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昀不想和她说太多,他知道这丫头从小性格就很倔:“我送你下去镇上的客栈,然后打电话给你经纪人,让他来接你。”
蒙甜甜昂着头:“无所谓啊,你前脚送我回去,我后脚也能自己上山。”
“你!”欧阳昀的手攥成了一个拳:“我现在已经一团糟了,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了!”
“谁给你添乱了了!”蒙甜甜倔强地扭过脸不看他:“我都说了,我是为了帮乔筝和唐靖泽,与你无关。”
欧阳昀用拳头抵住自己的额头,沉默半晌:“行,你赢了。你就可劲儿的造。”
蒙甜甜现在已经可以自动屏蔽欧阳昀的话了,用手撑着石头想要站起来,就看到欧阳昀在她面前蹲了下去,不由得警惕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要上山么?你这脚能走么?”欧阳昀语气不善道。
蒙甜甜把自己的身体转向另一边:“谁说要你背了,我自己可以选择。”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让我背你上去,要么我就把你扛下去锁在客栈里,你自己选一个。”
欧阳昀话音刚落,蒙甜甜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头,欧阳昀一个用力把她给背了起来。
蒙甜甜看着欧阳昀的后脑勺,心中百感交集,她两三岁的时候,欧阳昀已经七岁了,读小学了,那时候还在草原上,每天到了该放学的时间,蒙甜甜就会偷偷遛出去接欧阳昀,因为那一片都是欧阳家的,所以大人们也极其放心,孩子们几乎都是放养的,哪怕是跑远了,见到的也都是欧阳家的人,谁都课可以把他们抱回来。
探着头看欧阳昀回来的方向,有时候他回来晚了,自己还会生气,欧阳昀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颗水果糖或者一个巧克力,自己又会喜笑颜开,被他拉着走不了几步,就会撒娇说腿疼,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然后欧阳昀便会刮刮她的鼻子,把她背起来。
蒙甜甜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三岁时候的事情,在记忆里可以这么清晰,或许是以后的若干年的时间里,这些画面总会在自己的梦里如放电影一般浮现出来,他背着自己,自己哼着不成调的歌,听他讲学校里的趣事儿,嘴里的糖被嚼得咔咔作响。
“你把我脖子抱紧了,待会儿摔了可别又哭鼻子。”欧阳昀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我已经很久不哭鼻子了。”不过还是听话抱进了欧阳昀的脖子,然后把头挨着他的头。
然后便是一路无话,蒙甜甜可以听到欧阳昀的脖子上有了一层细汗水,他的呼吸渐渐有些喘:“你把我放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走。”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欧阳昀冷声打断了她,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欧阳,公司上周跟我说,有一个名额去美国进修两年,也会在那边争取一些影视资源。公司说我挺合适的。”蒙甜甜闷声开口道。
欧阳昀的脚步一顿,很快又重新往前走:“挺不错的啊,以后就是走国际路线的了。”
蒙甜甜听着,心里有些难受,这机会于她而言,很是珍贵,从媒体和观众的角度来看,她现在在国内已经算是一线的演员了,可是她却想要更高的起点,这次参与《黑英雄》的拍摄,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拍摄,欧美大片讲述故事的方式和她以往拍摄的完全不同,她享受那自然随性的影片风格,但是离开对于自己而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么?
唐靖泽和乔筝在镇上转了一圈,打听陈东的消息,可是大多数人都是茫然的摇头,直到问到一个摆摊卖工艺品的年轻女人,听见她们在旁边打探陈东,出声问道:“你们是在问东子?”
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头上带着少数民族特有的装饰方巾,乔筝和唐靖泽来到她的跟前:“你好,请问你认识东子么?”
女人摇头:“我不认识他,我认识她媳妇儿,你们要找的东子,是不是左手有残疾。”
“对!”唐靖泽和乔筝对视了一眼。
女人很热情:“她媳妇儿叫做阿雅,以往和我都是一起摆摊的,已经好多年了,卖一些山上的药草和野味什么的,东子有时候会帮他媳妇儿搬东西,是一个老实勤恳的人,就只是埋头干活,从来不会说多余的话,可是从上个月开始,她就没有再出现过了,不过我前几天在集市上碰到东子了,听他说,阿雅生病了。”
“他们是住在宁嘉山上么?”唐靖泽轻声问道。
“对。”女人点点头:“阿雅曾经带我去过他们家一次,就宁嘉山最顶上那寨子尾巴上最破的那屋,就是他们家,这小两口都是从外边来的,看着都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儿,居然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遭罪。”
乔筝笑笑,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个手工编织精致的平安福,上边居然还有个可爱的小葫芦,有些爱不释手:“这个是你编的么?挺好看的。”
女人害羞地笑笑:“这是我和我家妹子一起做的,如果你不嫌弃,就送给你。你这么打听东子,应该是东子朋友?”
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钱,乔筝塞到女人的手里:“对,我们是他朋友,这是你们辛苦编的,我怎么好白拿。”
女人连忙推辞:“不好拿这么多的。”
可乔筝已经和唐靖泽转身走了,任凭她在后边怎么叫也没有回头。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四五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当地民族服装的男子,正在打着电话,但眼睛却紧紧盯着乔筝和唐靖泽的背影。
“老板,我来晚了一步,唐靖泽已经到了,看样子是已经打听到东子的消息了,准备上山呢!”
“废物!”唐靖凯在那头怒骂道,声音几乎快要穿透对面人的耳膜。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他们现在已经上山去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他们见到那个什么东子,我告诉你,你可是收了钱的,就得替我把事情给办好了,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别忘了,你这条小命当初还是我救下来的。”
对于他的谩骂,男人却丝毫都没有生气:“老板,我知道,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我自然是帮着你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跟上山,把他们给做了,然后推到悬崖下边去,一不做二不休,这荒山野岭的反正也没有人会知道。”
唐靖凯冷笑:“就凭你,哪怕是跆拳道冠军又怎么样,他们两个谁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告诉你,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男人低头,看摊位上的一包茶叶:“老板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本来是想让你在唐靖泽他们找到陈东之前,把他给解决掉,让他永远闭嘴,可现在被他们捷足先登了,这样,你跟上他们,然后见机行事。随时向我汇报情况,记住,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轻举妄动。”
“是,我知道了。”男人谦卑地答应道。
乔筝把玩着手中的护身符,唐靖泽看着她:“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东西。”
把平安符下边的缎带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递给身旁的唐靖泽:“给你的。”
唐靖泽表情一滞,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你买来就是送给我的?”
乔筝不耐烦道:“要不要,不要我带回去给澜澜玩儿了。”
唐靖泽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平安符:“他那么小,懂什么?而且哪儿有人送了东西还往回要的!”
“走,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去找阿橙了。”
乔筝走在了唐靖泽的前面,心里却是千回百转。
昨晚,她又梦到乔筝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怨怼,责问自己为什么要爱上唐靖泽,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幸福,说自己当初就不该放弃唐靖泽,他一定也会回心转意爱上自己,她在梦中骂着,诅咒着,说让自己和唐靖泽以后的一生都与厄运相随,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她扑了过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乔筝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也变得一片模糊。
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先前的窒息感是因为唐靖泽的手滑到了自己的脖子,而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已经是出了一头的冷汗。他睡觉很安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样一看,和唐澜的睡相竟然有点像,只是比唐澜的睡姿更老实一点。
因为这几天的奔波,嘴上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胡茬,乔筝没忍住,抬手摸了上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乔筝也觉得自己有些傻气,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撤回手,就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
原本睡着的人,此刻睁开了一只眼睛,把乔筝的手拿到唇边,亲亲她的掌心,带着浓浓鼻音说道:“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乔筝任由自己的手被握在他的手里:“只是做了个噩梦,然后睁眼看到你睡得很香,心里不平衡罢了。”
“所以你放弃了睡觉,来骚扰我了?”唐靖泽取笑道。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乔筝给揪住了:“那接下来就让我好好的骚扰骚扰你!”
“痛痛痛,你快放手,肯定肿了!”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们就当这一趟出来是度蜜月来的。”唐靖泽从后边追上来,拉起了乔筝的手,也止住了这一段回忆。
看着已经被他挂在钥匙上的小巧的护身符,想到睡梦里乔筝歇斯底里的诅咒声,但愿,这小东西能够有点用,哪怕只是心理上的慰藉。
“欧阳,都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你先放我下来。”蒙甜甜给欧阳昀擦了擦汗说道。
可欧阳昀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沉默不语,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欧阳,我太热了,那边有片树林,让我休息一下。”
欧阳冷声说道:“等上了山再休息,你不是要上山么?”
“蛇,我看到地上有条蛇!”又换了一个新的理由。
欧阳昀拍拍她的屁股:“你给我老实点儿。”
前边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蒙甜甜只能选择沉默。
没一会儿,欧阳昀又听见了蒙甜甜的声音:“欧阳,我好像听到小筝的声音了。”
欧阳昀已经不知道这是她扯的第几个借口:“你能不能给我安分点。”
“这次没骗你,真的是小筝和唐总!”蒙甜甜回头已经看到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因为这个山道,走个十几米就会有一个弯,所以不容易看到后边的人。
要不是听见乔筝的说话声,蒙甜甜也不会发现自己身后的人,现在看到乔筝和唐靖泽,挥起了手臂呼喊:“乔筝!”
等欧阳昀把蒙甜甜放下来回头看时,乔筝和唐靖泽已经来到了近点,蒙甜甜单脚蹦到了乔筝的身边,惊喜道:“乔筝,怎么在这里也能看到你?”
对于蒙甜甜和欧阳昀的出现,乔筝也很意外:“甜甜,你来这儿干什么?你的脚怎么了?”
旁边的欧阳昀和唐靖泽的视线在空气了交锋了一阵,齐齐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去。
“我的脚没什么大问题。”蒙甜甜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小筝,你们也是来找徐珂的么?”
“徐珂?”乔筝有些不明所以,唐靖泽说过,这是苏婉儿的宿舍好友,为什么蒙甜甜会突然提起她?
蒙甜甜拍拍自己的脑袋:“哦,我忘了,她现在已经不叫徐珂了,她改了名字,叫阿雅。”
“阿雅?”乔筝更加惊讶,唐靖泽和她交换一个眼神:“你说阿雅就是徐珂。”
“对啊,有什么问题么?难道你们来不是找她的?”蒙甜甜也被乔筝给问晕了。
“该走了。”欧阳昀冷声说道,然后又要蹲下身来背蒙甜甜。
蒙甜甜赶忙跳开,藏到乔筝的背后:“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你背了。”
说着怕欧阳昀不信,还在原地双脚蹦了蹦,早就已经没有了刚才钻心的疼痛,就像蚂蚁咬一样,往前走了几步,也只是有些微微地跛。
“随便你。”欧阳昀丢下这一句话,回头就往山上走。
到了山顶的寨子,已经是中午时候了,循着问过去,很快就找到了陈东和阿雅的家,现在乔筝对阿橙和徐珂居然成为了夫妻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四个人距离那屋子还有一段距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蒙甜甜对这味道很是敏感,捂住了口鼻。
等走进了,大家才看到屋檐下边有一个熬着药的旧式炉子,上边搁着一个药罐,正往外边冒着袅袅热气,味道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可是周围却没有人,只听到屋里传来女人声嘶力竭地咳嗽声。
就在大家思考着要不要上去敲门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个消瘦的男人,他的头发有些杂乱,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瓷碗。
看到门外站立的四个人时,男人的表情涌上了迷茫,当他的视线与唐靖泽的接触时,“哐当”一声,手里的瓷碗掉落在地上。
他这反应,让唐靖泽的眼神一寒,断定他就是那个害死唐伦和蓝蝶的阿橙,几步上前,拎起了他的衣领,将瘦弱的男人抵在了破旧的门上,门被这力量给推挤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阿橙?”唐靖泽双手施力,任由阿橙如小鸡仔一样在他手里挣扎着:“这些年,你倒是藏得不错,难道你就想要这么心安理得得藏一辈子么?杀人偿命!可你的这条小命连他们一根指头都抵不上!”
阿橙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衣服给箍进了,让他不能呼吸,眼前的男人如同阎罗王一般,像他来讨六年前的命债。
蒙甜甜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唐靖泽这么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就撞到了他身后的欧阳昀身上,突然就想,如果待会儿被唐靖泽知道,欧阳昀就因为一本莫须有的胡编乱造的日记本,就报复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会不会也会像对眼前这个瘦弱男人一般对待欧阳昀。
乔筝上前,抬手抚上唐靖泽的胳膊:“靖泽,你先把他放开,别忘了我们答应老黑的,要把他带回去。”
唐靖泽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阿橙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顺着门滑下来,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唐先生,我错了,这么多年我早就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可是我不想死,唐靖凯想要杀了我灭口,要不是我当初跳进河中,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这么多年,我只能在这深山中隐姓埋名,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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