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救我受了伤,我不能把他留在妖界,他们不会让他活着的。”瑶夙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心里隐隐有一些后怕。
以矢屿的修为,昨晚他扎的那一下若是够狠,很可能当场把北胤打得魂飞魄散。
“我要带他去人界,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养伤。”
默了一会儿,见云修大抵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才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不是有话像和我将吗?和焉蓉师姐有关吧?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好好照顾她,回头等我娘气消了,我让她把婚约取消了就是,没有谁敢笑一个上神出尔反尔的。”
“不,要取消也该由天宫出面提起。”云修道:“我心里其实也还很乱,我对焉蓉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自己其实也还不确定,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安静、很柔弱,很想去保护她。不久前我母妃也问过我喜不喜欢她,但她想的不一样,焉蓉的寿数可能会很短……”
“云修……”瑶夙打断他,“以前你觉得你喜欢我,因为你对我有不一样的感觉,可其实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只是在你心里她是不一样的,而应该是你无意中就会很在乎。你没有发现吗?以前的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自从遇到焉蓉以后,你就变了,变得沉稳有担当了,你会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了,你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人了。大概……”
大概我自己也是吧。
开始只是见那人的第一眼觉得他长相惊艳,后来发现,确实无意中对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不一样的,会担心他的安危,会为了他不惜冒险。
或许,当初在十境旖旎的长廊下,月光下的少年回过头来告诉她名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生了情。
“云修,说句不好听的话,焉蓉不老老实实呆在天宫,跟着你去妖界,本来就是一个拖累,弄成这样也是自找的,可是你有怪过她吗?”
云修怔了怔,缓缓地摇了摇头。
瑶夙了然一笑,道:“其实从另一面说,让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去妖界,她自己也是害怕的,但是为了跟你在一起,她会去。我想,她也怕拖累了你,但更怕你会回不来,大抵是抱着想和你一起死的心态的。”
“……”云修忽然觉得让她把这句不好听的话说出来是个错误。
“所以!”瑶夙起高了个调子,嘻嘻一笑,道:“你大抵可以试一试,把其他东西都抛开,心里只装着她就好,如果整颗心都舒适了,那她就是你喜欢的人了。如果总觉得缺了什么或哪里不对,说明你们还差一些,你可以去物色别的女仙君去。至于我,就带着小情郎,去凡间过柴米油盐的粗淡生活去了。”
说完,不等云修回应,便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句话散进了空气里——
“那日在山洞里啊,她可是嘴对嘴给你喂金莲瓣。”
、
几百里远的山头上,北胤站在一棵大树底下,不知道看什么看得正出神,小小的翳珀鸟站在他肩头上,正闭着眼假寐。
瑶夙起了捉弄的心思,敛了神息悄悄靠近,到了他身后才现形,从后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北胤整个人晃了一下,肩头的翳珀鸟险些栽下来,凄惨地叫了两声飞进了大树冠里,没眼看这缠绵的两个人。
“你在看什么?”瑶夙问道。
宽大的手掌握住腰间不安分的手,北胤侧过脸看她,笑道:“在看咱们家门口的梅子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敢开车,我们小小的mua——一下,嘿嘿嘿
☆、第四十二章
城郊的小道上, 一支娶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经过,一车车的嫁妆跟在红轿子后头, 前头的新郎官骑在黑鬃大马上,胸前挂着红色的大花,衬得整个人神采焕发。
洗衣回来的几个姑娘婶婶躲在路边观望, 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那片艳红映出来的,还是见了新郎官羞怯。
瑶夙趴在自家院子的篱笆上往外看热闹,嘴里一口咬下手里的脆枣。
算起来,她和北胤到这小村庄也已经住了一年了, 一年时间, 在仙界不过是须臾的一日光景,可在这儿, 却是实实的三百多个日夜,昼出夜息,粗茶淡饭。
被北胤养起来的梅子树栽在了院子里, 长得高大茂盛, 想来就算明年不结果, 后年也得结上一树了。
娶亲的队伍吹打着走远,姑娘婶婶们的交谈声这才清晰了起来,无非是已嫁的回想当年出嫁的场景, 未嫁的憧憬未来的丈夫。
这时,隔壁的顾大嫂发现了趴在墙头上看热闹的瑶夙,回过头来冲她招了招手,热情地招呼道:“姚姑娘, 白公子呢?”
瑶夙早就习惯了村子里这样叫她,笑着应道:“上山砍柴去了。今日有集市,他要把柴火挑到集市上去卖,今天没那么早回来。”
听她这么说,几个婶婶笑了起来,称赞白公子持家劳苦,跟着她们缩在后头的几个姑娘倒是没说话,脸上有一点失望的神色。
瑶夙觉得自己能理解她们这种失望,活这么大才遇着个好看的男人,居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便也只能存着远远看着的心思,连看也看不到自然就会有些失望,就像她现在等着北胤回来却等来了一队娶亲的队伍一样。
“诶,顾大嫂,那是谁家的姑娘出嫁呢?四人轿子,好大排场。”
顾大嫂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嘴碎,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听她这么一问,赶紧兴致昂扬地把自己听到的八卦消息全都抖了出来。
“那个是城里朱员外的二小姐,那新郎官可了不得,是今年新上任的郡守。姑娘你刚来我们这儿不知道,这朱二小姐啊长得是闭月羞花,当然我们这些人也没见过,这十里八村的大嫂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就是你了。”
顾大嫂说着说了岔了话题,其他几人倒是对她这个言论出奇地一致,也跟着她夸了几句,夸得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说回这朱二姑娘啊,大小和一位富商家的公子定了娃娃亲,可偏偏,跟着她娘出了一趟门,就看上了当时还是穷小子的郡守,吵吵着非他不嫁,他爹不同意,她就跟着人家私奔,被抓了回去闹了上吊又闹了跳井,这事儿在城里闹得挺大,富商家觉得丢脸,主动退了婚。后来他爹把她关了起来不让她出去,穷小伙儿就不见了,大家伙儿都骂他是个负心汉,没想到去年竟然中了状元,到咱们郡里当郡守,风风光光地把朱小姐娶了回去。”
“可不是,当年有多少人骂他,现在就有多少人夸他!”另一位大嫂接话,“这排场,可是我见过最大的了,几十号人吹吹拉拉的,王家贵胄嫁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胡说什么?真是没见识!那些大人物家嫁女儿,只怕排场大得你不敢想!”顾大嫂有些嫌弃地把她的话顶了回去,继而又笑着问瑶夙,道:“姚姑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当年和白公子成亲,也有这排场吧?”
瑶夙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去年刚到这儿来的时候,村里好客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从哪里来,对着他们自然没法说自己是从天上来的,正好有人猜测他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私奔出来的,她便顺着竿子往上爬,就这么编了一个谎。
要说起来,雍圣殿的小神君跟妖界落魄小妖皇私自逃下凡界,也确实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小姐跟落魄公子哥私奔的故事。
和今天听的这个八卦轶事,倒是有些像。
这时,有人看瑶夙脸色不对,急忙拉住了顾大嫂不让她继续说,凑到她旁边小声说道:“你这木脑子的,叫了这么久姑娘公子的,还没明白呐?人家私奔出来的,没成亲呐!”
“啊……”顾大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赔了个笑脸,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装着衣服的木盆,便往回走边回头朝她解释道:“我得赶紧回去把衣服晾了,还得赶着做饭呢。”
其他人也跟着她应声,跟在她后头走,像看完戏散幕的客人,各自往各自的家里走。
走远的娶亲队伍还能瞧见身影,红灿灿的一片,瑶夙牵了牵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排场么?
十六人抬的花步撵,浩浩荡荡的妖兵仪仗队,一百九十九阶的祭祀台,拟着姻缘祠的金笺,飞过了整个妖界的金羽鸟……
若当初那场婚礼是真的,三界之中,也算是极浩大的排场了。
、
北胤从集市上回来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村子里的各家各户地已经升起了炊烟。
几个小孩儿端着饭碗坐在村口,远远地见了他便“哥哥、哥哥”地一个比一个叫得甜。
他和那些出去劳累了一天回来的男人不一样,这个时候总会高高兴兴地把兜里带回来的糖都分给他们吃。
今天似乎是谁家里来了亲戚,围过来的小孩儿比之前多了几个,北胤在他们哄抢的时候插手进去拿了一根出来,笑道:“不能让你们抢光了,你们夙夙也喜欢吃糖。”
“咦——”小孩儿们长长唏嘘了一声,一手端着大饭碗一手拿着包裹,哄笑着跑远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半分不见,一转身,便看见小坡上自家的破柴门大开着,瑶夙正倚在门边笑着看他。
像一个妻子等着出门回家的丈夫——这是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却又真真切切地过上了的生活。
瑶夙等他走近了,才迎过去接过他手里大大小小的包,自然娴熟,边跟着他往里面走边把手上的吃食扔到了地上喂鸟,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北胤人已经进了屋,将东西都搁置好了,又回过头来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进去,这才有空回她的话,道:“就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啊。”
说着,顺手剥开了手里的糖,转身正好塞进了她嘴里。
瑶夙砸吧砸吧了两口嘴里的甜味,没说什么。
“味道怎么样?”北胤有些期待地问她,一只手越过她的肩头抵在门板上,将她整个人都困到了门板和胸膛之间,微微低下了头,嘴唇轻轻从她的唇瓣上擦过,鼻尖嗅到的都是糖的甜味。
“嗯,好吃的。”
“别闹!”瑶夙十分不解风情地一只手重重搭在了他肩膀上,朝院子里指了指,道:“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我做了一桌子菜?”
北胤干咳了两声放开她,有些不情不愿地朝院子里那一桌食物看了一眼,瞅着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自己做的还是用法术变出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瑶夙露出颇为自豪的表情,拉着他往院子里走去。
一桌子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北胤挣扎了一下无果后,只得认命地跟着她走。
瑶夙的厨艺他是见识过的,继承了兮扬上神身上的优秀传统——卖相与味道严重不相符,具体表现在放错调料,酸甜苦辣杂于一盘。
、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来来回回跑了两趟搬出了两坛子酒,还是城里买回来的最烈的那两坛。
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好酒好“菜”放了一桌子,北胤觉着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思索了一会儿自己近日来似乎没犯什么错,于是有些惶恐地夹了一筷子菜,镇定自若地咽了下去,又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杯酒喝了下去,两股味道相冲,终于剧烈地咳了起来。
瑶夙慌慌忙忙拍着他的背,见他慢慢有了缓和的趋势,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我做的菜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你做的什么都是好吃的。”北胤赶紧圆着她的话,想了想,还是问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做了这么多菜?”
“今天城里朱员外家嫁女儿,你看见了没有?大红的花轿,吹吹打打地从村口过去,就在咱们家门前,可热闹了。”
“我在城里见着了。别人家嫁女儿,我们得摆几个菜庆祝?凡间还有这种规矩?”
他只听说过新人家里宴请亲朋的,有些大人物家里有了红事会做善事到街口摆摊施粥施米,倒是不知道看见了人家成亲还得加菜庆祝的。
“不是!”瑶夙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埋怨的语气,问道:“我都跟着你来人界了,你看着人家成亲,娶亲队伍浩浩荡荡的,难道没想过也给我一个这要的婚宴吗?”
北胤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嘴角跟眼底都浮上了温柔的笑意,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一字一句缓缓道:“成亲这种事情,一辈子只一次就够了,我们已经成过亲了。”
瑶夙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你说在妖界?可那次是假的……”
“谁说是假的!”北胤急忙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神情无比认真,“凡人的命数在灵缪仙君的笔下,仙妖的命数却早早落在了天命石上,天命石落于无形之处,唤作天机。妖界的金笺与天命石是相通的,你的掌印就是你的名字,此时的天命石上,已经有了你我的姻缘。”
“还有这样的说法?你不会诳我吧?我们仙界的仙君测算姻缘还得红鸾牵线呢……照你这么说,那若是有人想结合在一起,天命石上又没有他们的姻缘,岂不是可以走这个捷径?”
“不一定,因为不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能落在金笺上,须得两个人情、投、意、合。”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一下一下砸进瑶夙的心里。
“所以我们早就已经成亲了?只有我一直以为那是假的?北胤,你天天这么面对着我,面对着你的娘子,你怎么做出来的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
“万一你不愿意呢……”
“我愿意!”瑶夙一口打断了他,换上两个大碗倒了满满的两碗酒,递了一碗到他手上。
北胤挑了挑眉,一声不发地看着她,无声地询问。
“喝了这碗交碗酒!”瑶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这样可以把被诳了这么久的气全撒出来。
酒碗在他的碗边上碰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响,正要一饮而尽的时候,北胤一把把她的手拉住,端着碗绕过了她的臂弯,笑道:“是这么喝的。”
大酒碗挡住了他半张脸,酒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慢慢滑落到喉结上,瑶夙看得呆了呆,竟然鬼使神差地咽了口口水,也学着他的样子一碗酒喝尽,重重地把碗放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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