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雅嫔看着她的反应,似乎有些异样,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笑道:“娘娘虽说表面上谁都不在乎,这般任性,不过,内里却也是对丞相大人挂心的。否则,也不会冒着开罪陛下的危险,也要出宫提醒大人了。是不是?”
她瞧着宸妃娘娘与丞相这般,既欣慰,又有些淡淡的钦羡,最终却只捋了捋姜念念的软发,轻声道:“娘娘快沿着小道回宫罢,贞玉她们早已是等着你了。”
姜念念点了点头,这才悄悄的往回走。
然而就几乎在同时,宫墙根上却闪过一道人影,偷偷见着姜宸妃竟是从宫外回来的,眸子一震,便急着也往回赶了。
临回到伺候的宫中时,青雪才将她方才看到的,都急急的告知嘉贵嫔,并且又道:“娘娘!您说,宸妃娘娘偷偷出了宫,到底是为的什么呢?奴婢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关窍。”
这个时候,徐芷妤正在修剪这宫中的花枝。
自从她进了冷宫以后,这寝殿里的花枝都已到了无人料理的地步。肆意生长着,形容繁杂,就如同没娘的孩子一般。
她听到青雪的禀报以后,第一反应也是惊疑,然而却想到什么,神情本能的一黯,心里更是觉得空落落的。
……今夜重阳佳节,姜宸妃宁愿不去拜见陛下,也要偷溜出宫去,便是傻子,也知道为的什么了。
除了去见丞相府中的那位,姜宸妃难道还有别的去处么!
姜宸妃当真是秽乱宫闱、私通臣子的妖妃啊,想自己进冷宫这么久,宸妃却竟是毫无变化!
顾长卿却还是纵着她。这么想着,徐芷妤便更觉得生出一股心痛来。
“娘娘,娘娘!”青雪好几次叫着,才终于将她从遥远的神思中唤回来,压低声音说:“……贵嫔娘娘,奴婢觉得这宸妃必定是有问题的。娘娘既要对付宸妃,何不就从此事入手?”
徐芷妤回过神来,抿了下唇,笑得却颇有些苦涩,“……本宫才从冷宫出来,正是要韬光养晦的时候,又怎么能再去为难宸妃呢?”
她顿了顿,才冷淡的继续说:“宸妃既会偷偷出宫一次,便必定会有第二次,到时候,好好盯着,抓个现行便可。”
青雪这才若有所思,连忙道:“娘娘圣明。”
……
因着三日后的事,这几日姜念念都睡不安稳,时常念着三日后的事。
……却不想,三日之后,晨时刚过,正是大朝会才结束的时辰。
宫门处却骤然传来消息,丞相府的马车果真是遇刺了!
贞玉前来回报这事的时候,已是打听的仔仔细细的,听闻因为此事,还专程处置了长安城中城防司的人。
丞相府素日出行时,因长安城中治安良好,且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故而并不会带着多少护卫。却不想,竟敢有人真的敢对顾长卿下手!
听闻,还是京兆府尹与刑部双双下了通缉令,若是敢对丞相动手的那人最终被找出来,只怕是会里外被剥三层皮的。
姜念念的一颗心则迅速的沉了下去,随之代替的便是不安的情绪。她的心思并不在凶手是谁上面,而是……顾长卿现下如何了。
——她分明已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专程出宫提醒过他,可顾长卿竟还是按照原有的轨迹走了。
难道,他果真没有相信她说的话么?
姜念念心里狂跳不止,还有点生气。在宫中也是坐卧难安,便又效仿上次,央了陆雅嫔让她悄悄出宫去。
……
如今的长安城中早已是戒备森严,尤其是丞相府附近,无不是装备精良、整装待发的金吾卫。
姜念念幸而认得岳心那丫头,让她悄悄带自己进去。
“……娘娘,您怎的又来了?”瞧见斗篷下那张娇俏苍白的小脸,岳心整个人都不由悚然一惊!
……她看见了什么,原来宸妃娘娘与顾丞相秽乱宫闱的传言,难道并非是假的么?
姜念念却只是低垂着眼睑,不再说什么。
她如今的衣裳与寻常的贵女无异,即使被人瞧见了,也只当是哪个偷偷爱慕丞相的贵女来瞧他,所以,她自然不能过多出头,引人注目。
岳心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应了声“是”。
……
而在府邸里头,守卫反倒不如外头那般森严。
内室中,又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即使寡淡,也冲淡了原有的叫人安谧的檀香。
而顾长卿自始至终卧在塌上的,床榻跟前点了盏灯,面色竟仍旧是安好的。
听见有人进来,只淡淡问了句“谁”,甚至连眸子都不曾抬起半分。
岳心不敢答话,姜念念却径直揭了斗篷,也不走过去,只见着他缠绵病榻的模样,心里有些酸涩,更有些赌气。
毕竟,他曾是这般照顾她的。
“原来,丞相大人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却还是没有相信本宫所说的。”她紧绷着唇,怔怔看着他,有些意气用事的道:“……如今丞相大人果真是出事,大人可知本宫并没有诓骗大人了?”
顾长卿闻言,则是立即抬起眸来,而岳心这个时候也适时的安静退了出去。
内室中只余下他们二人,顾长卿只是短暂的讶然,却很快温声道:“过来。”
姜念念犹有些赌气,走过去,去仔细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若如原著中所写,伤势自然是不重的,但若是超出了原著的范围呢?
姜念念倚在榻边上,也没有打招呼,便开始一寸一寸仔细看着顾长卿的身体。
顾长卿有些似笑非笑,他的伤自然是不重的,只是传出去的话中,他故意加重了些。
但他忽然,就不想同她说实话了。
而这个时候,小姑娘的眼尾是微红的,犹如泛过一层水色,却极是漂亮。让人怜惜的、娇气的漂亮。
顾长卿似乎也没有想到姜念念会这个时候出现在丞相府,眼底波澜微起,本能的生出些讶然。然而,却仅在转瞬之后,那一丝讶然很快被别的情绪代替。
顾长卿骤然捏住她的胳膊,他沉沉的道:“娘娘,你若再不从我的身上起开,我就真的要受伤了。”
第51章
而与此同时, 宫城中, 在这段时日里,青雪早已派人盯着宸妃的昭阳殿中了。
丞相府方一遇到遇刺的事,昭阳殿的宸妃娘娘便是立即不见了踪影, 青雪自是察觉到有问题,立即前去禀报了嘉贵嫔。
徐芷妤听到此事时,正在礼佛,对着佛祖祈祷什么。听闻此事, 嘴唇只是一颤,才讥讽的问道:“——今日, 是不是丞相府那边遇刺了?”
青雪应了声“是”, 才紧紧握住自家主子的手,这才低声道:“……娘娘放心, 丞相大人自会安然无恙。娘娘,您自己要保重身子才是。”
徐芷妤有点自嘲的笑了笑, 转过头去, 又伸手拿了一株香出来,言语中却又带着些冷意:“……既是如此,那姜宸妃是去做什么的, 自然是很清楚了。”
青雪狐疑:“娘娘的意思……难道是宸妃娘娘去了丞相府中看望……”
“这又如何!”徐芷妤的声音变得冰冷了些,美眸间闪过一丝恨意,才道:“至少, 顾长卿却不会拒绝她, 指不定, 她还是治病救命的良方呢?”
瞧着自家主子这般不甘心的模样,青雪却也有些痛心的低垂下眼帘。
若嘉贵嫔能彻底放下顾丞相,会不会痛快许多?
徐芷妤又淡淡的问:“还有旁人知道宸妃离宫的事么?”
青雪摇头,禀道:“宸妃娘娘是借着雅贵嫔的手才偷溜出宫的,除了贴身的心腹,宫人并不知晓此事。”
徐芷妤望着佛像,又是一笑:“如此说来,想必陛下也不知了?”
青雪愣了一下,才道:“……自是不知的。”
“既是如此,如此重罪,自是要让陛下知道了一下了。”这话,徐芷妤说得漫不经心,却无处不透着淡淡不甘,“便是陛下几番忍让,太后也不会放过姜宸妃的。”
青雪这才恍然大悟。
……
宣室殿那边,因着丞相府遇刺,顾长卿抱病,昭帝自是将丞相手中的政务接手过来。
“没想到丞相府已到了这般地步,顾长卿却仍是不肯完全放权。”昭帝将新上来的折子扔到了桌案上,冷淡的道了句。
而他身前站着的,便是维护皇权的戚侯,还有长广侯。“顾丞相竟还流放了朕提拔的人,看来他对朕这个皇帝,是全然不放心啊。”昭帝皱了皱眉道。
“陛下稍安。”戚侯则拱手,缓缓的说:“丞相府已占据朝纲已久,能让他短短几日交出权力,自是不可能。不过陛下要知道,这场刺杀仅仅是开始,一旦丞相府的根基松动,将来总有一日,会大厦将倾。”
“戚侯所言极是。”长广侯亦是对顾长卿这个庶子恨入骨子里,沉声道:“而且,除此之外,老臣还听闻,这顾长卿冒犯陛下的事尚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这竖子竟与陛下的宸妃娘娘多有流言蜚语,实在是对陛下不敬啊!”
昭帝却不轻不重的瞥了他一眼。
纵使他心里知晓,长广侯故意在自己面前提起,非但只是为了贬低姜宸妃,也是为他了的女儿颂贵妃东山再起。
但是他却仍是被他的话带着,心里波澜渐起,甚至隐隐生出些愤怒。
除了他以外,姜宸妃,本就不该和任何男人产生牵扯的。
这时,小太监王玉进来了,对陛下禀道,嘉贵嫔娘娘正在外头等着陛下,想与陛下一道,去给姜宸妃娘娘赔罪呢。
听到嘉贵嫔的名号,昭帝原本是懒得去见的。他端起茶盏来,正准备推辞时,却又听见了姜宸妃的名字。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盖边缘打着圈儿,昭帝忽然想到,他与宸妃已是冷落了许久,他也一直是极想去瞧瞧的。
于是乎,昭帝便对着两位老臣道:“到底顾长卿已受伤抱病,想来也有很长时间不会上朝。至于丞相留下的摊子,我们有的是时间收拾清楚,今日便就先到这儿吧。”
两位老臣自是道:“恭送陛下。”
昭帝离开宣室殿,便往昭阳殿那边去了。
圣驾驾临昭阳殿,徐芷妤已在那等着了。她站在宫门前,却是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对陛下道:“臣妾同宸妃娘娘从前多有得罪,今日只是虔心想着来赔罪。然而,又担心宸妃娘娘不领情,便只好央着陛下同行了。还望陛下恕罪。”
昭帝瞧了瞧昭阳殿的宫闱,却只是冷淡的道:“宸妃也未必是会同你计较的性子。”
徐芷妤这才低低的,柔展露出笑容:“这便好。”
然而,正如徐芷妤所料,姜宸妃根本不在这昭阳殿中,她恐怕,正忙着在丞相府看顾顾长卿呢!
唇边隐去一道满意的笑容,徐芷妤问贞玉道:“宸妃娘娘呢,她现在在何处,本宫是专程向娘娘请罪来的。还有陛下,也是专程来瞧娘娘的。”
贞玉却是心慌得不行,支支吾吾道:“宸妃主子……她、她并不在昭阳殿中!要不陛下与娘娘晚些时候再来罢。”
昭帝却看她一眼,问:“那她去哪儿?”
……宸妃娘娘去了哪儿,这自是不能说的啊!
贞玉心跳如鼓,手指紧紧攥着衣袍,却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惨白着脸道:“陛下,宸妃娘娘她在其他主子的宫中,也没带奴婢出去,这一时半会儿或是回不来的。”
“哦?”徐芷妤气定神闲、却是不坏好意的笑了一下,方问:“既是在宫中,想必很快就回来了罢、贞玉,你去请一下你们家主子,本宫就在这儿候着。”
这下子,徐芷妤却是轻而易举的,将贞玉的所有退路都堵尽了。
贞玉浑身都轻轻颤抖了一下,然而却仍旧吐不出半个字来。
察觉到这些宫婢慌张的神色,昭帝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他蹙了蹙眉,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声音一厉道:“朕分明许久不曾见她了,难道朕难得来一次,她还要躲着朕么?说!你们家娘娘到底去哪儿了?”
……
而在那边,丞相府中,姜念念听说顾长卿说,她压着他的伤口时,却是恍然的顿了顿,这才将身子悄悄移开。
原来他确是受了伤了,戏演得这样真吗。
她是现代人,故而不会去时时注意自己与男子的距离,也没有心思再去注意了。而在顾长卿的肩胛上,有一道轻微的暗红色伤痕,看上去只像是擦伤一般。因已涂了疗伤的药膏,故而……似乎不甚分明了。
小姑娘指尖轻轻撩起袍服来,认真瞧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带着些疼惜,轻轻问他:“是……只有这儿么?”
45/107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