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金暮雪突然捂着嘴大笑起来。
直到傅九机投过去疑惑的目光,她才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我见他打扮寒酸,怕说出真实身份吓到他,就告诉他,我其实是家里庶出的小姐,在家里饱受欺凌,主母还要把我许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如今是逃了婚出来。”
“……”
这话确实是金慕雪能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君,评论君,快快到作者的怀抱中来,让我狠狠地爱抚一下你们。
☆、第15章
“不过他是真穷,第一次我见他好歹还算穿了件正常的灰色长衫,第二次见他,身上穿的衣服竟还打着补丁。但这人还算人穷志不短,等科考结束了,怎么也能混个官。”金慕雪笑着道,不过说这话的神态倒是丝毫没有她一贯看不起人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高中?”傅九机伸手端起了一旁的茶杯,小口抿了一口热茶,疑惑道。
她倒是没有从金慕雪的话中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这举子也算颇有本事,能得眼高于顶的山南县主金慕雪亲睐,就算此次科考失利,以后人生估摸着也能一帆风顺。
只是两人家世相差太大,好事怕是难成。
“自然是直觉。”金慕雪一脸自信地说道,“你且看着,等这届科考出来,你就明白我说的了。对了,他叫傅承期。”
“什么!”
傅九机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差点喷了出来。
连忙咽下口中的茶水,傅九机看着金慕雪,眼神复杂。
“你说他是从北面来荟阳赶考的学子?”
“对。”
“家境不太好?”
“是。”
“和你见面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第一次时穿的是件灰色的布衣,之后那件青色的确实是打了补丁。”
傅九机揉了揉眉头,抬眼向金慕雪最后确定道:“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傅承期。”金慕雪答,挑了挑眉继续道,“倒是同你一个姓。”
傅九机神色复杂地看着金慕雪。
许是巧合?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也不是没有。
她突然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疼,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家二哥的样子。
确实瘦瘦白白的,也确实要比金慕雪高了一个头。
至于灰色的布衣,傅承期的确有一件十分不起眼,看起来像布衣的灰色衣衫。不过那布料其实是贡品,据说当时呈给万帝的一共就五匹,万帝赐了她老爹傅哲一匹,东西拿回来后却被她二哥给昧了去。
金慕雪应该是没见过这种罕有的衣料,看走了眼也不是不可能。
“有何不妥吗?”金慕雪问道。
傅九机突然哑口无言,这事要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金慕雪,那个所谓从北面过来赶考,穿的衣服上还打着补丁,还被你骗了的举子,可能也骗了你,他极有可能是镇国将军府上的二公子,也就是她傅九机那个在荟阳城因为没娶成公主而臭名远扬的二哥?
定了定神,傅九机立刻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
金慕雪狐疑地看了傅九机一眼。
傅九机镇定地又端起了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小口碧螺春,掩饰住内心的惊奇。
只要确定金慕雪不是又落入了什么圈套就好。至于其他的,还是等有机会了她去二哥那里再探探情况。
金慕雪确定傅九机真没什么想解释的后,才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他邀了我下午同去荟阳郊外的长宁湖泛舟,我眼下还是逃出家门的庶女,可不能露出什么破绽了。”
“泛舟……”傅九机真的是努力绷住才没有露出什么不妥。
一个家境破落缺衣少食的赶考学子,一个在家里备受欺凌逃婚出来的庶女,你们还去长宁湖泛舟,真的就没觉察出什么违和感吗?
“那我先走了,等我下次进宫给姑妈请安,再来与你说后续。”金慕雪道,她总觉的今日的傅九机似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奇怪。
傅九机认真地又点了点头:“好,告辞。”
“告辞。”
两个时辰后。
荟阳郊外,长宁湖。
湖中心靠北的一叶扁舟上,傅承期紧了紧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
眼下还是春天里的四月,昨夜还下了一场雨,此时长宁湖边新柳垂下,长宁湖上微风拂面,波光粼粼,风景倒是极美。
就是。
太冷了……
傅承期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
早知道就该在衣服里面多穿两件,实在是失策啊。
当时去救那姑娘时,他原也没打算隐瞒身份,可没想到那姑娘一见他身上的衣着质朴,并不华丽,就以为他家境贫寒。
再听到那姑娘述说的悲惨身世,一副把他同当天涯沦落人的模样,他到嘴边的话几番没说出口。
后来他就想到了话本里富家公子隐瞒身份游戏人间的段子。于是心血来潮顺着姑娘的话,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前来荟阳赶考的寒门子弟。
天可怜见,当时的他真没想到要装一个穷苦人这么的困难。
首先,作为一个合格的寒门子弟,你穿的不能太厚吧,貂袍大袄什么的,还是算了。其次,你穿的不能太好吧,这就和那些柔顺贴服的面料统统无缘。
于是出门时他换上了专门让底下小厮去准备的补丁麻衣。可这麻衣里就加了一层单衣,完全抵御不住这湖上的寒气。麻布衣磨得身上不舒服不说,还贼冷。
正在这时,一阵寒风袭过,傅承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作为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以往也会时常带些青楼女子出来游湖,但怎么也得是雕梁画凤的双层画舫。舫内烧着暖炉,候着几个小厮,饮酒作乐,莺歌燕舞,美人相伴,实乃人生快事。
而眼下。
一艘破旧的小船中,面前的女子倒是娇艳如花,但他却在冻得发抖。
这气氛,是不是有点尴尬……
傅承期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觉得自己在取暖和一时心血来潮伪装的身份之间,已经快要偏向取暖了。
正当他张了张嘴,准备暴露身份抽身回去穿衣服时,那姑娘竟眼含泪光地看着他。
接着只见她颤抖着双手取出了一个荷包,从里抖出了十两银子。
“今日出来,只带了这十两银子,公子拿去好歹添置几件寒衣。”
银子取出来后,荷包就彻底瘪了下去。
“我……”傅承期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姑娘逃婚出来,带着的银子肯定不多,眼下竟然还愿意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他。若是知道了之前自己一直在骗他,肯定伤心。
眼下真不是一个吐露实情的恰当时机。
傅承期心里有些感动,他咬了咬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决定坚持下去。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你的钱,你快收回去。”傅承期断然拒绝道。
金慕雪看着傅承期脸上坚毅的表情,心底越发欣赏眼前这个有骨气的举子,便默默地将今日特意备的银子塞回了那个平日里她看都不看一眼的棉布荷包中。
“那个,公子昨日都读了些什么书?”金慕雪问道。
但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平日里就极少读书,也就识得几个字,真要谈论学问,那可真是一窍不通。在这里班门弄斧,实在是尴尬。
“都是些应对科考的枯燥文章,说来也无甚趣味。”天可怜见,昨天他和几个荟阳的世家公子醉到半夜才回的家,哪来的时间看书。而且就算是平日里看书,也都看些风花雪月的各色杂书,说出来不就暴露身份了。
金慕雪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公子如此好学,来日必能榜上有名。”
“……”科举榜上有名是不可能了,什么世家公子榜,荟阳美男榜他也许可以去争一争。
“姑娘腰间的挂饰,瞧着倒是新奇,与姑娘衣着十分相衬。”傅承期道。
金慕雪低头一看,心底立时一紧。
怎么会有这个!
伺候她的丫鬟怎么把这个给她挂上了,这可是纯金的,根本不是她一个庶女能用得起的。
金慕雪心乱如麻,面上强装镇静:“一个镀金的坠子,是我故去的姨娘留下来的物件。”
“是我的错,让姑娘想到伤心事了。”傅承期连忙道。
金慕雪松了一口气,面上努力露出些黯然的神色:“和公子无关。”
傅承期见着姑娘有些柔弱的表情,心底不由一软。
“那日,真是十分感谢公子。”金慕雪微微垂眸,露出了些小女儿娇羞的情态。
“莫再提此事。”傅承期心里也是微微一动,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双颊微红的模样,着实是这长宁湖上最美的风景。
当然,如果没这么冷,手边再有两壶好酒就更好了。
两人皆沉默下来。
气氛正浓之时,傅承期突然瞟到了不远处一艘十分眼熟的画舫缓缓驶来。
仔细一看,那画舫可不就是杜侯爷府上的三公子杜子腾去年买下的那艘。画舫线条优美,浮雕祥云,盘龙柱上的雕绘精致到每一片龙鳞都细细可数。当时杜子腾还在他们几个人中好生炫耀了一番。
傅承期顿时一个激灵。
眼下自己这情况要是被杜子腾看见了,他傅二公子在荟阳城世家子弟中的英名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傅承期心里着急,连忙走到船尾支起了撑船用的竹篙。
可锦衣玉食的傅二公子从小到大真没干过这番活计,先前小船顺着湖波倒是漂了出来,这关键时刻,他越着急,船越是就不动。
两人同坐的小船摇晃不已,金慕雪连忙扶住了船壁,看向了傅承期道:“傅公子,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什么的,大家也许不是很喜欢看?
☆、第16章
“我……”傅承期看向金慕雪,一时哑口无言。
金慕雪“噗呲”一笑,道:“傅公子是想回去了吧?这湖景虽好,但风却着实有些大了。”
傅承期连连点头。这姑娘真是很善解人意呢。
“我来试试吧。”金慕雪站起身来,往船尾走了过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会撑船太正常了,倒是她有段时间读了一本《船翁记》的杂记,一时玩兴大发,自己偷偷学过一些技巧,虽从未实践过,但还算心中有数。
傅承期目瞪口呆地看着金慕雪从他手中夺过竹篙。
竹篙插入水中后,金慕雪拨弄了几番,船还真就缓缓漂了出去。
“反了反了!”傅承期连连喊道。
小船竟往画舫的方向驶去。
金慕雪嫣然一笑,抬起纤纤玉手换了一个方向使劲,小船终于如愿地远离了渐渐驶过来的画舫。
湖光潋滟,水波荡漾。
温柔又窈窕的女子站在船尾轻轻划动着小舟,时而淡淡一笑,时而轻轻抬手擦去额角的香汗。娇艳的脸庞和美丽的湖光山水融为一体。
傅承期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没想到你竟还会撑船。”傅承期赞叹。
“我……”金慕雪一惊。别说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女了,就是个正常的女子也不该会这个。
“我也是第一次,许是天赋好。”
“天赋确实是极好了。”
太央宫。
傅九机用了午膳后睡了午觉醒来。
正瞧见莺月从院子里摘了新开的桃花插在了太央殿的青瓷花瓶里,给房间里平添了一份艳丽的色彩。
上一世莺月就爱饲弄些花花草草,把太央宫的院子打理得极好。
傅九机心情不错,想到上午金慕雪来时提到的事,就取了老爹给她的令牌,领着香莲和莺月往膳房去了。
傅家在膳房的人有一位管膳食配给的嬷嬷,这嬷嬷家里的人都在傅家的庄子上做事。眼下傅九机就是专门寻这位嬷嬷,想打听打听关于陈嬷嬷的事情。
这位嬷嬷姓沈,今日还正好到她轮休。
傅九机到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收拾,一见傅九机到来,连忙出门拜道:“参见司礼大人。”
傅九机微微颔首,走进了房间,坐在屋子里正中央的椅子上。
沈嬷嬷一脸疑惑地跟了进来。
“沈嬷嬷的二儿子似乎快满十六了?之前大哥还提起过想把他调到身边来做事。”傅九机笑着说道。
“烦劳司礼大人操心了。”沈嬷嬷陪笑道。但脸上神色戒备,她作为暗哨只听命于傅家的家主,并不是随便傅家来人都会暴露身份。
傅九机并不在意,她挥了挥手让莺月取了令牌递给沈嬷嬷。
沈嬷嬷一见,立时脸色大变。
“傅小姐有何吩咐,奴婢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想向您打听一人。”傅九机道。
“傅小姐但说无妨。”沈嬷嬷恭敬道。
“前几日刚离宫的陈嬷嬷。”
“陈嬷嬷?”沈嬷嬷沉吟一番,才接着说道:“陈嬷嬷在膳房做事也有快二十年了,比我进宫还早,之前并没有听说她要告老还乡,这事还挺突然的。给她准了离宫的,像是荣贵妃。”
“荣贵妃?”傅九机皱眉。
“宫里人离宫是大事,都要经过荣贵妃盖印。”沈嬷嬷点头道。
“那陈嬷嬷有没有说过她家是哪里人?”傅九机接着问道。
“这个没听她提起过,不过听说像是南方那面的。陈嬷嬷没什么交情好的人,时常独来独往,了解她的人不多。我也只是能和她说得上几句话而已。”沈嬷嬷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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