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她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沈南瑷。
“南瑷,你快别这样说。”
男人是根墙头草。
沈黎棠此时的脸色比之方才更黑了,他啪一下,将染满了鲜血的刀扔到了窗外。
他大步迈出了门,站在走廊上高喊:“沈芸芝,给我滚出来。”
又冲着底下的管家说:“家法,给我拿家法。”
沈芸芝吓的一抖,顿时扑进了苏氏的怀里:“姆妈,你不是说大姐一定会将事情办成的?阿爸定不会再怨我!”
苏氏也想不通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提着鞭子的沈黎棠,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脚踹开了苏氏的房门。
沈芸芝一看清他手里染血的鞭子,尖叫了起来:“姆妈,救我。”
她仓惶躲在了苏氏的后面。
苏氏仍旧做出了一朵娇弱白花的模样,“老爷,你听我说,老爷,你的手……”
苏氏再说什么,沈黎棠都听不进去,他举起了鞭子,猛然抽了下去。
血珠几乎和鞭子一起甩在了苏氏和沈芸芝的身上。
——
苏氏嫁给沈黎棠这么些年,且不说日子过的顺心与否,单只说这动手,沈黎棠还是第一回 。
苏氏也吓坏了,一摸滴在脸上的液体,吓得魂飞魄散。
“老爷,老爷,血!”苏氏惊声尖叫的样子简直跟沈芸芝如出一辙,她一把拉住了沈黎棠还要挥鞭子的手臂:“老爷,我们挨打不要紧,老爷您的手要紧呐!”
听听这觉悟!
沈黎棠格外爱惜自己,经她一提醒,也感觉到手掌在隐隐作痛。
他扔了鞭子。
苏氏又叫:“管家,管家,快拿医药箱……哦,不,快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派车来接。”
沈黎棠不快地打断道:“接什么接!一点皮外伤要闹得人尽皆知吗?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呢!管家,拿点止血药!”
管家应了声“是”,匆匆忙忙下楼,在柜子里寻到了医药箱时。
正好撞见了打外面回来的沈元阑。
沈元阑一看,焦急地问:“怎么了这是?”
管家指了指楼上,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奔上了楼。
沈元阑紧随其后,一进入他姆妈的房间,看见的便是一场灾难啊!
如今,苏氏和她的三个女儿紧紧地抱在一起。
沈黎棠气急败坏地坐在窗边,一手点了烟,另外的一只手血迹斑斑。
管家正小心地跪在他的面前,拿酒精沾了棉球,小心地擦拭。
沈元阑走到了屋子的当中,又问:“阿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黎棠闷哼了一声。
这时,沈芸芝抬起了头,泪眼模糊。
方才她的脸被她阿爸的鞭子扫了一下,现在已经肿起了半边。
沈元阑一眼看见,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便同沈黎棠讲道理:“阿爸,四姐是女孩子,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打她的脸啊!”
沈黎棠的火气消了一半,斜眼看他,不答反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元阑在博桥顿男校读书,沈黎棠说家里的女人太多,怕影响他学习,从去年起就给他办了住校,他每礼拜日回家住一天的时间。
可明日才礼拜三。
沈元阑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却被沈黎棠问的一愣。
他不好说今日上课不安宁,心里总觉得是有事情要发生,这才回家瞧瞧。
他支吾了一下,道:“学校的神父要买教材,钱不够用。”
沈黎棠一听,便又寻到了苏氏的霉头,他呵斥道:“早就告诉过你,男孩子长大了要出门应酬,你要多给他一些钱傍身!”
苏氏唯唯诺诺地称“是。”
管家很快就给沈黎棠的手止完了血,伤口拉的很长,几乎遍布了整个手掌,不过好在,伤口不深。
沈黎棠看了看自己五花大绑的左手,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愤地将烟头摁在了白色的雕花桌布上,抬起脚便出了苏氏的房门。
那边沈南瑗的房间似乎还有哭泣的声音传出来。
沈黎棠想,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儿,都不能惯。
他抬脚下楼,拿了自己的外套,径直出门。
最近他新认识了一个女人,是个舞女,原本是不准备朝下发展,可今晚他想去找她鬼混。
沈黎棠走后,苏氏安抚好了三个女儿,便让她们各自回了房间。
沈芸芝不知道何时脚也扭了一下,沈元阑便扶了她,亲自送她回房间。
沈芸芝对这个双胞胎的弟弟,格外的依赖。
她倚在他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都是那个沈南瑗害我!”
沈元阑一听,这才算猜到今晚这场灾难的起因。
他一本正经地说:“四姐,是不是你又去找了三姐的麻烦?”
沈芸芝原本是想让他和自己同仇敌忾。
谁曾想,一听他的语气,她气都不打一处来。
“她是你什么三姐?我才是你三姐,从小一块儿长大,一个姆妈的三姐!”
沈芸芝的声音又尖又细。
沈元阑唯恐沈南瑗听见,赶紧“嘘”了声,好脾气地又说:“四姐,你想啊,同是一个父亲的孩子,三姐却因为我从小就被送到乡下,她很可怜了,你就不要再总寻她的事情……还落的自己一身伤。”
沈芸芝现在不止是身体受伤了,就连心都伤透了。
她指着沈元阑的鼻子问:“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沈元阑黑着脸说:“我不选!”
沈芸芝高声叫:“沈元阑!”
沈元阑也上来了牛脾气:“四姐,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沈芸芝啪关上了房门,将他关在了外面。
那个沈南瑗是不是会什么巫术?阿爸总是向着她就算了,现在连元阑也成了她的人。
她恨沈南瑗,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沈元阑原是想去沈南瑗的房间里瞧一瞧,可走过去了两趟,也没有敲门的勇气。
房间里。
沈南瑗正悠哉悠哉地吃着冬儿偷偷拿上来的糕点。
李氏仍在小声地啜泣。
“三姨太,你别哭了,都说了我是故意的。”
李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弱声道:“可我一想到你要嫁给那个杜大少,卖身换前程,我这心里……”
“安心啦!”沈南瑗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说:“前程这个东西啊!何须卖身啊!对,书包做的怎么样了?”
沈南媛没有告诉她自己压根就不会嫁的念头,倒不是防备李氏,只是李氏这么一朵娇弱的小白花,告诉了她,她还得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何必!
与此同时,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里。
舞女颜娇正瘫软在沈黎棠的身上,她眉眼妩媚,红唇诱人,沈黎棠忍不住上前香了一口,惹的她连声娇笑。
沈黎棠兴冲冲地提议:“跟我回家做四姨太如何?”
颜娇笑的更开心了,嘴上却拒绝道:“那可不行,沈部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有只母老虎。”
“别提她。”沈黎棠瓮声瓮气。
颜娇喝了口红酒,一挑眼皮,故意道:“这男人啊,要是娶了个好女人,可以福荫三代。若是娶了个坏女人啊,可是祸荫无数代啊。”
沈黎棠接过了她递来的红酒杯,第一次无比后悔当初将苏氏扶正的决定。
第二日一早,一身酒味的沈黎棠才从外面回来。
苏氏像没事人似的张罗好了早餐,一看见他人进来,不顾肩背的胀痛,赶紧堆上了笑脸。
“老爷,回来了?”
沈黎棠阴沉着脸问:“南瑗呢?”
苏氏一僵,昨日她那么狼狈,被鞭子抽到的肩背疼了整整一夜,哪里顾得上沈南瑗的事情。
一旁的李氏适时地说:“应该起床了,我去叫她。”
沈黎棠“嗯”了一声,又嘱咐:“你是个好的……再好好劝劝她。”
李氏应了声“放心吧,老爷!”
低头的那一瞬间,她拿帕子遮掩了一下古怪的表情,上楼的时候还忍不住在想:南瑗,哪里需要她来劝啊!
李氏敲了敲房门,推门进入。
正看见沈南瑗穿着湖蓝色乔琪纱旗袍,高领圈,袖子做成荷叶边的款式,腰以下是半西式的百褶裙,背了一个酒红皮子的小公文包,金属扣锃亮,镶了一圈白色短融兔毛,十分精致好看。
她本来就肤白胜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样子,这样的穿搭显得十分清纯动人。
李氏忍不住赞叹:“真好看!”
沈南瑗回了头,喜笑颜开地捧着包包说:“三姨太,我们快发财了!”
只不过,她的发财之路,还缺了个时机。
这事儿,不能超之过急,得她好好去布局。
李氏受了沈南瑗感染,难得也笑着夸了口:“旁的不说,这手工缝缝补补我是当仁不让。”
沈南瑗同李氏说笑着,可一出了房门,她就敛去了面上的笑容。
在楼道口等了等,扫过厅堂里的情形,已然是一副呆懵软糯的样子下了楼。
沈黎棠一见她,兀的只觉手掌生疼。
家里的女人多了就是不让人省心。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好了,爹已经惩罚过芸芝了,你也该消气了。”
沈南瑗一改昨日的低沉情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沈黎棠又道:“那吃饭吧!”
沈南瑗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那我让管家送你去圣约翰。”
“不用,我可以自己做黄包车。”
正说着,管家匆匆忙忙进来道:“老爷,督军府的小汽车在外头呢,让人来请三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11.14,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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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学校风云(1)
督军府亲自派人来接沈南瑗上学。
这面子可不小。
沈黎棠赶紧催促:“南瑗啊, 快点,别让杜夫人等久了。”
他自个儿也想去打声招呼, 人都走到了门外, 可督军府的来人挡了一下, 说:“我们家主人说了, 无需客气, 这一大早的,他谁都不想见。”
沈黎棠喏喏称“是。”
倒也没觉得那杜夫人的派头大, 起床气这个东西,毕竟谁都有。
他自己还不是憋了一肚子。
就连沈南瑗也理所当然认为, 是杜夫人来的。
所以在上汽车发现杜聿霖俊得有些邪乎的那张脸时, 差点拔腿就跑。
杜聿霖长臂一捞, 就把人带了回来。
“开车。”
他一发话,许副官就麻溜发动了汽车。
留下沈家下人站在原地摆着手掸灰尘, 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车里, 沈南瑗好巧不巧, 正好跌坐在他的腿上。
她一动,男人的手就箍住了她的腰。
“再乱动, 就在这办了你。”杜二少耍起了流氓,也不管前面的许副官是不是个聋子。
“……”沈南瑗一下就感觉到屁股底下的膈应, 像炸了毛的猫儿似的, 满面通红,上去就是一爪子。
只不过,杜聿霖的反应快, 堪堪躲过。
挠又没挠着,她以最大的努力避让开那令人尴尬的部位,咬牙切齿,“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要脸了!”
杜聿霖的目光落在那张绯丽小脸上,发现自己确实有可能像她之前骂的那样有点变态了,竟觉得她这副模样,非常对他的胃口,连出口的嗓音都是沙哑性感的,“从遇见你之后。”
“你——”沈南瑗气结。
不算狭小的空间里,沈南瑗因为这别扭坐姿,得弓着点身子,才不至于脑袋顶着车顶。
像是往杜聿霖怀里缩似的。
杜聿霖手往下拍了一下,“坐好点儿,爷不舒服。”
沈南瑗倒抽一口凉气,杏眸圆睁,打死也不信杜聿霖会打她屁股!她伸手死死捂住,一脸羞愤,原本自带的软腻口音都变了调,尖尖儿的,像小猫爪子挠过,“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一声轻笑回荡在车厢里,显得十分愉悦。
许副官两耳不闻后座事,一路笔直向前开,一不小心扫到后视镜,就看到男俊女俏好一幅和谐画面。
尤其是二少,别说跟女人这么亲近,就是笑,都不曾看过他笑这么开心。
沈南瑗要是知道许副官这会儿想的,定要他把那天送的糕饼吐出来。
可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沈南瑗形象诠释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整整一路,她再没吭声,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端坐着。
实则内心如坐针毡,巴不得下个路口,学校就到了。
杜聿霖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一点不在乎路程快慢。
相反,还有点觉得许副官开车勇莽了。
眼看着前面不远就是圣约翰的校门口了,杜聿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放小野猫走了。
“在学校里,乖一点。”杜聿霖一抬手,沈南瑗就躲了。
他的手落了个空。
沈南瑗不满咕哝:“你当送孩子上学呢?”
杜聿霖挑起嘴角,玩味道:“送小情人。”
那三个字就跟在沈南瑗耳边炸开似的,一下就联想到原文里十八禁的画面,情人,金丝雀,原主那苦逼日子的源头,就是他这几个字造的!
“谁是你小情人!”沈南瑗再抬眸,眼神里一片清冷,“二少今天这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再过不久,我就是你大嫂,这年月勾引大嫂这档子事,浸猪笼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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