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展鸰立刻跟席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火辣辣的向往。
牛肉,那可是牛肉!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不吃牛肉还能活?
烧烤、煎牛排、牛肉干、水煮牛肉、五彩牛柳、红烧牛腩、红酒烩牛肉……甚至什么牛肉包子、各色下水的,哪样不好吃?就拿火锅来说,因为没有牛百叶和肥牛卷,可真是黯然失色呢。
已经快要忍不住流口水的展鸰马上跟伙计问了牛肉铺子所在,立马儿把钱袋子塞给二狗子,火烧火燎的打发他跟铁柱先去买牛肉,“赶紧去瞧瞧还有没有,只要新鲜,不管剩了什么、剩了多少都买回来,骨头下水也别漏了!叫他们即刻送往城外一家客栈。”
牛肉简直全身都是宝,从牛头到牛尾巴,除了皮毛那就没有不能下锅的!蛋蛋烤着也香呢。
二狗子吞了吞口水,有些迟疑地问:“若是剩大半头,也买?”
“买!”
“一,一整头呢?”
“买买买!”
得了自家掌柜的斩钉截铁的回答之后,兄弟两个恶狠狠的哎了声,站起来紧了紧裤腰带,拔腿便往外头去了。瞧着那架势,不大像买东西的,更像上战场多些。
这年头,不怕牛肉吃不完,只怕没得吃。
且不说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往外一丢就是天然冰箱,也不怕它坏了。即便吃不完,也可以做成牛肉干嘛!
麻辣的,甜辣的,原味的,哎呦呦,又劲道又肥厚,一口下去嚼半天,越嚼越香!简直比吃鲜牛肉还过瘾。
对了对了,还可以做成腊肉呢,跟猪肉做的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
约莫过了两刻钟,铁柱和二狗子就气喘吁吁的赶回来了,日益红润且圆滚的脸上流露出任务完成的骄傲和欣喜,中气十足的宣布,“掌柜的,买了!”
哪怕展鸰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说,许是她带的手下也都随她,旁的事儿倒罢了,唯独在吃上面,尤其积极!估计这俩货来回都是跑着去的,没见大冷天的额头都冒汗了吗。
牛肉价格更胜羊肉,又是年根儿底下,如今一斤已经到了两百多文,可因稀罕,买的人依旧不少。尤其是那些并不如何差钱的大户人家,往往一要就是几十斤。所以饶是那卖牛的今儿带了两头牛来卖,他们匆匆赶去时只剩下不到半头,倒是还多着几根大骨头,两人赶紧扯着嗓子喊包圆了,后头那些排队的人看过来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吃了他们。
展鸰这才松了口气,跟席桐对视一眼,齐齐吐出三个字,“牛肉干。”
这份跨越时空保存至今的默契着实令人欣喜,两人以一种隐忍的低调……击了下掌,瞬间有些心潮澎湃。
二狗子有些不解,“姑娘,肉炖着好吃哩,新鲜热乎的,炖的稀烂,好些人一辈子做梦都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哩,何等过瘾?如何偏偏要把鲜肉风干了?”
还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家掌柜的和新来的席少侠齐刷刷看过来,如出一辙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展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代沟啊。”
“什么,什么沟?”二狗子越发茫然了。
展鸰冲他龇了龇牙,没解释。
要不怎么说交流最怕有代沟,更何况眼前横亘的简直就是穿越了整个时空版本的马里亚纳海沟!
就着牛肉干,喝着肥宅水打游戏什么的,简直爽爆了!
闲聊的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焖牛肉最先上来了,那香气跟了小二一路,引得许多没点这道菜的食客都纷纷抽动鼻翼,也跟着垂涎三尺,饶是大半两银子的价格也没能阻挡他们追加的步伐。
牛肉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下足了料,用足了火,焖的透透的,入口即化,十分柔软。肉上面略带一点肥肉和牛筋,如今都炖的透明,那红褐色的汤汁颇为粘稠,咸津津的,很是下饭。
不愧是招牌,确实好吃,分明没用太多调料,味道也很原始简单,但就是一个字:鲜!是返璞归真的那种纯粹的美味。
有这道菜专美于前,其他几个菜竟都有些平平了。
铁柱和二狗子吃的舔嘴抹舌的,焖牛肉的汤汁都给他们直接用盆泡了饭,最后撑得肚儿圆,十分满足。
第26章
饭毕, 几人又叫了壶清茶解腻, 说说闲话。
考虑到几日后要进城, 展鸰就跟席桐商议,“既然是庙会、灯会,最热闹的自然是晚上, 可咱们这边离城里实在太远了些, 总是不便, 不如就去那里住上两日,也好好逛逛, 免得来回匆匆,不得安宁。”
席桐点头轻笑,“如今你是掌柜的, 自然你说了算, 你说住,咱们便住, 只是这生意不要紧么?”
展鸰虽是个爱财的,却更爱享受生活,当即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也不差这几天,就同伙计们说歇业几日, 他们爱回家探亲的便探亲, 不爱探亲的只管进城来逛, 或是闷头睡大觉去。”
两人商议定了,结了账便去顺便定了几日后进城逛庙会的房间。
一问之下便觉侥幸, 原来因黄泉州的庙会十分有名气,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挤着来看,好些人也抱的同样的想法,就连好些平日无人问津的客栈、酒楼房间登时都跟着紧俏起来。如今略好些的客栈剩下的,也只有相对昂贵的上房了。
展鸰要了两间,她跟席桐男女有别,自然是要分开的。
订好了房间才算了了心事,一群人又顺道买了些油盐酱醋,说说笑笑的出城回家,第二天照样起大早。
过几日进城逛庙会看灯,怎么能不吃零嘴儿!外头买的也不干净,略尝尝也就罢了,大头还是得自己带,现下也该准备起来了。
展鸰先去看了那牛肉,果然十分新鲜,且因是正常缓慢生长的,有着现代社会难以企及的美丽肥膘和纹路,光是看着便不难想象做出来会有多么香。
她先取了两条筒子骨熬汤,因天气寒冷潮湿,便又加了些防风驱寒补气的药材,又叫二狗子在前头饭馆的菜单上加了牛肉汤这道菜。
牛肉稀罕,并不一定回回都能抢到,便不论斤往外卖,只用卤水煮一块,每日限量。回头有客人点了便切几片放在浓浓的雪白大骨头汤里,便是货真价实的牛肉汤。若要面的,便下一缕手擀面,加点青菜叶,冬日里吃一碗滚烫的牛肉面也是极好的。
好定西还是紧着他们自己吃。
展鸰前几日叫铁柱带着大宝他们挖了个菜窖,又冻了几坨冰块,密密麻麻的堆了。只要维护得好,莫说冬日,便是春日还能用许久呢。如今大部分牛肉便放在地窖里。
她切了一条牛筋出来,又取了约莫三斤牛肉,前者做的烂烂的,却又不失筋道弹牙,后者细细的卤了,放到火旁缓慢烘干,要不了多久便有牛肉干吃了。
回头进城顺便买点好酒,还可以叫上席桐围炉夜话。
哎,吃点零嘴儿,喝点小酒儿,这小日子,美!
做完这些已是日上三竿,展鸰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找到了席桐,他手边乱糟糟堆着好些木料,脚下、身上满是木屑,显然已经忙活了好久。
圆滚滚蛋黄也似的日头正好,院墙挡住了大部分风,唯剩融融日光,这么坐着倒是挺舒服。
她难掩好奇的看了会儿,却发现看不大懂,“你这又是做什么?”
“灯笼,”席桐举起来给她比划,很认真的说,“不是有灯会么?做盏灯笼给小朋友提着,免得到时候别的孩子有,他却没有,虽然不会说,只怕心中不快。”
小孩子嘛,总是喜欢新鲜玩意儿的,展鹤虽然懂事又不爱说话,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若到时候人家有自己却两手空空,小家伙心里得多么难受?
展鸰就夸他想的周道,顺手给他拍打了几下,“抬胳膊,先别乱动啊,我给你弄弄,不然木屑跑到衣服里面去扎得慌。”
席桐又笑了笑,也不说话,老老实实举着胳膊抬着腿,说让怎么样就怎么样,小模样十足温顺,谁能想到这人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时候呢?
展鸰飞快的给他抖了抖外衣,又去找了扫帚扫干净,“成了。”
席桐低声说了谢谢,忽然觉得心情出奇的好,好像阳光瞬间猛烈起来,照的他有些飘飘然。他无声笑了笑,眼底深深浅浅的一汪,复又低头雕刻起来。
席桐的手十指劲瘦细长,骨骼分明,动起来分外灵活,那柄薄薄的刀刃分明寒光闪闪,任谁看都是可瞬间切骨碎肉的利器,但在他指间却乖巧的猫儿一般,如穿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竟带着几分奇异的美感。
席桐做的是那种四片灯笼,上面用铁丝勾住木质提手,不怕烧又不怕烫手,结构虽简单,可细节却精致。
他将木片打磨的薄薄的,用小刀雕刻出四时花卉,边边角角都打磨的圆润细腻,虽然尚未完工,但只是一个单片便精致的很了,可想成型后的玲珑可爱。
展鸰坐在他对面欣赏许久,啧啧称奇,“你这手可真够巧的,换我只怕三两下就给掰碎了。”
他们两个各有所长,组队做搭档的时候也算互补:席桐擅长短兵器和信息通讯,展鸰近身格斗和射击尤其出色,只是现在穿越了,俩人都如同自断一臂,倒也对称……
席桐头也不抬,只是眼中沁着浅浅笑意,“你觉得好看?”
展鸰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好看,”顿了顿又问,“只是北方风大,这样镂空虽然好看,也光亮,岂不是一阵风就吹灭了?”
席桐比划了下,“做好之后把四面都围上油纸,既透亮也不怕风吹了,北方冬日少雨,倒也不怕旁的。”
正说着,展鹤手里抓着席桐送他的小木马跑了过来,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抱着展鸰的大腿又十分好奇的看向席桐手中的活计。
“瞧瞧你席哥哥对你多么上心,”展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腮帮子,“给你做灯笼呐。”
展鹤的眼睛就亮闪闪的,忙松开她的腿,手脚并用的爬到席桐旁边的座位坐好,满是期待的瞅。
虽然年纪差了不少,但这两人都意外的心性单纯,不会有事儿没事儿想太多有的没的,展鸰就觉得他们好像格外对脾气吧,反正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抬手揉揉小朋友的脑袋,“不许闹你席哥哥,也不许乱碰,当心割伤了手。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对了,晌午吃泡菜肥牛锅吧?我看有几个部位的牛肉实在肥嫩,不抓紧了吃浪费了,加点嫩豆腐、大葱、蘑菇的,用自己做的泡菜,一准儿香。”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便齐齐点头,两双眼睛目光灼灼满是渴望,难得频率同步。
展鸰噗嗤一笑,转身去了厨房。
之前做的麦芽糖还剩些,主要是那玩意儿太甜,根本吃不了多少,可若继续放着,又怕弄坏了,她就琢磨着是不是弄点新鲜玩意儿消耗。
可巧还有糯米和糕面儿,便是它们了。
展鸰做了白年糕和黄年糕两种,前者就是糯米做的,全然的天然米香,十分劲道;后者是黄糕面加了地瓜、红枣蒸熟,自带甜味,且口感更加柔软。
她用筷子挑了一点黄年糕下来,又朝外面喊,“鹤儿!”
不多会儿,一个小人儿就噔噔噔跑进来,看见她手中举的东西先就无声的欢呼了下。
如今他也有经验了,但凡姐姐在厨房喊自己,必然有好吃的,一定要快跑!
“拿着吃吧,别跑,不然该戳到了。”展鸰又把年糕吹了几口,估计不太烫了,这才递过去。
小孩子皮肉娇嫩,万一烫坏了可不好。
展鹤接过去后美滋滋的咬了一小口,一双大眼睛便欢快的眯了起来。
好好吃哦,软乎乎甜丝丝的,是从未尝过的味道!
小家伙脸颊鼓鼓的,好似仓鼠一般,认认真真嚼了几十下才吞下去。
展鸰又叫他张开嘴巴检查,确认都咽下去了才笑眯眯的夸奖,“真乖,去玩吧。”
展鹤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又用空着的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指了指外面。
哥哥的呢?
“他还真没白疼你,”展鸰失笑,“放心吧,少不了大功臣的,人家可比咱们讲究多了,你自去吧,等会儿姐姐给你们送出去。”
展鹤这才放心了,开开心心的举着一筷子年糕出去了。
席桐这人吧,不会做,可是特别爱吃,也特别会吃,偏偏展鸰还真拿他没法子。
年糕他自然也是吃的,可白年糕要夹糖夹蜜,黄年糕要用少许猪油煎一下,去去水分,然后再蘸红糖水吃!
展鸰一边做,一边怀疑自我,现在想起来,她是不是给自己招了个祖宗来?
她自己都没这么讲究,瞧这伺候的!
“想什么呢?”
“妈呀!”
正神游天外呢,展鸰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儿把手里的锅铲都给丢出去。
席桐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又好气又好笑,“火边上也能走神?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低了?”
“不是你在外面么,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展鸰惊魂甫定的吐了口气,又给自己叫魂,完了之后转头骂他,“你要死啦,走路也没个动静,非到背后才出声。”
席桐眨了眨眼,两排长睫毛扑闪扑闪的,跟正抱着他大腿的展鹤竟出奇相像,都有那么点儿浑然天成的无辜。
“我本以为你会听见的。”
展鹤点头,又咬了口年糕,嚼嚼嚼。
对上这俩人,展鸰还真是气不起来,“不跟你计较,进来干什么?”
席桐朝下头的展鹤一甩下巴,“做了一上午活,又累又饿,却没有我的。”
他委屈。
展鸰都给他气笑了,“大哥,那边两锅年糕,你要是不那么讲究的话,现在管饱!”
说着,还用力敲打着已经开始散发出幽幽香气的铁锅,眼刀子一打一打的往外甩。
席桐忽然就笑了,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好,我等着。”
展鸰就有些没辙,这人真的太容易满足了。
两口年糕而已,至于吗?
席桐就牵着展鹤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又停住,特别真诚的提要求,“白年糕多加点糖。”
展鸰将锅铲用力往门口一甩,干脆利落的吐出几个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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