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帝本人,好或不好,贤明或者昏庸,全靠帝王本身自觉,完全没有外力能够干预监督,这才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云云.....
批卷的考官们看到这张试卷之初,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觉得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的试卷,万万不能放到皇帝面前,不仅不能放到皇帝面前,这个学子还要立即抓起来......
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位秦子一说很对,少帝登基尚不足一年,可他颁布的这些条政令可谓是条条惊世骇俗,丝毫不将祖宗的规矩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这些政诏几乎都是针对士族和勋贵们等利益集团而去的。
而这些考官们几乎都是士族出来的子弟,他们之所以没有公然反抗少年帝王。
不日已经被少年帝王收服,对他们死心塌地。而是那无数的人头和世族的湮灭镇住了他们,让他们不敢公然反抗。
现在既然有新的刺头出来挑衅,他们怎能放弃这样看戏的机会?
至于皇帝看了这张试卷,会否生气,会否迁怒他们……嗯,你身为皇帝,身为得益集团的最高统治者。
却丝毫不顾世家和士层们的利益,一心彰显你的无私和贤德,那么,在真正触及你个人的利益时,你也应该坦然面对,对吧?
出于这样的心里,秦子一顺利进入了前十。
话说这秦子一却有真材实学,他的试卷除了这篇策论太过惊世骇俗这之外,其它的答题几乎无可挑剔。
抛去这篇不知该如何评价的策论之外,秦子一进前十公平合理,即便少帝之后想寻他们的麻烦也寻不上,一视同仁,绝不徇私枉法是你自己新颁布的律法。
秦子一的试卷理所当然的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就在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准备看好戏的时候,少年帝王看到这秦子一的试卷,非但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连连击掌赞叹。
更是在殿试的时候,亲点秦子一为状元,并公然将他的试卷传阅,极力赞扬他提出来的,应该约束皇权的提议。
让群臣和新科学子们好好思考讨论,指定一套既可以约束皇权、又不容易被利用和钻空子的议案出来……
“子一兄,你,就你那篇文章,没有获罪不说,反而被钦点为状元、同时让陛下赞不绝口并广为传阅……”
“你说,咱们这位少年陛下到底是个什么的人?”几个与秦子一关系不错的同科进士从殿试中出来后,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问。
“什么人我说不好,我只想说,若他真能做到心口如一,并一直保持这样的初心,我,秦子一,愿意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做为他革旧鼎新的先锋......”秦子一沉默了一会,才接口道。
“太平,你看,这世间真正有理想,有抱负,期望能推动社会进步的英才还是有很多的。”
“这一期的学子中,出了不少人才。”待这些殿试的学子们都离去之后,帝师木君璇和少年帝王从某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姐姐说得对,不过新政能这么快的颁布推行下去、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骚乱,却全靠姐姐。”
“若没有姐姐这样的人在,太平有再多的理想,再好的策略,想在这个几乎由着士族勋贵们把持话语权的时代顺利推行,也不太可能。”贞平帝道。
“也不一定,没有我的话,进程会慢一些,用小火慢炖,日长月久的积累,也会有成效。”木君璇沉默了一会,才接口道。
她的话也不是自谦,没有她,君主若真有此雄心,手段也足够的话,改革的进程不会像现在这么快,但时日一久,总会有成效。
当然,风险也很大,触动了整个士族集团的利益,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遗臭万年的下场,普通人突然之间想要粉碎几千年的封建帝制,确实千难万难。
时光继续朝前滑行,在文举之后,很快就是武举,文举状元为秦子一,武举状元则没有什么悬念,被燕旭夺了去。
十七岁的燕旭正式以武举出仕,进入了军队。
次年女子春闱,文武百官们原本想看热闹,觉得这届女恩科,根本不会有几个赴考的学子。
可他们再次料错了,参考的人确实远远没有男学子那么多,却也有二百多人。
区区二百多人,和每年参考的数千人来比,确实寒碜,却已经令人意外。
要知在此之前,女子根本没有正式上学的机会,世家贵女也多半是请个先生,在家里随便教几年,一般满了十三,就一心一意在家里学管家和备嫁事宜……
而女恩科,试题却是比照男子恩科一般的难度来的,如此高难度的考题,这些根本没有机会受系统教育的内宅女子,还有两百多人参加,着实让人十分意外。
两百多人加参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成功入围的只有二十六人。
其中会试头名为已在太医院任职的医正、前太子的良娣-苏慈,苏慈现的刚刚二十一岁。
第二名则为大理寺卿家的千金-冯紫樱,时年十八。
这二十六人参加殿试的时候,全部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了进士。
苏慈,没有意外的成为了这一届的女状元,冯紫樱为榜眼,第三名的探花则为外地一位姓郑的巡抚家的千金。
苏慈因精于司农这一块,她自请辞去太医院医正一职,正式进入户部的农司部门,冯紫樱进入刑部,郑家小姐则进入礼部。
同时八月,已在刑部任职冯紫樱和要城卫军的五品副将燕旭共结连理,成为夫妻。
成婚之后,冯紫樱也没有回归家庭,做全职家庭主妇,依然在她热爱的岗位上任职。
并在任期间,非常利索的解决了好几起,之前积压的陈年旧案,直到次年怀孕,临产前两个月,才请孕假。
而进驻农司部的苏慈更是了不得,她到农司部门之后,不过区区一年时间,就连续出提出了数起改良农作物的方案,并得到贞平帝的大力支持,顺利推行下去。
在次年秋收的时候,大齐的粮食足足比以往年增产45%,至此,宣和帝宣布司农部正式从户部分离,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
苏慈担任这个部门的主官,即正四品的大司农。
第三百三十章、事了拂衣去(大结局)
贞元六年,大齐的国力达到了开国以来的巅峰,全国人口接近三亿,社会秩序井然,政通人和。
商贸,农业,军事,律法等各方面都较以前了很大的飞跃。
军队因冶炼术的提高和马制的改革,战力大幅度上涨。
农业这一块的变化最为惊人,自当今圣人将农业司独立出来,苏慈苏大人出任大司农一职后,大齐的农业几乎是一年一个变化。
农作物的品种比以前增添了几十种,旱地和水田,都有了合适的种植作物。
粮食产量较六年前翻了两倍,即田地产出较以前提高了近两倍。
因为粮食产能的大幅度提高,那怕这六年来,大齐的人口增涨了近三分之一,粮食却也能充足供应。
再加上其它行业的蓬勃发展又为百姓提供了无数的就业岗位......
大齐的老百姓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者,家家户户都不愁饱饭吃。
同时因朝廷对全民百姓教育的重视,在每个郡县和镇都设了官方书院,而学费又不高,让所有家庭的孩子都有了进学的机会。
除此之外,百姓亦有了监督官员的权力,即若某个地方的百姓发现地方官,为官不仁,为非作歹,百姓可以联名举报,只要核查属实,并非虚告,举报的百姓不仅不罚,反而有奖。
当然,若是举报者心存不轨,恶意中伤构陷,那也是大罪,这一连窜、利国利民的新政推行之后,让大齐的百姓对国家的归属感无限的提高。
对国家的满意度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万众归心,国力强盛,之前与大齐不睦的周边国家,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或挑衅,规规矩矩的奉大齐为上国。
“哎,说起来咱们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真亏了苏大人,苏大人了不起。”春日里,一个无名镇上,几个上街购物的老百姓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再看看街道上各色琳琅满目的街铺,有人忍不住大生感慨。
“苏大人确实了不起,不过陛下更了不起,若不是陛下仁德,不顾重重阻扰,一力推行新政,让女子能和男子一样,出仕为官,苏大人再有能力,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又有人道。
“是啊,是啊,咱们也是命好,生得逢时,赶上了这样的好代,好光景,以前咱们老百姓,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啊,不仅吃得饱,穿得暖,碰到坏官,还有权力去举报。”又人道。
“不仅如此,咱们的娃,还可以读书,即便没啥天赋,考不出啥名堂,好歹不像我们,一辈子只能做个睁眼瞎不是。”又有人感慨。
“苏大人,你在民间的威望可谓是如日中天啊?”两个身着男装,容貌十分出众的女子从人群中走过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议论,其中一个个头偏高的青衣女子挤眉弄眼的看了她身边的女子一眼。
“谢谢你,木小姐,我苏慈活了两辈子,很少服人,但是对你,我心甘情愿的说个服字。”身穿白色男袍的女子沉默了一会,才接了一句,这两个人正是木君璇和苏慈。
苏慈是大司农,为了真实了解她推行下来的农作物的实际情况,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去各地考察,这次来风山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帝师木君璇。
“谢什么,你有今日的声望地位,靠的全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可什么都没做过。”木君璇耸了耸肩。
“我这句谢是真心实意的,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日的大齐,也不会有我苏慈施展手脚的舞台。”苏慈道。
“严重了,我其实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提出一个理念,大齐有今日,说白了靠的是你们自身的本事,不过人在高位上,在权力中心呆久了,有时候,容易忘掉初心。”
“太平还年轻,谁也不能保证他一生都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心态,你们这些做臣子,要时刻看着他,监督他,别上他走歪了。”木君璇微微一笑。
“你可是准备离开了?”苏慈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差不多了吧。”木君璇答。
苏慈没有再言,她默默的与木君璇一起在街道是走着,看着身边熙攘的人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数年前头一回见到此女的情景。
她原以为,她们两人之间有可能会成为死大敌,没想到头来,彼经却成了知已,果然是世事无常。
十日后,木君璇回到京都,她回京之后没有入宫去见皇帝,却在洛京的街头,漫无目标的闲逛着,在一处人流喧闹的集市,与在街头漫步的荣王不期而遇。
“国师大人?”荣王在这里看到木君璇,目中露出一抹讶色,这国师大人,已有一年多没有露过面了,许多人都在猜测帝师是不是挂冠归隐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了她。
“王爷。”木君璇朝他点头。
“难得在我们彼此都有闲的时间里遇上,国师大人能否一起坐坐,喝杯茶?”荣王略一犹豫,开口道。
话说自得知先太自尽、并后下诏悔过之后,他原自己会与木君璇不死不休。
可当他回到皇宫在云卿的灵柩前吐了一口血,守了七天灵之后,这些年的感情似乎突然耗尽了。
他心里仍有悲痛,却没有往日的那种癫狂和执念,更无任何未她复仇的念头,等他回到王府,看到自己妻子的时候,悲痛似乎都淡了,心里只剩无尽的愧疚。
屹立的百年的镇国王府到了他手上轰然倒塌,还要连累从他从未尽过职责的妻儿……
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新帝上位不仅没有找他清算旧账,还立他了为辅政亲王。
这些年,西境虽已被别的将领接管,他在京城里,却仍是人人景仰的辅政亲王。
他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现在的坦然,时值今日,他那颗曾为情癫狂,却始终悬在空中的心竟然逐渐的落了地,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新君对自己的态度,他以前与新帝和帝师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再加上他和太后之间那复杂的纠葛......
“好。”木君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他一同走进一家茶楼。
“国师大人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何会如此优待于我、重用于我么?”进了茶楼,两人找了僻静的角落,坐下来之后,荣王静静的看着木君璇开口道。
“你才华卓著,私德虽有瑕疵,能力确是有目共睹,并且,除了私德上的问题之外,没见你干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为何不能重用你?”木君璇瞟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没有干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么?对百姓,对他麾下的将士,他确实称得上无愧于心。
但是当年为了帮先太后和宣和帝,死在他手上的无辜之人,可真不少,就连他的父亲......
一念至此,他不由自主的垂目去看自己的双手,一时不由发起呆来......
木君璇抬目看了他一眼,静静的喝完手中的茶,什么话也没说,就悄然离去。
看到这样的荣王,她真的放心了,这个能力卓著,有定国安邦之才的镇国亲王,在一段孽缘上耗费了大半生的时光,终于彻底醒悟过来了......
贞元六年九月初九的夜晚,木君璇在月泉楼的楼顶,与白老板一起喝了几壶酒之后,开口道:“白老板,准备送我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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