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霖有些啼笑皆非,自己对沈南瑗那点子心思,难不成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又低下了头,听着话筒那边的振铃声音。
说来也巧,沈南瑗和朗华谈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正要上楼,楼梯口后面放着的电话便振了铃。
她顺手接了起来,道:“你好,朗公馆!”
杜聿霖没来由有些紧张,头一句话想叫她“小没良心的”,又唯恐她小心眼和他置气。
一踌躇,居然没词了,他嗯嗯了两声,清嗓子。
沈南瑗的心咯噔一跳。
她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可置信:“杜聿霖?”
“怎么?是我失望了?”杜聿霖顿时哽住,一下没了好气地说。
沈南瑗立马想到前些日子,那些一接通便没有声息的电话,她问:“前几天你往家里打过电话?”
“没有。”杜聿霖想也不想就回答。
沈南瑗一听他的语气,咯咯笑了起来:“否认的这么快就是说谎!你不打自招。”
杜聿霖被她的笑声感染,也哼笑了一声:“最近怎么样啊?”
“还成!”沈南瑗道。
“我不在,少干点出格的事情。惹了不该惹的人,没人帮你兜着!天京可不比泷城,爷的手短,够不到那儿去。”杜聿霖似老头子似的啰嗦了起来。
难得,杜聿霖还有不嚣张的时候。
这感觉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沈南瑗一时适应不了,脑子一转,又想到了其他方面去。
她阴沉着脸问:“你有麻烦了?”她指的是杜聿航。
要不然一向天有多高人就有多高的杜聿霖,怎么会说起话来灭自家的威风了。
杜聿霖道:“我能有什么麻烦。有,也是自找的。”
沈南瑗半信半疑,杜聿霖又扯到了其他的话题上面去。
难以置信,两个人居然聊了小半个小时。
在泷城的时候,就是面对面,两人也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语。
直到挂了电话,杜聿霖还在得意的想,小没良心的果然没有发现破绽,只当他仍在泷城呢!
——
第二个电话轰炸沈南瑗的,是匡珍珠。
这位姑奶奶总算应付过鹿家的家宴,回头就听说了沈南瑗的‘疯狂事迹’,偏给朗公馆打电话还没人接,直接就‘杀’上门。
结果,让匡珍珠担心得要死的人只是嫌早上的电话铃吵,给拔了,拔了!
匡珍珠跟着银霜上楼的,直接揭了沈南瑗的被子。“小祖宗,您睡醒了么,知道这地儿是哪儿么?”
沈南瑗伸手就撩回了被子,“大清早的这干嘛呀,吓死我了,还以为家里进臭流氓了!”
“……”匡珍珠被噎着,“太阳都晒屁股了!”
“我又不是你,又不着急嫁人的,这样子闲散过日子才适合吧。”
“嘴不饶人的,肯定是你这么爱怼,在外面闯祸。这才多久,你就把地头蛇给得罪了。”
沈南瑗一听,比喻还挺恰当,可一眨眼嘴角就瘪了,“龙家那死胖子调戏我还想当街强抢良家少女,都这么委屈了,你居然还这样子跑来凶我。”
“什么?!”匡珍珠还真不知道里头隐情,应该说不知道的太多了,但一听就拍了桌案气上头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南瑗逗了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珍珠姐,这儿是天京啊。”
对啊,不是泷城,就算匡家在泷城再怎么占分量,她爸来还得给这些个厅级干部递烟递酒。这就是等级差。
匡珍珠在她床上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叹气做什么,反正现在人也已经得罪了,我也没被占便宜,倒是后天,还能让龙家那小胖给我奉茶道歉,跟我一块不?”
匡珍珠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更愁了,“你当事情那么简单呢,龙家要能太太平平给你道歉,我匡字倒过来写。”
沈南瑗闻言直咧着嘴角笑,“所以我都把朗公馆这边的保全工作加强了,而且啊,不到后天那时候我都不出门了。”
匡珍珠佯怒,这是解决的法子么,这分明是去捋老虎须,还捋上瘾了!
“珍珠姐,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什么时候做事没章程过,你看我哪回吃了亏?”沈南瑗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说,头顶女主光环,拉仇恨和手撕敌人的技能不要太棒哦!
“唉……谁能想到沈黎棠和白秋寒那么畜生,能干出那些个禽兽不如的事,苦了你和你舅舅。”匡珍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沈南瑗这个小狐狸的主意一向很大。
她忍不住感慨,一说起来,似乎还没见过沈南瑗的舅舅,“你什么事不肯同我说,总得告诉你舅舅,有个长辈帮你拿拿主意,别自个胡来。”
“我晓得了,管家婆。唉哟,都快成别人家的了。”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匡珍珠的脸色似乎有些异常。
沈南瑗正要问,匡珍珠却提起了NY和吴娉婷扯开了去,明显是有什么不愿说的。
这反应有点古怪。
沈南瑗想,问题不是在鹿家,就是在匡傲西。
可是匡珍珠不愿意说,沈南瑗自然是不好去多管闲事。
姐妹俩许久没见,聊了许久,匡珍珠在朗公馆用了午饭聊了很久后才回。
至于匡傲西,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有什么好操心。
直到傍晚,沈南瑗听到电话铃声响,想着肯定是匡珍到了酒店报讯,她立马接了,“珍珠姐?”
“匡珍珠在我们手上,要是想她性命无虞,一个小时候后你一个人来华夫街十四弄六号。如果让我发现你通知人,你这个好姐姐一定没命!”
咔嗒。电话挂了。
沈南瑗捏着话筒按回去,陷入狐疑。
这时,铃声再一次炸响起来。
“让我姐听电话。”是匡傲西打来的。
“珍珠姐不在酒店?”
“她不是在你那吗?”
沈南瑗那点存疑悉数化作了心惊肉跳,匡珍珠和匡傲西晚上和泷城搬过来的邱家有个饭局,匡傲西是快到点了发现匡珍珠还没回来才打的电话。
而这已经距离匡珍珠离开朗公馆两个小时了。
“小姐,刚才那电话八成是龙家……”银霜提醒。
沈南瑗就是想到了那可能才觉得寒冷,能做出绑架匡珍珠引她出去的事,铁定是龙家的人干的,目的就是她。
“别慌,别慌,龙家的目的是我,只要我没事,珍珠姐就一定没事。”
银霜的秀眉并没有舒展开来,认真说起来,她倒并不怎么担忧匡珍珠,而是更加担忧势必会去营救的沈南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通知朗爷吗?”
沈南瑗迟疑:“通知舅舅一声吧,但是请他不要急着回来,以免打草惊蛇。”龙家对她四周必然是监视了的,万一通知了激怒绑匪,遭罪的必然是匡珍珠。
交代完了这些,沈南瑗有些一筹莫展。
若是在泷城,她即使不想欠杜聿霖的人情,也还有裴天成那儿可以走上一走。
可天京城,她初来乍到,想要花钱买点办事的人,这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银霜看她犯难了半天,蹙着秀眉,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条连她自己都惊讶的信息。
她拿了一旁的纸笔,生怕一个愣神就会忘记,刷刷写下了一串号码,递了过去。
迎上沈南瑗疑惑目光,她舔了舔嘴角解释,“如果需要帮忙,兴许这个号码能帮忙!他们认钱,不认人。”
显然,光凭借她两个赤手空拳去应战不大实际。
缺人,缺的还是能人。
这点,银霜跟沈南瑗是想到一块的。
只是在递了纸条后,银霜又觉得自己不能确定,她捂着头想要想出更多更有用的信息,却是再也不能了。
她略微无措地说:“只是这号码我不敢确定,也、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南瑗的目光多停留了一刻,旋即拨了那个号码出去。
有意思的紧。
那边居然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杂技团。
杂技团的团长姓毛,一上来就报出了演出的价目。
“红白喜事一天三根金条,要是连续演个四五天,价格可以商量!”
沈南瑗踌躇了片刻,谨慎地道:“我若是想请你们帮个……其他的忙呢?”
那边显然也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得看小姐想请我们帮什么忙了!”
沈南瑗的眼皮儿一跳,不由就看向了一旁的银霜,她知道这事儿八成有门。
华夫街十四弄。
里里外外埋伏了二十来号人。
就这,龙一甫还觉得人多了。一个乡下毛丫头用这么大阵仗,咔咔两下,就是一具尸体了。
还妄想让龙家丢面跌份,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
这事是二爷交代大少爷去办的事情,龙一甫作为龙浩康的追随者,同龙浩康说杀鸡焉用牛刀,就把这事主动揽了过来。
房间角落里,匡珍珠被黑布绑着眼睛,嘴里塞了布条,蜷缩着瑟瑟发抖。
龙一甫扫过去了一眼露出阴测测的笑,颇是自负地说:“都给我安排好了,我要那丫头来了,死无全尸!”
龙一甫低头看了看手表,离自己说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可前头探信儿的人始终没有来报。
他有些烦躁,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啊!
一个乡巴佬,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说不定哭都得哭上半个小时。
再不认路的话,那可就更糟糕了。
龙一甫焦躁地踱到了窗前,外头的天早就黑了个透,路边路灯的光影拉的很长,可路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说起来也奇怪,他也就是刚刚拿起手下递来的电话,准备再打给朗公馆的时候,打巷子的拐弯处,走过来一个穿着红白条纹背带裤的小丑,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一颗红色的假鼻子,看起来犹为可笑。
小丑的手里还拿了三个球,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来回颠倒,看的人眼晕。
龙一甫愣了片刻,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让清场!”
手下探了头往窗户外看了过去,脸色一白,唯唯诺诺:“甫哥,我这就去。”
正说到这里,巷子的拐弯处又来了一个怪人。
穿着露大胸口的衣裳,手里还牵着一条体型硕大的藏獒!
那手下已经从屋子里窜了出去,指着走到巷子中央的两个怪人霸道地道:“走走走,这条巷子不许过。”
龙一甫很满意地看着底下的情形,谁料,下一刻,他就亲眼看着那条藏獒一个飞扑,将自己的手下摁在了爪子底下,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不,不是藏獒,是是是是,是狮子!”
门口的手下看的比他清晰,口齿不清地回报完后,就捂着嘴蹲在了墙角,一阵呕吐的声音。
要说这龙一甫也是个狠角色,什么样的杀人场面都见过,可一个活人瞬间就被咬死,他也是头一遭见。
龙一甫掏出了木仓,才将对准窗外的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根细长细线,紧紧地勒住了他的手腕,殷红的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他心急火大,又一手去掏腰里的匕首。
他的动作就止在了这里,又一根细长又结实的视线缠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又单方面的厮杀。
银霜护着沈南瑗,原本不让她进到巷子里。
可沈南瑗不听,她心里知道,如今这样的场面,不过是才将开始罢了。
有夜色的掩盖,沈南瑗的眼睛倒是没有受多大的罪,就是那呛人的血腥气,让她实在受不了。
到处都是断臂残肢,那头长的很像藏獒的狮子,正摇着尾巴蹲在驯兽师的跟前,温顺的就像是舔着爪子的瞄。
“人呢?”沈南瑗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问。
“在里面。”驯兽师的声音很好听,温润悦耳。
“那她可有看见?”沈南瑗自己都受了如此大的震动,若是匡珍珠看见,她怕她会吓疯。
“不曾。”
沈南瑗点了点头,松开了银霜的手,将她往前面一推,才道:“那我进里头瞧瞧。”
这就把银霜给丢下了。
她是想着,这些人的电话号码是银霜想起来的,那他们没准儿是认识的。
沈南瑗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头没比巷子里好多少,几乎都是被那个会飞檐走壁的黑衣人用细线给吊死的。
沈南瑗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匡珍珠,她唤了声:“珍珠姐。”
伸手拽掉了塞在匡珍珠手里的布,却没敢摘下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
匡珍珠心急地道:“南瑗,谁让你来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快点逃!”
沈南瑗安抚道:“没事儿,珍珠姐,咱们已经可以走了。走,我带你出去。”
说着,她就把绑在匡珍珠脚上的绳索解开了,却没解开缚在她手上的。
匡珍珠扔在慌乱之中,方才她听见了一些怪声,可这怪声很快又没了。
她只当现在仍旧情况紧急,一句都不敢多问,跟着沈南瑗的牵引,往外走。
巷子的外头响起了紧急的刹车声音。
沈南瑗顿时紧张到了不行,她看一眼不远处的银霜和杂技团的人。
银霜立时退到了她的身边。
有放哨的人来报,“不是龙家的人。”
那驯兽师向沈南瑗抱一抱拳,“既不是龙家的人,我们不宜露面,撤了。”
沈南瑗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
那些人就隐在了黑夜里,很快消失不见。
“南瑗!”
沈南瑗听到了朗华焦虑的声音。
和朗华一起来的还有鹿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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