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村民说着说着就把苗头指向了中央的孩子群,几个孩子被大人教训得耷拉下了脑袋,一声都不敢吭。不过汪畔却注意到,那个叫小磊的男孩子,倒是孩子群里表情最不屑最讽刺的,似乎对于大人长辈的教训十分的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着急慌乱的女声。
“我的小冬!!我的小冬你怎么了……”
一把尖锐的嗓音,从吵吵嚷嚷的人群中传了出来。汪畔一回头,就看到了人堆中挤出来的一个衣衫朴素的女人。
女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带着惊慌和无措,一从人堆里出来就扑到了那个摔跤的小孩身上,上下摸索着小孩的身体以确定对方有没有受伤,当发现小男孩没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一转头,她就用一种警惕的埋怨的目光瞪向了金鹏。
金鹏被瞪得莫名其妙,只能解释说,“不是我撞倒你儿子的,是你儿子自己摔倒的,我只是扶了他起来。”
女人似乎并不相信金鹏说的话,而是偏头温柔小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小冬,身上有没有哪里疼,你告诉妈妈,是不是这人把你撞倒的,小冬,乖,告诉妈妈”
那个叫小冬的男孩哭得更厉害了,嘴里只一直在说什么“他的棉花糖”,哭到后面话都说不清了。
旁边的村民看不下去,又把整件事给女人解释了一遍。可是汪畔发现,那女人根本没怎么听旁人的话,好像就认定了金鹏是害了她儿子的人,瞅着金鹏的眼神极其的诡异。
“行了,廖婶子,人家真没撞倒你儿子,是你儿子自己摔的。你还是赶紧带你儿子去买些好吃的回家吧,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哪能行。”一个好心的妇人站起来扶起了那个被称作廖婶子的女人。
“小冬,妈妈的小冬,咱们回家,现在就回家!”
一提到自己的儿子,那女人似乎还真把话听了进去,她在离开的时候怨恨地又瞪了金鹏一眼,这才抱着小冬踉踉跄跄地走了。
其他人围观了一会,也纷纷散走回去接着干自己的活儿。汪畔耳朵比较灵,刚侧身便听到了那些离开的人边走边小声在嘀咕那个廖婶子的事情。
“廖婶子是不是太宝贝她家小冬了,多大的孩子了,养得跟个女孩似的。”
“那些大学生也是倒霉,既然惹上了廖婶子,廖婶子这么宝贝小冬,哪能看小冬受委屈,那几个人啊……”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村最狠的不就是廖婶子了吗?不亏是廖癞子娶的媳妇。”
“我真是不明白那廖婶子,廖癞子死的时候她也才三十来岁,肚子那个也才两个月不到,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傻呢?她长得不差,那会儿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二婚也一样能嫁个不错的男人,何必像现在一样当个寡妇,一个女人辛辛苦苦地拉拔大小冬。”
“我听说廖癞子死后没多久,还真有人上门提亲去了呢,那家人家境挺好的,她如果嫁过去根本不愁吃穿,可惜那廖婶子是个傻的,这等好事都不应。”
“你还不如说廖癞子不知道给她喝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小混混,怎么就能让个女人对他这么地死心塌地?死前明明还经常打廖婶子,有一回还差点把人打进了医院去,这样廖婶子还能对他不离不弃。”
“廖癞子那样的人都有女人死心塌地地爱着他,这世道都怎么了?以前不是听人说廖婶子是被廖癞子逼着才嫁给他的吗?而且廖婶子又不是不知道廖癞子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
“就是啊,当时廖癞子死时闹得多大?和廖癞子有关系的,甭管认识不认识的,那会儿个个都急着和廖癞子撇清关系,深怕被那啥给盯上。廖婶子倒好,上赶着去贴廖癞子的冷脸,廖癞子又不是什么金窝银窝。瞧瞧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那小冬也是,都十二三岁了,是不是和小磊同岁?比小磊还矮了一个个头,瞅着就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而且胆子小只会哭,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哭,也亏得小磊肯带他玩。我家儿子之前回来还跟我抱怨说小冬那孩子比女孩还像女孩,这怕那怕的,硬要跟着他们玩,但是偏偏胆子小,手脚又慢,一跑起来不是摔倒就是怎么着,最后就是哭哭哭,好像谁欠了他似的。”
“行了,别说了,小心被廖婶子那疯婆子听见,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冬在她心上是什么宝贝玩意,被她听到我们在这编排她的儿子,她准得闹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之前廖婶子跑去村长家闹的时候……”
汪畔仔细听了许久,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诧异不已。听刚才那两个妇人说的话,廖婶子这人似乎有些邪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廖癞子,是不是汪畔知道的那个人?就是那个李老头之前说过的十年前被女鬼害死的小混混。
结合两个妇人的话,汪畔觉得此癞子就是彼混混,虽然她们的谈话中有些语焉不详,但是通篇听下来,怎么听都像是在说那个被浸猪笼女孩复仇的小混混。所以那个小混混别名就是廖癞子?
心里虽然十分肯定这个答案,不过汪畔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希望能够仔细排查一番再下结论。
林乐望着离去的廖婶子的背影,撇了撇嘴道,“金鹏下回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那个婶子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把我们都当成了欺负他儿子的仇人。”
“金鹏你小心些吧,刚才看那女人离开时的眼神,不是很好,就怕盯上你了。”梁松朝小声给金鹏提了个醒。
“我会的。”金鹏想起刚才的女人离开后瞥向自己的眼神,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哎,早知道当时自己就不那么多事了。”
金鹏也不是什么冲动的小伙子,当时会主动扶一把小冬,原本也是打着帮NPC,刷一下NPC好感度也许能从他们手中弄到点有用的保命工具的念头,但是现在,保命的东西没弄到,反而好像惹祸上了身,真是得不偿失。
完全不知道金鹏心里盘算的林乐好心地安慰他道,“以后见到那娘俩们,咱们还是有多远避多远吧。”
梁松朝瞧着自己裤子的棉花糖,在瞅着金鹏丧气的模样,莫名觉得自己这点遭遇也算不得什么,所以跟着林乐大方地安抚起了金鹏来,“林乐说得对,以防万一,也不知道刚那女人会干出些什么事,我看我们还是能避就避吧。”
金鹏挠着头道,“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希望我们能走运点吧。”
被这事一闹,众人也没心思继续在村里闲逛。金鹏三人跟汪畔和林西楚打过招呼后,便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夕阳最后的余晖只剩轻轻地一撇,等汪畔和林西楚回到李老头的家时,天空那唯一的一撇鹅黄色也已经消失不见。
李老头家里弄的是瓦数极低的那种小灯泡,偌大的大厅在小灯泡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橙黄的光晕。李老头家没有电视,或者说村里有电视的人家并不多,所以夜晚一到,最热闹的反而是李老头的那台收音机。
李老头似乎很爱听别人唱曲,汪畔回到李老头家的院子,就听到了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这戏曲一放就放了两个小时,等李老头睡觉时,才被允许停下。
汪畔和林西楚不住在一个屋子中,不过他们的房间都在彼此的隔壁,距离也不远,并且李老头的屋子墙壁建的并不厚,所以屋里只要有一点响动,在卧室内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说汪畔,坐在卧室的床上,还能听到院子里鸡鸭的咯咯声,好不热闹。
汪畔洗了个澡就回了房间,此时才九点多,生物钟还没有叫嚣起来,她的大脑依然清醒无比。睡是睡不着的,汪畔闲着无聊,就掏出手机看起了之前在上一关拍摄到的相片。尤其是等汪畔翻到有鬼脸出现的照片时,她还特意放大来对比自己脑海里今天下午在水桶内看到过的那张鬼脸的五官。
虽然都是鬼脸,但是似乎并不一样。
不过汪畔可以确定,在水桶里浮起的鬼脸,性别应该也是女性。
反复回忆着今天进到死亡摇一摇后看到的人,听到的事,想着今天被忽略掉的一些细节,这么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汪畔才犯起了困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外的鸡鸭似乎也已经停止了啼鸣,第一个夜晚,时间似乎就在平静中渐渐流逝着。
等汪畔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她从卧室里出来时,林西楚也正好从隔壁走了出来。李老头比他们起得还早,在他们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馒头配咸菜,虽然简单,但是味道不错,还有白粥,清清淡淡的粥配上咸菜,又是一番风味。汪畔胃口本来就不算大,吃了八成饱就歇了下来。反观林西楚,胃部容量却是汪畔的好几倍,汪畔在旁边就这么地看着他平静的脸一口又一口,吃了好几碗的白粥配小菜才悠悠停下了动作,吃完还显得有几分意犹未尽。
除了准备好的早饭外,汪畔和林西楚并没有看到李老头的身影,他人也不在院子里,想来是一大早就出门干活去了。
汪畔把碗碟收拾了一下,就和林西楚出了门,在村里走动了起来。
边走汪畔边道,“一天过去了,你说我们这一关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我们十一个玩家都被分布在不同的村民家里,说明招待我们的人不太可能会是颁布任务的NPC,那么最有可能给所有人颁布任务的NPC人选……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李老头昨天说过,他们村子一直有招待外来客的习惯,但是招待的时间都会选择性地错开法事大会,但是这回村长招待我们,却偏偏选在了法事大会,这是为什么呢?死亡摇一摇给玩家的特权?还是别有用意?这个法事大会对我们玩家而言很特别?”
在林西楚想要说话的时候,就见前方金鹏的身影匆匆地跑了过去。林西楚立刻对汪畔道,“过去看看。”
汪畔跟着林西楚,快步地追着金鹏而去。只见金鹏朝着某个方向一顿疾跑,最后跑进了一间熟悉的房屋里。这屋子汪畔认识,昨天分房的时候,就有玩家住在这里面去,她还记得当时住进去的玩家有三人。
汪畔和林西楚对视了一眼,跟着金鹏疾步窜进了门内。等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玩家,并且他们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汪畔站在外围,正好看到了梁松朝和林乐那对情侣,便跟林西楚一块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汪畔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乐脸色有些苍白道,“死了两个玩家。”
这么快就死人了?
汪畔皱着眉,“他们怎么死的?”
梁松朝代替林乐说道,“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发现死者的是当时住在一块的另一个女生焦文欣,她跟其中一个女生睡一间房间,另外一个男生睡隔壁。焦文欣醒来出了大厅,就发现两人死在了大厅的沙发上。我们问那个焦文欣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她说她昨晚睡得很好,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跑出房间的。”
林乐道,“我怀疑焦文欣说了谎,因为另外死去的女生就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对方起床推门出去,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但是仔细想想,焦文欣好像又没有说谎的必要,她说谎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
这时候,大厅里走出了一个青白着脸,脸色极其难看的女生,汪畔记得她似乎就是梁松朝和林乐口中的焦文欣,也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玩家之一。
见焦文欣出来,汪畔和林西楚还有一些后来才到的玩家便走上了前去。有玩家忍不住问道,“焦文欣,昨天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跟你一块的其他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你们昨天去了哪?做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
每个人都想在焦文欣这里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可惜焦文欣并没能如众人所愿提供到有用的信息。焦文欣疲惫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问多少次我还是这句话。昨晚我睡得很好,根本没听到任何异动,我也是早上醒来出房间才看到了他们的尸体,那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出事了。”
一个男生道,“那你们昨天都干了些什么?去了哪吃了什么东西能不能说一说。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死的,一定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你告诉我们我们大家好有所防备啊。”
焦文欣苦恼道,“我们真没干什么,当时就出去逛了一圈,然后回来吃了晚饭。晚饭就是白粥加咸鱼,还有一碟青菜。里面桌上还有一些剩菜呢。我们一直在一块,他们干过的事我也干过,吃的饭菜也都一样,我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死了,我却还活着。再说,当时吃过饭,我们就开始犯困了,早早回了房间洗澡睡觉,就很平常的一天,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焦文欣的表情看起来不像说谎,其他人见从焦文欣这里问不出什么,都有些郁闷和气恼。只能自己走进了屋内,细细地打探一番。
汪畔和林西楚也跟着人流进了大厅中去。金鹏此时也在大厅中,正在跟其他人说着话。汪畔看了他们那边一眼,就把目光集中到了沙发的两具尸体上。
两具尸体是抱在一块,仰靠着沙发的姿势。如果忽略他们已经停止的生命特征,远远一看还以为这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情侣。不过在汪畔的记忆中,她还真没发现这两人有什么暧昧。即使是想假装不认识,但是有时候恋爱中的人望着彼此的眼神还是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彼此的行为也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丝暧昧感来。
但是昨天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汪畔确切地看到,这两人对彼此都非常的陌生,焦文欣算是联系两人的一座桥梁,如果没有焦文欣,这两人或许都走不到一块去。反正不管怎么看,汪畔在今天前都觉得两人的关系比自己和金鹏他们还不如。
可是偏偏如此陌生的两个人现在却紧紧地抱在了一块,头靠着头,姿势暧昧,也完全不像是死后被人特意摆弄出来的,更像是在你侬我侬的时候才被人杀害的。况且杀人还要掰姿势,汪畔觉得这凶手兴趣实在太特殊。
两位死者的脖子上都有很深的指印,看起来像是被人为掐死的,那脖颈处的指印颜色又深又紫,可以看出当时被掐得到底有多用力才能有这种程度。
仔细看两人脖子指印的方向,还有点像死者之间彼此互掐才留下的。
这两人互相杀死了彼此?
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一对形同陌生人的情侣,在你侬我侬死互相杀死对方……真的可能发生吗?
在两具尸体前面的茶几中央,还摆放了一台收音机。收音机是很旧的一个款式,比李老头家的那个还要有岁月感。此时收音机的天线还高高地立着,不过里面播放的东西已经被人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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