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懒得要死、能不动就绝对不下地走路的佛佛破天荒没有朝帕特里夏耍赖皮,老老实实跟着,也没去闹亚卡箭。
啊……佛……大魔王快哭了了……勉勉强强体谅她一下……
毫不知情的帕特里夏动作利落的找到收藏家预留给她的飞行器。
她开启舱门、来到驾驶室调试操控板,在智脑光屏上看了眼时间——依然是他们之前在地球的正常时间点。
“你还好吗?”史蒂夫一把扣住帕特里夏想要直接开启飞船冲刺的手, 认真的问她, “你状态不对, 帕特里夏, 别冲动,冷静一点。”
被他制住动作的姑娘深吸一口气,猩红色眼眸淬了刀子一样看着他。
史蒂夫有一种诡异的被窥视感——仿佛有人拿着x光或者其他什么先进设备(原谅一个冰冻了七十多年的地球老冰棍吧)透视了他的思想, 他的灵魂。
有什么疯狂的情绪往他撞过来,像一团漆黑冰凉蛇一样缠上来的雾。
史蒂夫不得不屏气凝神,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更加平和的东西。
比如他苏醒之后某一天里看见的小孩子,她笑容甜得像个小天使,正是他们咆哮突击队,乃至千千万万个士兵们,一直想要保护的美好。
他或许落后于时代,但他也欣慰于时代。
片刻之后,姑娘才闭了闭眼睛,恢复了相对正常的眼神,嘴硬道:“……我很冷静。”
史蒂夫不置可否,见她平复下来,并不戳穿,只是松开了力道。
随后,帕特里夏将手从操纵杆上移开,拨打了一个通讯号。
……
“嘟……嘟。”
外界的酸液池还在咕噜噜冒泡,飞船内的通讯器也投射出一个蓝皮豁牙的脑袋。
看起来似乎喝了点酒的勇度·乌冬塔打了个嗝,把手里的酒瓶哐当一下掷到地上,哈哈笑着:
“老爹的夏夏!你不是去找黑洞了吗?怎么还有信号给老爹发通讯?”
在正常的时间线上,帕特里夏没有通过虫洞抵达地球,几年前这个时间点的她确实是在黑洞里处于失联状态的。
等她通过萨卡星的虫洞跑到地球的2011年,这个时间段就多了一个可以被联系上的帕特里夏,也没有“自己和自己撞上”的风险。
但外表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亲近的人。
勇度打量着她,有点迟疑,帕特里夏就在他问出口之前直说:“这个时间点的我应该在找黑洞能量的路上,老爹,我是从五年后过来的,虫洞时间絮乱,等回萨卡星就没事了。”
史蒂夫震惊的看了她一眼。
勇度:“……啊。”
勇度:“快转个身让老爹录个像!”
勇度喝多了酒依然蓝油油的脸上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意:“五年后的夏夏……”
帕特里夏一腔情绪全堵在了肚子里,哭笑不得的任由他操控全息影像转了一大圈。
录着录着,蓝爸爸突然一个激灵:“这小子谁?!”
吼得豁牙都出来了。
帕特里夏:“……emmmm,一个地球人?”
史蒂夫尴尬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蓝爸爸看起来快炸了,头疼的帕特里夏只能把话题拉回重点:
“老爹,母亲当初去世的时候……”
“那最后的日子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在地球的北欧神话中,尼福尔海姆,常被称作“雾之国”。
如果这个称号太过模糊,让人无法有个确切的概念,我们可以叫它的另一个名字:
——尼伯龙根。
九界众人时常混淆尼福尔海姆(nilfheim)和海姆冥界(helheim)。
前者,是个终年充满浓雾、彻骨寒冷的冰雪世界。
后者,则是死亡女神海拉所统治的死亡之国,它同样的冰冷、多雾,但只有亡者的灵魂才会来到那里。
受阿萨神族(阿斯加德)的光辉影响,九界众人常常只知海姆冥界,而不知尼伯龙根。
就算是知道的,也只把后者当做前者的附属。
——因为二者的地域非常接近,当世界出现之初,它们双双出现在金伦加鸿沟的北边末端,边界模糊不清。
更离谱的,还有无知的人/神将尼伯龙根直接当做霜巨人所在的约顿海姆,彻底泯灭了这个地区的存在,乃至意义。
历史的车轮轰隆隆的转。
甚少有人知道尼伯龙根的历史,也甚少有人关心……
——尼伯龙根的灭亡。
在帕特里夏·乌冬塔幼年时的记忆里,她的国度虽然冰冷而多雾,却也有着独特的温情。
隔壁拥有永夜的海姆冥界收纳一切亡魂,被镇压长眠的死亡女神海拉并不管理冥界,无数魂灵堆积游荡。
而那些失去了魂灵的尸骨,经由她母亲的手,就是她幼年时最好的伙伴。
它们有着可爱森白的颅骨和蓝莹莹的魂火,每一具尸骨内都散布着她母亲的灵魂□□。
虽然母亲忙碌于尼伯龙根的管辖,尸骨们依然会定期告诉她母亲的动向。
它们是母亲的眼睛。
——虽然在某些时候,emmmmm,活泼得有些过分。
幼年的夏夏从未觉得孤寂,她以母亲的力量为豪。
尼伯龙根人有着传承自渥尔娃女巫的血脉,相传,连阿斯加德的神王奥丁都曾向渥尔娃女巫求教过“诸神黄昏”。
千万年的血脉稀释让尼伯龙根人失去了预言的天赋,但与死者对话的力量倒是勉强传承了下来,每一代中,就会有一位“渥尔娃的后裔”。
在觉醒血脉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没有了姓名,唯一的称呼,就是“渥尔娃”。
唯有那一代的渥尔娃故去,族群中才会诞生新一代渥尔娃。
而帕特里夏的上一代里,那位尊贵的“渥尔娃”,就是她的母亲。
——虽然没有王座,她依然是无冕的王者。
……
然而。
人,有劣根性。
神,也并非完美无瑕。
既然有阶级,就有野心,有神居于上位,就有神不甘于下位。
无论是九界处于统领地位的阿斯加德,还是居于末尾的中庭,都有着形形色色相似的故事,比如权位、比如背叛。
帕特里夏长大之后时常回忆过往,她看得越清楚,越是发现,当初针对她母亲的阴谋并非无迹可寻。
但尼伯龙根平静了太久太久了。
隔壁冥界的海拉被镇压千年,尼伯龙根唯一的敌人就是冰雪和缺乏食物。
翻手覆手间掌管尸骨万千的渥尔娃并没有将那些蛛丝马迹当作值得忌惮的威胁,又或者,在帕特里夏之后的回想中看来,她生性乐观的母亲其实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种威胁。
——因为她是渥尔娃,天生庇护尼伯龙根,继承了先祖血脉的渥尔娃。
血脉中的责任感蒙蔽了她的双眼,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部分民众对于她的能力的忌惮。
享受了太久庇护的人民终于开始考虑更多于“活下来”之外的需求了,他们想要,人权。
因为依照传统,死去的尼伯龙根人,也是渥尔娃手下千军万马中的一部分。
生时接受渥尔娃的庇护,死后也将成为庇护尼伯龙根的前锋。
这是尼福尔海姆传承壮大的底牌,却也是野心者眼中的……
罪。
……
驾驶着深渊巨兽一样黑暗又老旧的飞船,帕特里夏握着操作杆,唇像是保护珍珠的蚌壳一样,抿得死紧。
离开虚无知地之前老爹所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老爹总觉得还要过上十几二十年才会等到你问我这个问题,哎,时间真他妈快。”
“既然蒂万给了你线索,就回家去看看吧,夏夏。”
“老爹当然不会对你撒谎,但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都是不一样的。”
“你长大了……要自己辨别孰是孰非。”
蓝肤豁牙的半人马星男人有点不自在的咧嘴笑了下,他想要做出慈爱的模样,却因为外貌而看起来像是想要吃小孩。
“不管你看见了什么,记住,老爹爱你,还有很多人也爱你。”
帕特里夏将勇度的话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却抓不住重点。
“哐”的一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姑娘这才想起从她开启飞船之后就没有出声的、飞船里的另一个人。
转头就对上了金发男人因为不小心踹到一只罐头而略有些尴尬的脸。
佛佛趴在他脚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那个被踢倒的罐头正好咕噜噜滚到它嘴边。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大饼脸的藏狐张嘴就是一咬,结果“噗嗤”一声糊了一嘴的鲱鱼汁……
一股奇妙的、让人飘飘欲逃的、难以言说的味道,顿时弥漫在一整个空旷的驾驶舱里。
四倍嗅觉的史蒂夫和嗅觉也异常灵敏的帕特里夏:“……”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有脑子思考为什么蒂万的飞船里会收藏着【鲱鱼罐头】这件事了。
吊三角眼的佛佛已经翻着白眼软绵绵往下倒去。
帕特里夏从座位上蹦起来,手忙脚乱的在飞船里找隔离面罩。
直到两个人都套上了圆不隆冬的透明罩子,可供呼吸的新鲜气息充盈鼻腔,帕特里夏才缓过劲来,葛优瘫在座椅上。
什么族群啊阴谋啊地球啊的烦恼都暂时被放在一边。
原本被打扰的尴尬彻底转换为一同受苦受难的同仇敌忾。
她摸了摸史蒂夫罩在罩子下的金发脑袋,真诚的发问:
“你们地球人,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跑到另一个星球来,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史蒂夫:“……”
我控几不住能够自由呼吸的我寄几啊?
第35章 力量传承
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蔓延至天际, 于此树上衍生有九个王国。
尤克特拉希尔其下有三根粗大的根,一根深入阿斯加德, 一根深入约顿海姆, 剩下的那一根,深入的却是毫无存在感的……尼福尔海姆。
传说中, 尼福尔海姆有一眼泉水, 和一条不断啃食树根的毒龙, 毒龙不停地啃噬树根,当它终于咬断这株树的时候, 就是“诸神黄昏”。
“诸神黄昏。”
“……这就是海拉蛊惑那些愚蠢的野心者杀害我母亲的原因。”
驾驶着收藏家提供的飞船跃迁了两个昼夜, 帕特里夏和史蒂夫才抵达尼福尔海姆的边境地域——金伦加鸿沟。
姑娘纯黑色的长发像帆一样在风雪中飘摇,唯有那双猩红色的双眼, 包含着即便过去多年也消退不了的恨意。
……但那恨又是虚的,落不着实处的。
因为尼伯龙根人早已泯灭在宇宙中。
而另一个推手——死亡女神海拉——无论是她当初蛊惑人心时, 还是现在,也都处于镇压中。
她出不了海姆冥界,帕特里夏也进不去。
……
金发男人身上披着一条麻布质地的毯子,静静坐在她身侧, 脚下是金伦加鸿沟寂静如死的深涧, 一眼望不到黑蓝的底, 以及一眼望不到的对岸。
史蒂夫并没有发表看法, 霜雪在他金色的眼睫和发上留下一层浅白。
尼福尔海姆的景色是一种足以抓住所有来访者心神的壮丽,虽然没有人烟和生气。
毕竟,就算是最简单的雾气, 当它弥漫千万里时,就足以变成神界盛景。
但史蒂夫没有被夺走心神,没有因为这迥然异于地球的壮阔而分心。
他看着帕特里夏的眼眸是专注的、不敷衍的,完全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而此刻的帕特里夏·乌冬塔,最需要的也只是一个聆听者。
……
“她被奥丁镇压,却在千百年来都试图摆脱这份压制。”
帕特里夏继续说。
“当初分出灵魂力量引诱尼伯龙根人上钩,许诺种种好处,不过是海拉想要引出诸神黄昏的捷径。”
说到这里,帕特里夏露出一个万分讽刺的笑来。
那群野心者不过是仗着渥尔娃的传承不会断绝,他们可以通过控制新生懵懂的渥尔娃,从而掌控整个尼福尔海姆。
他们不过是仗着世界之树有三条根系——若是其中一条覆灭了会引起另外两个国度的警觉。
更准确的说,他们是仗着阿斯加德不会任由海拉肆虐。
他们怎么就不会动脑子想想,海拉既然要出手,就一定是有了可以对抗奥丁的底牌。
……比如神王的日渐衰落。
姑娘的表情渐渐冷却,面颊上银蓝的油彩仿佛也被过分的寒冷冻成了灰蓝色,珠光也黯淡了。
“——等奥丁死了,她就自由了。”
……
他们在崖上静坐了许久。
尼福尔海姆无疑是冷的,比地球的北极还要冷,但帕特里夏下飞船之前递给史蒂夫的麻布毯子仿佛一个什么保护罩,将他和冰雪空气隔离开了来。
而帕特里夏自己,毫无防护的坐在冰雪里,精致的面孔仿佛由雪砌而成的雕塑,白得和大地融为一体。
他们在飞船上赶路了两个昼夜——这是根据显示屏上的时间判断的。
而在这里,只能根据尼福尔海姆最南面、也就是金伦加鸿沟尽头处的地平线的明亮程度,才能知道是不是又过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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