋儿也赏心悦目。
是顶好的模特演员料。
——但却天生不是花滑的料,身高和身材都决定了季明月的平衡和稳定能力注定会在发育关受到极大挑战。然而这姑娘似乎有股蛮劲儿,在发育关挣扎几年后硬是站了起来,找回状态,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女单选手……
“皮痒痒了?”伍铭凯瞪顾盼兮。
顾盼兮短促地笑了声:“冰点就是一群贼!偷白菜的贼!把我们伍教练含辛茹苦夙兴夜寐养了几年的小白菜直接连菜带盆一起端了!简直不是人!”
“……就你骚话多?”伍铭凯侧目,“3a能跳吗?贝尔曼腿提上去了吗?仰燕式练会了吗?”
“我刚啥也没嗦。”顾盼兮立刻闭嘴,安静如鸡。
“呵。”伍铭凯露出胜利般的微笑,目光也落向冰场。
在顾盼兮和伍铭凯说话之际,季明月已经完成了燕式旋转变面包圈难度,衔接一个变刃,进入左后外刃滑行,然后右齿点冰起跳,完成了一个后内点冰三周跳(3F)!
然而还没有完,季明月的计划是后内点冰和后外点冰3-3连跳,所以几乎是落冰的同时,季明月立即接上一小段右后外刃滑行,然后左齿点冰,后外点冰跳(3T)准备起跳——
“要么空,要么摔。”伍铭凯的声音在季明月跳起的瞬间,夹在在欢快的交响乐声中突然传来,有些模糊,却依旧突兀。
顾盼兮闻言,一动不动地盯着场上翻飞的粉色裙袂。果不其然,季明月虽然在空中完成了足周后外点冰三周跳,却在落冰时印证了伍铭凯的预言,冰刀一歪后摔在了冰面上。
摔倒后她迅速地一轱辘起身,继续处变不惊表演。
其实花滑中,摔倒是很常见的事。就算是一些大赛中,因为各种原因在表演中摔倒的选手也不在少数。
日常训练更不用说,哪个选手的跳跃不是摔了千八百次才练出来的?
“这次的高度不太好。”顾盼兮见季明月摔了,语调顿了顿,“前面的3F落冰比较点紧,后面3T有点低了……不过足周摔也还好,GOE扣一分,再追加扣一分,比BV打折划算。”
顾盼兮说完,又在本子上记了两笔,还没写完,就被伍铭凯拍了把脑袋。
“哎哟!”顾盼兮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冰上,她捂着脑袋,转头朝挡板外站着的教练看去,“干啥?”
“这是演出节目又不是比赛节目,做个3F2T也就够了,能保证不摔其实2F2T也行……你记什么记,又没太大参考价值,浪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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