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他心中还是存了怀疑,所以特意将莲棠带到大日之威最为盛的朝夕宫,检查了一遍。
可莲棠并没有想到这一方面,她沉浸在东曦太子虽然高冷,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行事中,心脏怦怦直跳。
元光仙君见孙女这个模样,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而他有心成全孙女,所以在宴会之后,他向仙帝提出了结亲之事。
可仙帝却回绝了他,理由是,东曦太子的太子妃早已选了出来,只不过尚没有公布罢了。
既然东曦太子已经定亲,元光仙君也就只能无奈的放弃了,他看着孙女那少女怀春的模样,也是不忍心打击,所以决定先缓一阵子再说。
也许莲棠对东曦的喜爱也就是这一阵子的事呢?也许莲棠很快就会淡忘这一种心情呢?也许莲棠很快就会移情别恋呢?
当然,他更多的是存着,既然东曦的婚事还没有公布,那就可能会有变数这一种想法。
仙界太子妃,他最心爱的孙女,当然是担得起的。
所以,在各方的互相算计下,一场大戏徐徐拉开巨幕。
身为戏中人的莲棠,魔帝,东曦,以及心慕东曦的蒲溪,还有东曦尚未宣布的太子妃婵月,便在种种巧合下,造就了一段旷世恋情。
爱与恨,忘与弃,追与断,种种感情纠葛起来,让站在戏外看戏的众人大呼过瘾。
最后,东曦太子依诺与婵月成婚,虽然他在种种纠葛与误会中爱上了莲棠;莲棠因东曦的绝情而心死如灰,堕入魔道,成为了魔帝的魔后;蒲溪算计了许多,却什么也没得到,在怨愤之中进行着最后的谋划。
而本该登上戏台的妖族大太子——嗯,所有仙神都将他忘了,包括他自己。
开幕与闭幕,所有的戏都唱了,只下最后一场。
蒲溪在求而不得之后,使出了最后的手段,她对婵月下手,想要直接杀了婵月,取代婵月成为东曦的新娘。
熟料却被东曦发现,功败垂成,可即使是如此,婵月也重伤垂危。
为了救婵月,东曦踩入蒲溪设下的陷阱,前往魔界,取魔帝心头血。
为了全了东曦最后的一个心愿,也为了彻底的割舍情丝,莲棠绝望哭求魔帝献出心头血。
望着心爱的姑娘那泣血般的眼神,魔帝惨然一笑,然后取出了心头血,立誓就此断情,与莲棠再不相见。
莲棠心如枯木,眼睁睁看着魔帝与东曦一同离去。
而就在此时,一直静观着事态发展的仙界悍然出兵,打算趁着魔帝最虚弱之时,直接攻破魔界。
魔界之众因魔帝而压抑多年,现魔帝伤重无法压下他们,他们便再无顾忌的释放本性,打算与仙界大战一场。
一场天地浩劫就此展开。
杀戮之气自天上落到天下,让这茫茫天地也多了一分肃杀之色,情况一触即发,气氛紧张到连仙气流转都会清晰可见。
而这个时候,正在鬼界逗着一串小鬼的长离笑容浅淡的收回手。
他直接站起身来,面前的那些身穿黑衣红衣白衣血衣的小鬼,瞬间表情惊悚的逃窜离去。
他微微叹了一声:“终于来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清光贯彻天地。
他威严而又无情的意志也在这一瞬间充塞天地,天地万物,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仙神,还是低若浮沉的草芥,都直接凝滞下来。
随着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响起,他们的神智才慢慢的回归,然后,他们就看到,整片天地如同一片破碎的镜面一般,分割成两半。
一半缓缓的融入现有的空间中,一半,却归于另外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中。
惊骇,惶恐,畏惧,不安,种种情绪充塞在他们的心间。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整片天地的本源被分割成两半,眼睁睁的看着世界的位阶跌落,眼睁睁的看着天地之间的仙灵之气稀疏而乱散。
他们看着那面目模糊的人手中的镜光一闪,然后周遭的景色便开始迅速的变化。
一切的声与形好似都陷入了一场光怪淋漓的梦境当中,肆意的扭曲;一切都色与相好似都沉浸在一场无妄的梦魇当中,诡异的变换。
一切,都变了一个模样。
许久,许久,陷入了凝滞状态中的人才从那种无力的状态中走出,他们环顾四周,便愕然的发现,这赫然是多年前的模样。
元光道场,元光仙君寿宴。
此时寿宴已经踏入尾声,而参加这一场寿宴的各方仙神,则是静默的看着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人影踏入寿宴场中。
然后端起一个酒杯,轻轻的品了一口,道:“涩的。”
然后,他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离去之时,所有人都归于沉寂,除了一只正在深潭里呼呼大睡的大乌龟。
第825章 无回
无边无际的混沌中,一座宫殿静静矗立。
长离来到这座恢弘的宫殿面前,古朴的宫殿大门无风自开。
他踏入这宫殿中,然后身形如一团混沌的雾气一般,消失不见,下一刻,宫殿的大门也随之关上。
在宫殿主人闭关的禁室里,一道人影突然出现。
在静室中心,一位身着道袍的人影正静静沉睡。
他双眼闭合,周身的气场沉静而又疏远,好似无人可以唤醒他,接近他。
他眉心一道朱色的劫纹,好似道劫所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长离的本体。
望着他,只感觉望着那茫茫天地间,无所不在却又无可琢磨的大道,你明明确定他在那里,却又下意识都不敢承认。
只因,他本就是大道化灵。
他诞生于无尽混沌初初演化之时,自茫茫大道中化生而出,不知修炼了多少岁月,才有今日之修为。
大道无形无相,而他作为从大道中分化出来的一抹道意,自诞生之日起,就有左右‘道’的力量。
所以他生来强大。
但强大却需要代价去换取。
比如说,他的灵智从初初诞生到最终形成,就用了十二个元会。
比如说,相比起其他的有法可循的生灵,他的修行要艰难上许多。
因此,在灵智的形成期,他大多数是混沌的。
因此,他的修行速度要慢的太多。
当然,相比起其他的灵智诞生,比他晚许多个元会的混沌生灵,他还是好上太多。
时间所造就的差别实在是太大,所以他的道基比起之后陆续开启灵智的生灵要雄浑太多。
或许是因为拥有了太多什么,就会少些什么,相比起七情六欲无比生动的其他生灵而言,他显得‘浅薄’许多,也显得‘冷漠’许多。
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所以他从来‘不争’,或者说,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动争夺的意念,亦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争’这个概念。
他之所以会突然的陷入沉睡,并散出去一半的灵魂力量,并不是因为什么阴谋诡计,并不是因为什么争执谋划,也更不是他为了求的什么,而是他觉得,到了这一阶段,如此行事,好似也不错。
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而已。
他心中知晓,这大概就是他的‘劫’。
可劫难这种东西,渡与不渡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难道他不渡不过这一次劫难,他就不超脱了?
所以,他便在做下决定之后,直接散去了一半的灵魂力量,完全没做出其他的准备,哪怕,渡劫也有失败的可能。
这一场超脱之劫,他可以选择渡,也可以选择不渡,之所以做下前去的决定,是因为,他许久没做出新的改变。
超脱之劫,他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成功便是他能够成功的超脱,从此独立于大道之外,在不受任何存在的制衡。
而失败,或许是永远不再醒来。
可哪怕有着这样的代价,他还是在心有所感之后,立刻做下了渡劫的决定,大概是因为,他太无聊?
他无所谓胜负,也无所谓好坏。
总之,他就这么散去了灵魂碎片,本源意识也随着这些碎片而进入那些茫茫小世界之中,总之,他就那么入了劫难。
他不畏惧,也不排斥。
小世界并不是什么能够让他恐惧的地方,哪怕他失去了记忆与实力。
他转生在这些小世界中,而小世界中的所见所闻,确实不同于他过往那漫长的修炼生涯所见识到的东西。
虽然那些情与欲,物与灵,在他的眼中浅薄的如同一张纸,但,那毕竟是他以前不曾亲身经历的东西。
他从来都是站在无穷远的地方静静的观望,望人世浮沉,望世事变迁,望大千更迭,望道尽路绝。
他不曾真正的代入那一个个各有诉求的角色中,也不曾真正的去体验那复杂而又多变的情感。
而正是现在的这一场历劫,却让他真正的体会到了那些东西。
虽然他依然觉得那些东西脆弱的一戳就破,但他不否认那种感觉很新奇。
新奇的东西,总是有探究的意义的。而新奇的感觉,哪怕不是一种很好的感觉,也能让他产生一刹那的高兴感。
他站的太远了,也太高了,所以看什么都是熟悉却又新鲜的,他看的太清了,也看的太冷了,所以无所留恋。
这一场渡劫,或者说是一场旅程,正好就给了他一个新鲜的角度,让他多了许许多多的不同的体验。
他身上染上了许许多多的不同的色彩,相比起他那个无情无欲的本体而言。
虽然他的本心并无变化,可他知晓,有些东西是变了的。
他自大道化生,是道意化灵,可并不代表他就是大道,他终归,要有与大道不同的东西。
现在,他有了。
他身形飘渺如雾,却又浅淡如月光,他走到了明明强大至极,却没有一点存在感的本体面前,然后嘴角微弯,露出一个有些散漫的笑容。
本体的眼睛在他笑容出现的那一刻,便霍然的张开。
无情无欲的眼瞳中流光一闪,在这一霎那,天地都直接凝滞,就年了不断翻滚的无尽混沌,都静默了一刻。
无穷的道意自道宫中散发,然后蔓延至天地的每一寸,又瞬间收回。
这一瞬过后,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尚且是灵体的长离身形要单薄一些,这种单薄并不是指身量的单薄,而是一种气势的单薄。
已经睁开眼的,本体的长离,虽然存在感低的好似一错开眼就能将他忘了,可当你注视着他时,却又有一种威严到不可直视的感觉。
他们的外貌虽然有一些细微的差异,可眼中的神采却完全一样。
尚是灵体的长离清明的如同至冷之月,如至寒之冰,又如倒映着世间万物的虚空之境。
他的身体缓缓地虚化,缓缓的虚化,直至化成烟雾。
他直接回归到了他的本体中,然后神色疏离中带着懒散的本体再次闭上了眼睛。
至高无上的气息从无尽混沌深处的洞府扩散至茫茫未知处,压的所有有灵生物喘不过气来。
古朴而又玄奥的太微境漂浮在半空中,镜面濛濛一片,恍若天地初开,天光出降之时。
而在长离的神魂天地中,曾经散落出去的灵魂碎片再次回到了它们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回归了它们最初的所在。
而随着它们的归来,闭着眼的好是沉眠的长离脸上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疲色也彻底的散去。
他眉心的劫纹颜色越来越淡薄,越开越淡薄,直至消失于无。
他的脑海中回放着历劫的途中所发生的事,这些事就如同他曾经用太微境所观测到的事一般,脆弱的就如同海面上的泡沫,却又在碎裂的那一瞬间散发出绚丽的色彩。
他望着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眼神淡漠的好似那些事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而随着他的回归,玄奥而又无可琢磨的先天道文也再次显化于天地间。
无数的大道之文自虚空中浮现,这一刻,无论是有灵众生,还是无灵之物,都笼罩在一种玄妙莫测的气息之中,不管他们自这种气息中悟到了什么,他们的本源都大有增加。
威威大千,茫茫小千,在这一刻,都沉浸在对道的领悟中,哪怕是世界本身也是。
在这一刻,一切都苦难,一切的挣扎,都离他们而去,只剩下了最宁静的身心。
有些人自这场悟道中感悟到了道之浩渺,有些人自这场悟道中明了了自己的本心,而有些人,却从这一场悟道中感觉到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比如说,重归过往的莲棠等人,比如说,看着徒弟训徒孙的撷英,比如说,一点一点的弥补本源的钟文清,比如说……
寿宴之上,蓦然变得空空如也的酒杯静静放置,望着它的莲棠等人目光恍惚。
小世界洞府中,摆着一张温和脸,修为已至合真的撷英眼神突然凝滞了一瞬。
简单的不可思议的洞府中,正闭关修炼的钟文清眼睛已经睁开,平静的眼中满是了然,以及一丝不可思议。
还有正处穿行在无尽是生命光华中,哼唱着精灵之曲格丽塔;处理着公司事物,心情十分抑郁的宁未晞;浑身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彩,却穷的要吃土的晶……
太多的与他有因果的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但能记起他的人却没有几个。
他端坐在洞府中,如雾一般冷漠疏离的脸庞慢慢的多了一丝生气,变得如同经流水千万年打磨方方成型的玉,清润而又隽永。
他周身环绕的道文一点一点的融合入身体中,而随着道文的融入,他眉心的劫纹也一点点的淡化,在劫纹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虚虚的在空中一抹,那将所有的天地的笼罩的道意就如同翻转的镜光一般,直接消失。
而现于众生眼前的先天道文也再次隐没,归入茫茫大道中。
他拾起身前太微境,太微境清濛的镜面上顿时映射出了一幅幅鲜艳的画面。
这些画面这是长离的本源意识曾经走过的世界,已经在梦里看过的世界。
望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风景,以及或多或少有了些变化的人,他的嘴角艰难的弯起露出一丝浅淡到几近于无的笑容。
他的手随意的抬起,袖摆在虚空中划过一道肆意的弧度,他的手指在虚空中一点,那些世界的本源便再次凝实了一分。
既然曾经有缘,那今次便彻底的了结。
虽然他万因不沾,万果不染,但,他想做就做了。
他看着那一个个世界的气息更为的凝实,看着太多的挣扎在真实与虚无的边缘的世界彻底的成型,看着那一段段因果的了结,神情再多一丝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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