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不错啊!”
米果捂着发烫的脸,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前辈,师傅们,你们快别笑话我了,我就是个新人,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同行们看她谦虚,愈发对她的印象好了起来。
几个人正聊着,王小春带着一名陆军少校回到废墟前。
“这是王毅同志,负责大家今后在宝灵县的救援工作,希望大家予以配合和支持!”王小春说道。
支援队的同行们都立起身来,鼓掌表示欢迎。
王毅也向米果他们回敬了一个军礼,“感谢各位同志们的无私援助,我将对同志们的安全负责,大家请跟我来!”
王小春的任务完成,要连夜返回花江市。
他就在废墟前和支援小队的成员们做了简短的告别。
虽然和这几位来自五湖四海的同行们还不是很熟悉,但是大难之前同气连心的历史使命感,把他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王小春临走的时候,特意在米果面前停下脚步。
“小米,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和王毅同志讲过了,他会照顾你的。你要是感觉撑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告诉王毅,他随时可以送你回城!”
米果看着王小春,黑眸像是浸了水的葡萄,湿漉漉的,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王主任,你放心,我米果这辈子都不会当逃兵,更不会给咱们殡仪工丢脸。”
王小春渐渐亮起来的眸光,在米果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点点头,走了。
送走王小春,米果转头,急速地咳了几声,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小跑过去,跟上已经出发的小分队。
初来乍到,加上又是黑夜,所以王毅并没有立刻便安排他们去救援现场,而是为他们安排了条件较好的军用帐篷,让他们就餐休息。
帐篷有两顶,因为米果是女性,所以她被强制性的分得一顶结实又抗寒的帐篷。
晚餐是方便面和面包,可能王毅特意关照了,分队队员们每人还拿到了一根火腿肠。
尽管发烧导致胃口欠佳,可米果还是把分得的食物强咽了下去,她知道,在灾区想要救人,首先就要拥有充沛的体力。
睡前她又吃了一次药,整个晚上虽然还是难受,可是比起在花江市那凄风苦雨的一夜,强了太多。
翌日清晨。
王毅把来到宝灵县支援的殡仪整容师们分成五个小组,分别跟随不同的救援部队,挖掘、整理遇难者遗体。
因为附近有挖掘机在轰鸣工作,所以米果没听清她被分到了哪个部队救援的区域。
几位前辈都被小战士带走了,只有她还等在原地。
过不多会儿,一抹橙黄色进入她的视线。
米果心神一震,因为这个颜色,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消防部队的救援服。
来领她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消防战士,他身上的救援服浸透了泥浆,除了扎眼的橙黄,已经辨不出是哪个支队的了。挖掘机声音轰鸣,米果就看到对方比划了一个跟着走的手势,便赶紧背起装有整形工具的背包跟着他走了。
县城的街道像被人扯住两头生生折断了,完全扭曲变形成了麻花,与原来水平位置高低错位四五米还不止。
米果跟着消防小战士在巨石间穿行,一会儿爬上,一会儿跳下,有的地方,干脆只能从缝隙里爬着过去。
“到了!”小战士叫道。
米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朝右前方有着熟悉的橙黄色闪烁的那片区域望了过去。
这里像是一个农贸市场,因为米果看到遍地的菜蔬,但是市场被地震中平移过来的楼房彻底压在了断壁残垣之下,再也找不到之前的影子。
走了一小段路。
“小心!”小战士提醒她注意脚下一级很高的台阶。
还是出了错。
她跳下的时候背包带不小心被凸起的石头挂了一下,重心瞬间失控,朝前扑了过去……
米果万念俱灰,脑子里拉响完了完了的警报……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橙黄色突然冲了过来,神兵天降一般牢牢地托举住她倾出石阶外的身体……
没有意外的。
她和救命恩人,来了个脸对脸。
对视了足足有十几秒的光景。
米果突然嘴角一撇,放声大哭……
“岳渟川----”
...
第169章 服从命令
从a市到花江,又从花江到宝灵县城,一路上磕磕碰碰,冒着生命危险辗转几百公里,期间经历过的危险不计其数,甚至,她还在承受着病痛的巨大折磨,即使在这样糟的不能再糟的情形之下,她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当她紧紧抱住这个满脸泥浆的消防军人时,她却是泪如雨下。
“岳渟川!岳渟川!”她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有这样一双能够容纳百川的深邃湛然的黑眸。。
闪亮如星,却又温柔似水。。
岳渟川亦是心潮澎湃如海,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果果会来宝灵,而且,会以这么惊心动魄的方式和他见面。
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面前眼圈通红,双肩微微耸动的姑娘,过了片刻,才拉回不知飘在何处的强大理智。
“果果?”
即使明知道挂在他脖子上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可是他还是觉得太不真实,太过戏剧化,所以,只能用一声带有疑问的轻呼,掩饰胸腔里如地覆天翻一般的震颤。
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哑得几乎找不到之前沉稳锐利的感觉。
比她感冒之后的声线更加的嘶哑,却莫名地戳中她内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她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哽咽着点头,“是我!是我啊,我是果果。”
他忽然仰头朝天空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微微掀唇,露出他自进入震区之后的第一抹微笑。
“傻瓜!”他充满感情的嘟哝了一声,把她从高高的石阶上面抱了下来。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贪婪地想把她的影像刻印在脑子里。半响,他长长的喟叹出声,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向前一拉,就把她的小脑袋按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
小战士早就在一边看傻了。
这个参与救援的小姑娘,咋和他们的队长看对眼了哇。
不过,队长是不是喜欢人家啊,抱得那么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队长,我先走了。”小战士一溜烟跑了。
再然后,整个救援现场因为米果的出现停滞了十几秒的光景。战士们太惊讶了,就跟看大片一样,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神人队长抱着一个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放我下来!放我!”话还没说完,岳渟川已经把她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地方。
岳渟川摸摸她的头,哑着嗓子问道:“这里太危险,你要听我的。”
他已经知道米果是以殡仪系统支援队的身份进入震区,并且来到震中宝灵县的。
米果看看他,忽然扭过头,猛烈地咳了起来。
岳渟川抬手顺着她的脊背,“感冒了?”
“没!咳咳,没有感冒!!咳咳咳,我呛住了!”米果不敢回头,怕岳渟川看出她病了。
岳渟川蹙了下眉头,没有戳穿她的谎话。
此刻,距离地震发生过去了两天一夜,在这个断壁残垣的县城,大片大片黑暗的废墟下,抢救生命,和死神赛跑,是每一位救援人员肩负的神圣使命。
没有功夫花前月下,更没时间消磨在你侬我侬的氛围当中,岳渟川把米果交给王福祥,便带着生命探测仪进入一处未被探测过废墟中搜寻幸存者。
米果的任务就是把消防官兵挖掘出来的遇难者遗体就地简单整形,以减轻后方同行的工作量。
王福祥看到米果的时候,那表情叫一个精彩绝伦。
“米。。米米!”
米果赏给他一记白眼,“米什么米啊,干活啦!”
王福祥摸摸头盔,跟了上去,“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来震区干啥啊,不知道这里危险啊,你这不是让队长分心吗,我说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需要女人,待会看到那些尸体,你。”
王福祥忽然顿住,嘴角抽搐了两下,喃喃:“我忘了,你是干这个的。”
米果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你有你的神圣使命,我也有我的工作任务,我们之间是平等的!还有,王福祥同志,请你以后不要看不起女人,女人和你一样能救命!”
废墟之上,几十名橙黄色的消防特勤官兵正拼尽全力搜索废墟里可能存在的生命。
他们用铁锤破开坚硬的水泥外墙,用工具切割钢筋,只要稍有进展,战士们就会趴在地上,朝刚刚打通的楼板缝隙里大声呼喊:“里面有人吗?”
回应他们的,是永恒的沉寂。
偶尔,会发现遇难者的遗体,机器进不去,他们就冒着生命危险钻进坍塌的楼板,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手刨,用肩顶,把遇难者抬出来。
米果接收到遗体,就会把他们按顺序摆放在不会受到二次伤害的空地上,就地整理。
她戴着口罩手套,全神贯注的模样常常引来消防战士们的注意,他们从最初看到她时的意外和惊讶,到印象慢慢改观,到最后连眼神都变得敬佩和震撼。
王福祥便也骄傲得不行,逢人便翘起尾巴,介绍说,“那是队长的女朋友,怎么样,够女神吧!我认识!”
于是,那群单纯的小伙子们就用崇拜和羡慕的目光望着他,恨不能变作他的样子,和新晋女神亲密接触一下。
侯伟业带着借来的生命探测仪回到救援点,先是看到忽然冒出来的米果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就听到岳渟川带着喜悦的呼喊:“这里有人!!有人活着!!”
就在几分钟前,岳渟川通过生命探测仪发现,在他脚下这座坍塌的废墟里,有生命存活的迹象。
哇!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瞬间激励起所有救援官兵的斗志。这可是a市消防铁军在这块废墟上发现的第一个幸存者。
侯伟业松开握在米果胳膊上的手掌,深深地看她一眼,“你。。真是胆大包天!”
说完,他就扭身走了。
没工夫做任何和救援无关的事情,岳渟川和侯伟业迅速研究制定出救援方案。
发现生命迹象的废墟位于集贸市场的中部,可它被平移过来的坍塌楼房一层层的压在下面,救援难度极大。
特勤大队被分成三组,轮流作业,和死神赛跑。
这支地震当天就到达宝灵震区的消防铁军,已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他们的体力到了极限,可得知废墟之下有生命存活,他们瞬间就把困倦和疲累抛在脑后,从队长、指导员,到年仅18岁的年轻战士,他们重新给身体里注入了无穷的能量,向牢不可破的钢筋水泥发起挑战。
抡锤、破拆、切割、探测……
这时候,王福祥顾不得保护米果了,他用瘦弱的肩膀扛起铁锤就冲了上去。
不时有战士被飞溅起的石块砸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嘶低叫,甚至,有个战士居然把锤把都给抡断了,手掌被刺破鲜血长流,米果看不下去,硬是把他从上面拉下来,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他便又冲到了救援一线。。
包括米果在内,现场所有的人,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存活的群众。
消防员轮番上阵,用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打通了一条通向探测仪指示方向的狭窄通道。
岳渟川迅速侧身钻进去,拿出仪器再次搜寻,生命迹象依然存在,但似乎比先前弱了许多。
岳渟川心急如焚,顾不得叫战士们下来,便顶着不时砸下来的石块,开始用破拆工具拆掉那些挡路的砖块瓦砾。
通道狭窄,侯伟业只能带着两名战士跳下来。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岳渟川如同疯子一样用一秒钟一根的速度剪断密麻的钢筋,飞快地清出一块空地,看他们杵着不动,他剑眉一蹙,大声怒吼道:“还不快挖!”
侯伟业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用凿岩机不停地砸向冰冷的水泥地。
“咚咚咚!!”
一百、两百、三百、五百……
整整四五个小时,岳渟川没有走出那个狭窄的坑洞。送进去的水被他丢了出来,战士抹着眼泪要替换他,却被他一嗓子吼了回去。
就这样,几个压不跨的铁人滴水未进,连续奋战,终于撬开了那道厚重的水泥楼板。
当吱吱呀呀的响声回荡在现场的那一刻,无论是坑洞,还是废墟之上,几乎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这一处阴暗潮湿的地方。
他们的内心紧张而又激动,这是对生命的敬畏,对顽强的仰视。
岳渟川的手指向下滴血,可他浑然不觉得痛,漆黑的洞口里,仿佛已经被光明点亮。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能听到一个孩子呼救的声音啊。”王义说。
他趴在洞口,用尽全身力气,朝里面呼喊。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听到请敲击发出声响。”
“有人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窄小的洞口里没有丝毫动静。
岳渟川咬咬牙,拿起一旁的生命探测仪就准备下去。
“太危险了,你不能去!”侯伟业用力拉住他的胳膊,死死不肯丢手。
岳渟川回头看了侯伟业一眼,语声嘶哑地低声喝道:“撒手!”
侯伟业顶着强大压力,摇头,“不!”
下面情况未明,余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他们是来救援,不是来送命的。
岳渟川扭过头,“这是命令!”
侯伟业的眼睛瞪到了极限,最后,他还是一点一点,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指。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岳渟川是这次地震救援的指挥官,他只能服从命令。
十几分钟的死寂。
现场除了消防战士们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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