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已经拿出手机,拨下了110。
电话接通,电梯门也“叮”的一声,打开了。
商戒阔步走进电梯,同时接过了临川手里的手机,把刚刚的情况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
出了写字楼,临川已经通知人把商戒的车开了过来。
他正要坐上驾驶位,商戒却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留下来。”
“大老板!”
“听话。”商戒拍拍他的肩膀:“不会有事。”
“大老板,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开车的技术更好。”
“你留下来,和警方接洽。”
商戒坐上了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呼啸一声,黑色的劳斯莱斯驶了出去,消失在马路尽头的夕阳尘埃里。
他加快速度,朝着滨江路快速驶去,同时打开手机,拨下江醒醒的电话,可是电话里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
商戒将手机狠狠地砸在了边上,踩下油门,“轰”的一声,劳斯莱斯在马路上飞速地奔驰着。
他的目光凶狠地凝望着前方,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里,已经潮湿一片。
**
沈初言的车驶出漆黑的隧洞,不远处的江岸畔,霞光落日,偶有飞鸟横过,江面反射着落日的余晖,宛如金色的鱼鳞片。
江醒醒看了看手机,目前信号处于零格。
“初言哥,你手机有信号吗?”
“我关机了。”沈初言道:“刚刚沈念念给我一顿狂轰滥炸。”
“怎么了,她是不欢迎我吗?”
沈初言闷闷地“嗯”了声。
“难怪你开得这么慢呢。”江醒醒看着表上五十的时速,无奈道:“其实我也可以不去的,今天她的生日,不要惹得寿星不开心。”
沈初言的车速放得这么慢,倒不是因为沈念念不乐意江醒醒去赴宴,而是……他正在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进行着心理准备。
一旦窗户纸被捅破,沈家所面临的,势必是一场天翻地覆。
之所以要在沈念念的生日宴会上当众把真相说出来,也是因为他心里的某种难以言明的担忧,他不是特别相信父母,毕竟沈念念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而江醒醒对于他们而言,几乎就是陌生人。
沈初言有些拿不准,如果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这样的机率很小,但是沈初言不想冒险。
他要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把证据摆上桌,纠正错误,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醒醒,有件事我是要跟你说一下。”沈初言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对江醒醒坦白,省得待会儿吓到她:“在宴会上,我会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初言哥,你看后面是不是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呐?”
沈初言望向后视镜,果然,他们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江醒醒之所以判断那辆车故意跟在他们后面,是因为沈初言的车速几乎已经慢到了时速四十码,那辆车居然一直没有超,显然是故意跟在他们后面的。
于是沈初言闪了闪后排的车灯,示意那辆车可以先超车。
而那辆车也立刻打了超车的讯号灯,加快马力追了上来,与他们平行而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平行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那辆吉普车却一直没有超过他们。
沈初言不耐地鸣了鸣喇叭,冲那辆车喊道:“你怎么回事!”
那辆车的车窗缓缓滑下来一条缝,江醒醒清晰地看见了闻洋那双漆黑的眼睛,透着凶狠的杀意。
“去死吧。”他说。
江醒醒尖叫了一声:“是闻洋!”
就在这时,闻洋翻转方向盘,吉普车朝着沈初言的轿车猛地撞了过来,将轿车撞上了边上的护栏,尖锐的划痕声传来,江醒醒感觉自己身体被颠得天翻地覆。
沈初言立刻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醒醒,坐稳。”
轿车超越了吉普车,朝前方驶去,而吉普车也加速朝他们撞了过来,几个猛冲,轿车便有一半的车身都已经被栏杆擦得扁平了。
前方有一段两公里的路程,路口立着一块标牌,上面写着公路维修。
那段路没有任何护栏,车如果驶出公路,下面便是几十米的悬崖和奔涌的江流。
江醒醒看着闻洋疯狂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那段维修的公路才是闻洋的目标,他要把他们逼下悬崖,他要……杀了他们!
她心头突然升起一阵恶寒,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
“初言哥,快刹车!”
沈初言也立刻明白了江醒醒的意思,果断踩下了刹车。
如果这个时候停车,有护栏的保护,闻洋就算再怎么冲撞他们的轿车,也没有办法立刻将他们逼下悬崖,可如果继续往前开,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闻洋见沈初言在十字路口停了车,他也立刻刹了车,然后掉头回来,加大了马力,冲撞沈初言的轿车。
“闻洋!你疯了吗!快停下!”
闻洋的眼睛布满血丝,表情扭曲,整个人处于癫狂的状态,宛如亡命之徒。
他疯了。
沈初言的轿车的车门已经被猛烈挤压变了形状,而闻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是铁了心,一定要将车上的两个人撞下悬崖不可。
江醒醒被颠得七荤八素,渐渐的,撞击停下了,闻洋的车开始往后退,原本以为他是放弃了,却没想到,那辆黑色吉普车往后退了约莫有两百米的距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他们猛冲了过来!
他是要玉石俱焚!
沈初言为自己解开了安全带:“快下车!”
江醒醒急急忙忙地解开了安全带,伸手猛力地推拉车门。
“不行,初言哥,门卡住了!”
江醒醒用力地推开车门,可是车门却纹丝不动,沈初言又拉了拉自己这边的车门,用力推开,幸好,这边的车门没有被卡住。
“来,从我这边走。”
江醒醒抬头,碎裂的挡风玻璃外,那辆吉普车已经近在眼前,眼看着不过分秒的时间便要撞了上来!
“初言哥,你快走!”
沈初言这个时候离开完全来得及,可是江醒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想要离开就困难许多了。
“快走啊!你别管我了!”江醒醒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二十米,十米,五米……吉普车宛如一头凶猛愤怒的公牛,已经近在眼前。
沈初言的眼睛通红,来不及思考,他扑过去,用整个身体护住了江醒醒。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江醒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攥紧了他的衣角。
就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巨响,意料之中翻天覆地的震颤并没有传来,江醒醒恍惚间睁开了眼睛,透过那破裂的防风玻璃,她看到那辆吉普车已经撞破了护栏,半截的车身都已经悬在了崖边,摇摇欲坠。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撞在了吉普车的侧面,剧烈的猛冲让轿车前面的车身完全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是那辆劳斯莱斯突然从十字路口冲过来,撞翻了吉普车……否则,以吉普车的时速,江醒醒和沈初言现在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江醒醒看清了那辆劳斯莱斯的标志,呼吸突然停了几秒,然后她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疯了一般爬出了车身,朝着那辆破损的劳斯莱斯跑过去。
她怎么会认不出那辆车,那是商戒的车啊!
“商戒!”
车身的冒着青烟,隔着破碎的车窗玻璃,江醒醒隐隐约约能看到在气垫中的男人,满脸鲜血,昏迷不醒。
“商戒!”
江醒醒哭着,绝望地冲着周围喊叫着:“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这条路太过荒僻,周围几乎没有路过的车辆。
江醒醒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急救的电话,然后冲到车边,使劲儿拍打着车窗,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商戒,商戒我是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鲜血顺着他英挺的脸庞滑落,将他的眼睛埋在一片殷红的血泊中,他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望向了车窗外的她。
商戒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在说着什么,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江醒醒目光下移,看到他的左手无名指轻微的勾动着……
“不要害怕,我不疼,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
救护车呼啸着赶到,同时赶来的还有几辆黑色的警车。
商戒被医护人员从车里抬出来,放在了担架上,抬上救护车。
江醒醒哭着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商戒睁着一只眼睛,温柔地看着她。
“哭什么,你男人没死。”
居然还有本事说笑。
江醒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护士让江醒醒也跟着上车,要给她包扎一下伤口,江醒醒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被碎玻璃划伤了。
她回过头,沈初言被医护人员从车里扶出来,额头略有擦伤,包扎了绷带。
沈初言扬了扬手,示意让她放心。
江醒醒的脑子一阵轰鸣,所有破碎的片段在她的脑海里拼凑重组,渐渐地,记忆完整了。
严肃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还有什么都让着她的哥哥……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把他们弄丢了。
“哥哥……”
她无意识地喃了一声。
救护车的车门缓缓关上,江醒醒又连忙跑到,沈初言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夕阳最后的暮色里。
**
晚上八点,世纪大饭店。
宴会大厅空空荡荡,残余了满桌的红酒佳肴,大厅正中间的圆桌上,还放着一个三层的精致奶油蛋糕。
蛋糕上摆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巧克力人塑,人塑下,是一排用果酱写的祝福:祝愿沈家最可爱的小公主沈念念,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沈念念提着洁白的蕾丝边公主裙,颤巍巍地走到了蛋糕前,看着那一排字,脸上露出了荒诞又嘲讽的神情。
所有欢笑与热闹背后,留给她的是无尽的空虚。
方才消息传来,沈初言的车在滨江路上出了严重车祸,父母和亲朋好友全部赶往医院,她的生日宴会便这样戛然而止,没有人记得她,也没有人在意她。
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成了那个没有人疼爱,没有人喜欢,无人问津的野丫头秦小莉。
她夺走了沈念念的人生,也夺走了沈念念的父母和哥哥,夺走了属于沈念念的那份爱。
而现在……她知道,一切都应该还回去了。
沈念念用手抓起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小公主人塑,塞进了嘴里,一口咬下了人塑的脑袋。
就在这时,宴会大厅的门被人推开,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便是李林。
警察走到沈念念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秦小莉,我们怀疑你与滨江路上发生的一起恶性谋杀案有关,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沈念念颤抖地伸出了手,冰冷的手铐落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之上。
**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医院的特护病房里。
所有前来探病的亲人和朋友,包括听闻了消息之后,匆匆赶过来的生意伙伴,他们都被医生拦在了病房外面。
医生说,商戒的伤情并不算严重,内脏未曾受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头部有轻微的擦伤,缝了几针。
车贵,还是有贵的理由。
临川说若是换了别的车,以那样的速度直接撞上另一辆飞驰而过的吉普车,别说是内脏受损,就算内脏飞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这辆劳斯莱斯幻影是临川亲自去原厂进行了安全方面的特护改造,却没想到真的会有排上用场的一天。
商戒的父母在病房坐了会儿,确定了孩子是真的没有大碍,这才离开。
留下了江醒醒和临川两个与他最亲近的人,在病房里陪着他。
商戒的头上缠着洁白的纱布,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本以为,会看见他的小妻子流着眼泪,握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叨叨说我不能没有你。
然而,眼泪没有,担忧也没有,他床边鬼影都没有一个!
商戒坐起身,四下里望了望,病房的沙发上,江醒醒和临川正拿着牌炸金花。
“我跟。”
“我再跟。”
“我也再跟!”
“哈哈,不要后悔,我摊牌了哦!”
“妈的!”
“给钱给钱”
临川愤懑地掏出钱包,抬起头,和商戒四目相对,眨巴眨巴眼睛。
“大老板,您醒了啊!”
商戒:“怎么我醒了怎么你还不乐意?”
江醒醒高兴地从沙发边跳下来,直接扑到商戒身边,抱住了他的脖颈:“呜,我老公终于醒了!”
“哎!哎夫人小心!”临川担忧地提醒江醒醒:“总出车祸呢,您可轻点,别抱坏了。”
“哪有那么容易坏。”商戒笑着张开了手臂:“来,我媳妇再用力抱抱我。”
江醒醒便使劲抱住了他,又亲了亲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商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轻轻挑了起来,望向临川,而临川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手里的牌突然哗啦啦地散开,落了一地。
卧槽!他……不是大老板啊!
江醒醒没有察觉到面前男人的异常,她松开手,有摸摸他的额头,捏捏他的脸颊:“所以是完全没问题了吗?”
“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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