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潘义庭很不高兴。
他们派系好不容易抢了个主考官的位置给他,他取中的解元是别的派系的,为别的派系提拔人才,他有何面目回京复命呢。
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打起精神来继续批阅试卷。
过了大半日,试卷终于批阅完毕,几份试卷摆在了两位主考和四位同考官的面前。
潘义庭扫视了众人一眼,先问汪时彬道“汪大人觉得哪一份试卷堪当解元之才”
潘义庭不知道哪一份试卷是祁思煜的,自己没有目标,但他能从别人的反应中推断出来啊。毕竟一个人的文章都带了他自身的特质,只要有意还是能辨认出来的。比如二皇子派力捧的齐慕远,他的文章向来重事实,擅推理,在摆事实讲道理时还带着一种锐气。他平时写文章就带有这种特质,到考场上更可以把这种特质给放大,从而让有意取中他的考官一眼就能辨认出哪篇文章是他的来。
因在京中被任命为主考官,到上路直接南下,时间太短,且不宜跟外人接触,所以潘义庭只能拿到祁思煜的几篇文章,其他考生的文章他并没安全的渠道获取,自然不能辨认哪张试卷是大皇子一派力荐的齐慕远的试卷。
但他自有他获取的方法。只要汪时彬力荐哪张试卷,就能得知哪张试卷是齐慕远的。到时候他直接将其打压下去,不让他们得逞便是。剩下的,自然就是祁思煜或别的考生的了。
潘义庭觉得,祁思煜得不得解元还在其次,不让别的派系的考生在他做主考官时取得解元,才是最要紧的。
汪时彬也有六十多岁年纪了,做了一辈子官,潘义庭没有提出自己想要取中的试卷,而是先问他,这是什么用意,汪时彬自然清楚。
对此,他也不是没有对策的。
他指着一张试卷道“我觉得此生有解元之才。”
潘义庭拿起那张试卷,看了一看,对汪时彬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我也觉得好。”
汪时彬脸色一黑,心里一阵郁闷,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他指的那张试卷自然不是他猜的齐慕远的,而是疑似杜锦宁的。
齐伯昆早已跟他打了招呼,如果在竭力争取下仍然不能让齐慕远获得解元,那就死咬住杜锦宁。杜锦宁不是哪个派系之人,不至于让潘义庭非得揪下来不可。但杜锦宁跟齐家交好啊,差不多等同于半个大皇子派系的人了。让杜锦宁取得解元之名,总比让二皇子派或是四皇子、五皇子派的人得了去的好。
所以汪时彬打算将杜锦宁抛出来,也算是投石问路。否则他直接将齐慕远那张试卷指出来,目标太过明显,潘义庭定然会利用他正主考官的权利一票否决的。到时候他再据理力争,也无济于事。将杜锦宁的试卷抛出来,是最保险的办法。一旦潘义庭直接否定这一张,他再趁机把齐慕远的试卷拿出来,那才是正中下怀。
却不想汪时彬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认同他指的试卷,这让汪时彬郁闷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难道他自己就没有想要取中的人选吗
不过想想就算取中杜锦宁,那也起码没让二皇子一派得益。在二皇子一派做正主考的情况下,还能让亲近大皇子一派的杜锦宁中解元,他这个副主考也能向上面交待了。
这么一想,他的神情就松懈下来。
潘义庭将他的一切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下,越发笃定汪时彬推出的试卷不是齐慕远的了。
主考官和副主考权利大,同考官只能协助阅卷,对于取谁做解元是不怎么说得上话的。
但四皇子一派来了两位同考官,自觉二人的力量加起来也相当于一位主考官了。他们自然要为自己的利益努力。此时见潘义庭和汪时彬争斗得厉害,心里一喜,连忙把他们看中的一张试卷推了出来“某认为这张试卷文采斐然,卓然不群,当为解元。”
当初在京中,为谁做主考官,谁做副主考,就争夺了一番,一次次地进行利益分配。四皇子和五皇子派系的人没能争过大皇子、二皇子,沦落为同考官,潘义庭和汪时彬又岂容两位同考官插手名义的排定
两人瞥了那张试卷一眼,轮流把那张试卷的文章挑了一通毛病,有志一同地直接否定道“这位考生水平不足以取为解元。”
第527章 捡漏
四皇子一派的两位同考官争辩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他们也知道潘义庭和汪时彬是不可能让他们这一派的考生夺得第一的,力争一番也是为了向上面的人做个交待。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们就不再做声了,打算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大皇子和二皇子两派斗个你死我活。
当然,如果能有机会搅个浑水,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两派的人都落空,选一个不是任何派系的人做解元,他们还是挺乐意的。这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反正他们的主子落不了好,那就谁也别得到好处。
潘义庭既做出了要征求大家意见的姿态,五皇子那派的同考官和保皇党萧轶自然也不放过,问他们道:“你们觉得哪张试卷最好?”
王皇子赵昶没有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那种显赫的母族做帮衬,再加上年纪小,跟两位早已成年的哥哥在势力上相差甚远,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觊觎皇位的野心。
历史上不乏长寿的皇帝把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熬死了,最后皇位便宜了年纪小的儿子的例子。另外,因为做太子做得时间太长、势力发展太猛而被父皇猜忌,从而废太子或发生逼宫的事件更是数不数胜。所以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皇位会落到谁的头上。他们母子的打算是先保住性命,好好活着。最好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四皇子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最后被五皇子渔翁得利。
所以五皇子的夺嫡策略一向不是在外勾结朝臣、发展势力,而是力求做个孝顺懂事、才学横溢、没有什么权利野心的乖儿子。
这一次来做同考官的纪舒,是赵昶的母亲恩嫔的堂兄,因亲戚关系自然而然地被划归了五皇子一派。
他此次来桂省任同考官,并不是五皇子极力争取的,而是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权利相争后平衡的结果。毕竟那三派在人员配备上保持了微妙的平衡,如果再来一个保皇党,势必打破平衡。把纪舒放进来填一个坑正正好。
支持祁思煜的潘义庭认为,五皇子以前受过祁元道的指点,肯定是偏向祁家的。把纪舒放进来,他们起码增加一份力量。有些潘义庭这个主考官不好说的话,就由纪舒来提出,正合适。
支持齐慕远的汪时彬却从齐伯昆那里清楚地知道了前段时间祁元道讲学时发生的事,得知五皇子早已倒戈到了那个叫杜锦宁的小孩儿身上,对祁元道早已不感冒了。他们这一派完全可以把纪舒当成一颗暗子来用,利用纪舒迷惑潘义庭,从而达成他们的目的。
总之这些人把纪舒放进了桂省考官队伍里,都是各怀鬼胎。
此时见轮到纪舒发表意见了,大家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想知道纪舒推荐哪一张试卷。
纪舒这人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白净的圆脸,笑起来脸上还露出两个小梨涡,一副人畜无害的可亲模样。
此时见问,他笑眯眯地道:“既然潘大人和汪大人都认可这张试卷,在下自然没有意见。”
前段时间赵昶才来了一趟桂省,纪舒作为他的舅舅,对祁思煜、齐慕远、杜锦宁等人的情况自然比在座的几位都了解。而在纪舒离京之前,赵昶一再拜托他,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杜锦宁推到解元的位置上去。
赵昶的打算,即便他自己不说,纪舒也猜得到一些。
杜锦宁不站队,又十分地才华出众,赵昶应该是想把她拉入自己的派系中去。赵昶快成年了,再过一两年成了亲就可以在外面开府了。到时候杜锦宁考上进士进入朝庭做官,暗地里辅佐赵昶,赵昶也能慢慢培养自己的班底。
基于这一点,纪舒把刚才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知道现在放在最醒目位置上的那张试卷很有可能是杜锦宁的,他自然乐得将其再往前推上一把。
纪舒表现了无欲无求的态度,那位保皇党萧轶自然也不掺和进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斗争里。保皇党说起来是保皇,只忠于当今皇上,其实都是明哲保身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萧轶道:“在下跟纪大人一样,没什么意见。”
如此,除了四皇子一派的两位同考官,其他四派都一致认可了杜锦宁那张试卷。
这现象实在有些诡异。
潘义庭和汪时彬心里都有些郁闷,但也不好把自己刚说出去话收回来。好在第一名的这张试卷都不是对方阵营里的,大家心里多多少少得了些安慰。
定下了第一名,三派又唇枪舌箭地讨论了一番,对第二名据理力争。毕竟这才是第一场考试,后面还有两场,把疑似祁思煜或齐慕远的试卷列为第二名,第二、三场时再让他或他争取第一,最后根据三场考试的成绩排名次,就很有可能把他或他列为解元。
最后还是正主考官潘义庭压过了副主考官汪时彬,把疑似祁思煜的那张试卷排在了第二,疑似齐慕远的排到了第三。
他们作为内帘官,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一步了。至于这些试卷到底是谁的,会不会出现错误,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将试卷交出去,潘义庭他们就去歇息了。放榜等事宜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他们要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好备迎接第二场考试。
此时的杜锦宁他们正坐在玉馔斋吃饭聊天。
此时尚在考试期间,考生的一切表现都会被人所观察。一旦传出不好的名声,势必会影响乡试的排名。
所以即便席间只有杜锦宁未成年,大家都没有要酒,连桂花甜酿都没要,只是以茶代酒碰了碰杯,然后边吃菜边听关嘉泽说着他在京中的经历。
“……太学里的先生全都是当世大儒,最有名的吴鸿咎老先生你们听说过吧?他就在太学里教书。”
关嘉泽把太学的牛逼之处吹嘘了一通,然后对杜锦宁道:“锦宁,每个省乡试前三名都可入太学。你可得努力了。”他指了指齐慕远、梁先宽几个,“他们考上举人后势必要去太学念书的,你到时候不跟着一起去,莫不是还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成?你姐夫他们有家有室的且不必说了,你可得趁着没有成亲,去京城好好见见世面。”
第528章 提议
要说见世面,在座的谁有她见的世面多前世不说全国各地,便是国外都去过无数次。她对勋贵满地走、权臣多如狗的京城避之不及,实在没兴趣去那种地方给人装孙子。
关嘉泽还想再劝,深深了解杜锦宁心思的齐慕远就拍了拍关嘉泽的肩膀,道“行了,京城我又不是没呆过,那地方,说是繁华,但麻烦也多。除了参加会试和殿试,锦宁还真没必要跑到那里去。当然,去那里做官又是另一回事。”
关嘉泽劝杜锦宁去,也不过是十分想念当初他们几兄弟在一起的情形。现如今他虽成长了不少,在京城里也站稳了脚跟,把庶兄庶姐的风头压了下去,但心里终是孤独的。几兄弟里他最为看重杜锦宁,所以才希望杜锦宁能去京城陪陪他。
此时听齐慕远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自己自私了,没替杜锦宁思虑周全。
他心里内疚,脸上却扬起揶揄的笑容“齐慕远说的也是。两年不见,锦宁的相貌越长越漂亮了。要是去了京城,被权贵们捉了婿,甚至被公主、郡主们看上,那就惹大麻烦了。还是桂省好。”
“去你的。”杜锦宁给了他一拳,“竟然敢拿我开玩笑,两年不见胆儿肥了你。”
大家都哄笑起来。
在座的许成源年纪最大。许是因为早年丧父、家中贫寒的缘故,他成熟得早,性格沉稳,思虑得总比别人要多一些。
等大家的笑声落下,他认真地劝杜锦宁道“锦宁,关嘉泽这话虽说是开玩笑,却不无道理。你如今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亲了,是时候考虑把亲事给订下来了。你长得好,又如此有才华,盯着你的人可不少。咱们在这桂省这一亩三分地里还好说,那些权贵即便看上你也不敢轻易打主意,可真去到京城,被人捉了婿那就真有大麻烦了。”
说起这个,关嘉泽情绪便有些复杂。
他是真真正正喜欢杜锦宁,觉得杜锦宁如果能娶他的妹妹关嘉玉,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这于杜锦宁自己,于关家,于喜欢杜锦宁的关嘉玉,都是一桩极好极好的事情。怎么杜锦宁死活都不愿意娶他妹妹呢
想起为了提高母亲和妹妹在关家的地位,他不得不联姻娶进门的妻子,现如今夫妻之间虽说不上特别恩爱,却也能和睦相处。他尽可能的对妻子好,妻子也尽力地为家里操持,从未尝过爱情滋味的关嘉泽对杜锦宁的这种做法就十分地不明白。
杜锦宁不欲在这里多说她的亲事,笑道“我才十四岁,谁丧心病狂地要捉我去做女婿倒是齐慕远已满十六岁了,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倒是要提防一下。”
大家又把玩笑开到了齐慕远身上,打趣他娶媳妇的事。
齐慕远性格虽然冷了些,但对朋友还是极好的。平时大家开个玩笑,他兴趣来了也会凑趣地附和几句,跟大家说说笑笑。可今天却有些沉默,听大家开玩笑时只是笑笑,便一杯一杯地喝着手里的茶水。要不是大家今天没有要酒,没准他就在醉着回家了。
杜锦宁看他这样,以为大家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像齐慕远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娶媳妇,娶什么样的媳妇,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都得听父母长辈的。现在齐伯昆回京里去了,没准过一阵就写信来,说帮齐慕远订下亲事了。
她忙按住齐慕远的胳膊,低声劝道“你少喝些,这又不是酒。”
看着她白白嫩嫩比自己小一号的手,齐慕远一时有些怔愣。
杜锦宁在男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能不被发现自有她的一套做法。比如别人偶尔发现她跟其他男人有点不一样时,她是从来不心虚的,而是镇定自若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别人看到她这样,自然就把心中那点猜疑压下去了,甚至还会为自己的那点心思感觉内疚。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杜锦宁即便跟他们这些男孩子不一样,也是正常的了。
此时她见齐慕远盯着自己的手两眼发直,一面很自然地把手缩回来,一面又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发什么愣摆在你面前的烧鸭对面夹不着,你给他们递过去。”
齐慕远回过神来,赶紧把烧鸭给递过去,趁着忙活把心里的悸动给压下去,神色恢复平静。
大家虽然很关心关嘉泽,但关父妻妾之争却是不好问的,关嘉泽也不愿意说起,大家只聊了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外加关嘉泽的学业,看看时辰不高,就打算各自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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