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太后身前,手指紧紧攥着太后的衣袍道:“求太后宽恕!求太后收回成命罢。”
她所在意的,自然不是要离开楚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么甚至成全了她。但是这个要求怎能楚王亲口提出呢,那么,她与因过被废又有何分明?
她原本想的是,是可以由陛下出面,让她光明正大的登天子堂。却如何都不曾想到,最终竟会到了这般地步!
楚王淡淡看着他,眼底却不由划过一丝讥讽之意。
太后只是揭了茶盖,淡淡的说道:“楚王身为皇室子弟,若是陛下不下诏和离,便是算作楚王休妃了。到那时,你的颜面才是真真正正的顾不得了。姜珞云,你既同楚王已无分毫情愫,又何必强求呢?”
姜珞云忍不住又哀求道:“太后……!”
“好了,你若这般,又成什么体统?”太后看了他一眼,才说:“你放心,你既从前是皇家的儿媳,又是安国公府的女儿,自然是没人敢议论半分的。”
太后此举,显然是想顺着楚王的意思,顺水推舟了。
姜珞云这才终于有些绝望,浑身上下都颤了一下,却想不出半分法子。
她这才怔怔的看着陛下,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角滑落出来。这句“皇室的儿媳”听上去竟是尤为刺耳。
“陛下,您觉得呢?”她望着他问。
昭帝敛眸,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眼睛,“既是楚王的决定,朕自是会依的。楚王妃,你就先起来罢。”
楚王再也没有向她望过去,一咬牙,拱手道:“臣弟,多谢皇兄成全。”
姜珞云绝望的阖上了眼帘,终于是颓软的倒在了地上。身边的婢女几番提醒,才终于将主子勉强扶了起来。
她心里清楚得很,从今日起,因着这道诏令,在那些妇人的眼中,她便是形同楚王府的一个弃妇!这又如何叫她不绝望呢?
……
姜念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楚王亲自来同她讲的。
他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同她道:“这事还得我还得谢谢姐姐,若不是姐姐提醒,臣弟一定做不到这一步。如此,便只能长久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
姜念念却问他:“那姐姐如何呢,她是否也真心愿意同你和离?”
楚王动作顿了顿,瞧着她,才低声道:“想来,你姐姐对本王也是毫无感情了,否则,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姜念念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事情,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才微笑着说:“那现在好了,你再也不必为这件事忧心了。”
楚王一笑说:“还是要多谢姐姐了。”
瞧着她这般,姜念念也是心底为他高兴。
这样,楚王就不用再走书里面郁郁寡欢的老路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宗室亲王,不必因为自己的王妃,而背负这样一个沉重的负担。
但是……姜珞云原本就是白月光的存在,那么,男主又会不会顺水推舟,将白月光纳入自己的后宫呢,反正他已经有了这三千后宫人,多一个也不多嘛。
而在丞相府中,却浑然是另一番景象。
徐子贸将前来治病的方大夫引入室内,还不忘提点一句:“但凡是关于丞相大人的身体状况,不可与旁人说出去半分,先生可明白?”
方大夫也是追随丞相的老人了,自是应道:“在下都明白。”
顾长卿早已在廊下候着了,正在读书,见方大夫来了,才不由淡淡的问一句:“先生,上次行刺落下的伤痕,都已痊愈了罢?”
方大夫为顾长卿探了脉息,才低声道:“丞相大人万事筹谋,本就并未受什么伤,如今在药剂的调理下,早已大致痊愈在下也会为陛下继续调整药剂。只是……丞相大人需得谨记,无论何时,都是不可再操劳过度啊。”
顾长卿唇角轻抿,翻了一页书页,才说:“这些事,我都清楚,多谢先生了。”他看了徐子贸一眼,才说:“让人将先生送出府去。”
徐子贸领了命,唤了几个下人上前来。
待到大夫退下,他才屈身上前,将大氅给顾丞相搭上,轻声说:“既然大人并无受什么伤,那……刺杀一事,卑职敢问一句,您还往深处追究么?”
这件事所牵涉的并不算小,丞相府掌控朝政这么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所以,若是深究的话,恐怕会伤到丞相府自己的根本。
顾长卿却是抬眸,苍白的面容似笑非笑:“所以呢。你这是怕查到谁去?”
徐子贸连忙敛眸,不敢再回答了。他所害怕的是,当今陛下也牵涉其中的。
虽旁人都说丞相大人恋栈权位,屡屡犯上,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么些年,大人却到底是不曾越过那条线去。
所以,若是真与陛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人又当如何自处呢?
顾长卿却淡淡的说:“你的那些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要明白,若是真的同他有关,他自然也该付出代价。”
徐子贸心下一震,却不懂丞相所说的代价是什么。可是思来想去,便也只有一人了。难道……便是那位娘娘么?
“哦,对了,宸妃那边怎么样了?”顾长卿却又问了一句。
“自是一切安好的。有大人看着,宫中又会出什么事呢?”徐子贸瞧他,将药碗摆好,却又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说:“……只是最近,楚王殿下似乎跑昭阳殿,跑得有些勤。”
这下子,顾长卿的脸色微变了些。他望向窗外,神色还是终年如一日的凉薄,叹了口气说:“那你去告诉楚王殿下,日后,都不要再去昭阳殿了。明白了么?”
第60章
徐子贸自然是隐隐约约了解的, 这本就是丞相大人的性情。他既认准了宸妃娘娘是丞相府未来的女主人, 又哪里会让旁的男子再同她这般亲密呢。——更何况,据说这位楚王殿下, 还与宸妃娘娘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
“听说, 楚王向陛下请了旨,已与楚王妃和离, 是不是真的?”顾长卿翻了书,又淡淡问了句。
徐子贸才应了声, “的确不错, 听说陛下当场就允了, 想必……原先,关于陛下与楚王妃的流言竟是真的。”
顾长卿唇角勾起一道讥诮的弧度,却没说什么。眉眼间仍是淡淡的,衬着桌上的药碗氤氲出袅袅的热气,落在旁人眼中,竟是如世外谪仙一般。
“宸妃已很久没有出宫了,”片刻后, 顾长卿才端起案上的药碗,轻轻吹了一息说:“她长留在昭阳殿中, 自然是会闷的, 我该让她出来一趟才是。”
徐子贸自然明白了丞相大人所想的是什么,便问:“……那大人想带娘娘出来做什么, 仍旧是回丞相府么?”
要知道, 从宫中将娘娘偷天换日带出来,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兴许,丞相大人是想要开始追查丞相府遇刺的那件事了。
顾长卿只是微微阖上眼帘,温声道:“到时候,看她想去什么地方罢。我只是想见见她罢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忍不住开始想了,等到他娶了姜念念,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妻子,这丞相府又会变成怎样?会否被她闹得天翻地覆、或是鸡犬不宁呢?
每每想至此,顾长卿的唇角便忍不住弯出一道柔软的弧度。
只是,在这之前,要先解决一个更重大的问题。先将她好生带出来罢了。
……
这一日,姜念念正卧在紫檀木贵妃椅上午憩,日光透过窗棂,轻轻落在她的眉眼处。姜念念觉得浑身都是舒服的,便将书搭在自己的眉眼处,安安生生的睡过去了。
便是贞玉端着洗净的葡萄进来时,也瞧得,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她们家的娘娘啊,容色绝丽,是天生最好的皮相了。却正是因为这皮相,使得娘娘背负了这般多的骂名,几乎到了声名狼藉的地步。而旁人却自然是不知的,她觉得她们娘娘与传言中是完全不同。
自从这昭阳殿被封了,便是越来越没什么人来见娘娘了,所以,娘娘才会这般,养得愈发娇美动人。
不知为何,贞玉瞧着的时候,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意味。
“娘娘,娘娘。”贞玉将托盘放下,轻轻的唤了几声,才将内殿的薄纱挑起了。
她见姜念念终于是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一双桃花眼还是泛着茫然的光泽,于是忍俊不禁道:“娘娘,丞相大人在宫外等您呢。”
姜念念却狐疑的问:“这是为的什么?”
贞玉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丞相大人专程吩咐奴婢的,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娘娘送出宫门。”
姜念念垂下眼睫,下意识的捏紧了绣了凌霄花的云锦袖口,却不再说什么了。
她心里是很清楚的,将她带出宫这件事,需冒极大的风险。所以,顾长卿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或许,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却是非她不可的。
但是对她来说呢,自然是什么都会相信顾长卿的。
贞玉却问道:“娘娘……难道是犹豫了吗?”
“我从未犹豫过。”姜念念自然是摇头,思索片刻,只是说:“那丞相大人说好了该如何安排了么?”
贞玉悄然点头:“是。奴婢专程过来,就是为了说与娘娘听的。”
原来,按照顾长卿的安排,今日黄昏,在宫门落钥的时辰,丞相府便会有马车入宫,专程接走宸妃主子。
而在姜宸妃出宫这段时日,丞相府自会安排一名容貌形似的女子留守宫中,期间会有内侍、宫婢前来送餐,伺候沐浴,但在这前后,也不过短短几刻钟的时间,自然不同意被发现。
姜念念前后听完,却是下意识的握了握贞玉的手,“若是被发现了,那你们又该怎么办?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贞玉望着自家娘娘的眼睛出神,那果真是一双极精致、漂亮的桃花眼。她缓了缓,才终于说:“娘娘,您实在不必为奴婢操心了。您要知道,奴婢们也是丞相府庇护的人,他们是半点不敢为难奴婢的。”
就算是这段时日,她素日在宫中,那些宫人也知道了昭阳殿的大宫女,也知道了宸妃娘娘与丞相大人关系匪浅,便已是不敢造次。
虽说陛下冷落了宸妃念念一段时日,但是那些宫人都是有眼力的。他们的态度,甚至比从前宸妃盛宠时更加恭谨得多呢。
姜念念仍旧有些不放心,仍旧问:“丞相大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贞玉只是莞尔一笑,又伺候她们家娘娘梳妆,才轻声说:“——娘娘,这还有为什么呢?无非是因为丞相大人呀,思虑周全,事事为娘娘考虑罢了。”
当今陛下的性情顾丞相也是了解的,他如今愈发的在意娘娘,若是那件事……真的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了,丞相担心的,便是到时候,陛下不肯放娘娘走了。又或是,甚至做出更激烈的举动。
所以,为免意外的事情发生,他必须要将娘娘先接出去,护在自己身边的。即使将来陛下果真发现端倪,可是万事都已水到渠成,他必须答应顾长卿的要求。
姜念念低垂下眼眸来,神情间原有些迷茫的。然而听到了贞玉的话,现在却是心思清明,看得也愈发的通透了。
——事到如今,她是时候走出去,站在他的身边了。
……
傍晚时分,天幕的夕阳一寸一寸的落下来,坠落到地面上、宫墙上。远处马车青灰色的车盖上,都被染上一层薄暮余晖,极是好看。
姜念念换了身颜色极浅的外袍,梳的也是寻常闺阁女子所梳的花苞发髻。任谁也想不到这是曾经盛宠六宫的宸妃娘娘的。
在永巷中,她也见到了前来替代她的女子。那女子的行踪极是隐秘,不得不说,与原主的眉眼间的确有几分相似。而且,昭阳殿被封锁,送餐的内侍也是不敢抬头直视主子脸面的,所以即使她真的走了,被发现的可能小。
然而,不管她问什么,那女子却答得很少。只是依稀知道,她是经过丞相府训练的,家人又一直受丞相府庇佑,所以甘愿代替宸妃娘娘,为丞相府做事。
“娘娘,你就快些走吧。”贞玉忍不住轻声劝慰说:“……奴婢总会再去伺候娘娘的,娘娘这一路,都要当心才是。”
姜念念这才点点头,“那你们也要记得保重。”
贞玉、贞宁给宸妃行了一个礼,这才依依不舍的拜别。她们无不是偷偷抹了抹眼睛,又为免不引人怀疑,便很快带着替代的女子行入内殿了。
……
姜念念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宫道,一路缓缓的驶出宫城去。因标着丞相府的标致,随行的道上无一人敢拦下检查。又是下钥的时间,宫门处都是人多眼杂的。丞相府的暗卫,也是跟着随行了一路。
等到马车停下的时间,这时外头的天色已全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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