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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公子追妻日常——高瞻

时间:2019-01-17 13:50:22  作者:高瞻
  苏夭夭在这里已然待了一年,不知还要待多久。
  杨婉婷心知,苏夭夭这一年来过得虽是快活,却不圆满。心思空了那么一大块,被梦魇吓醒,也不知多少次。
  苏夭夭听罢,果真不言语了。从前她听说,师兄召了杨姑娘两次,她还起了心思撮合一番。现下听了这番言语,心口却是哽塞的厉害。
  师兄比她年长,早该有个人伴在身侧,她又是一心一意要逃跑,要求个自由自在,怎还能不允许师兄身边有个人呢?
  比起尝到情-爱的滋味,她更希望师兄好好活着。至少,不要死在她的手里。
  两个月后。
  苏夭夭处理完账本琐碎,便又跑去不远处黎先生的医馆,同他学习医术。自打一年前她找到黎先生,便日日巴着学习用药和用毒。原本,未见之前她还以为黎先生是位中年男子,没成想见了,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老头初时顽固的很,非要她拜师方才肯教授。但苏夭夭只认过师兄一人,若再认了旁人委实不合规矩。遂转变打法,开始每日拎了好东西上门讨老头的欢心,约摸磨蹭了一个月光景,老头才松了口。
  这日黄昏,苏夭夭正嗅着老头新采回来的药材,忽的就听见外头敲锣打鼓甚是喜庆的声音,她放下药材出去瞧,正瞧见那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苏夭夭来不及道别,匆忙跑回去,进了门果真瞧见排头的人正与杨姐姐报喜,道是恭喜柳如风高中,杨姐姐是有后福了。
  及至喧闹的人群渐渐退去,那人才走近些,低声道:“柳公子托我转告姑娘,待王上下了旨,确定了日后具体公干的地界,便明媒正娶迎姑娘进门。”
  原也是如此,高中之人若是不留在王城,最大可能便是发下去做说不定是哪里的县令。
  杨婉婷送了那人些许银两以表感谢,然而她们等了一个月光景,竟是全然断了音讯。
  苏夭夭这一腔怒火几是不能忍,正琢磨着是否悄悄去一趟王城,替杨姐姐打听一番消息。
  然她还未及同杨姐姐提及,那日从黎老先生那里回来,就见柳如风与杨姐姐在楼上厢房房内面对面的坐着。
  苏夭夭当下愣住,仍是柳如风率先起身,谦逊有礼的拜了拜:“小生特来送聘礼,明日便来迎杨小姐进门。”
  “……杨姐姐?”苏夭夭凝着杨婉婷,他们似乎已是商议好,她的脸上甚至未有一丝惊诧,只是急急地抓住她的手腕,一面关了门,这才道,“夭夭,王城出了变故,柳公子也是担心你我的安危,我早日嫁入柳家,也好给我们姐妹一个保障。”
  “他能保障得了我们?”苏夭夭睨一眼柳如风,陡地又是眼色冷厉的盯着他,“王城出了何事,竟会牵扯到我和姐姐?”
  柳如风身子微微弓着,当初惧怕苏夭夭的模样已然浅淡了许多,但这番难以启齿却是少见。
  良久,方才缓缓道:“小生入了王城,便断断续续的听说了陶公子与苏姑娘的事。我想传言中的苏姑娘,必是您了。”
  “你去见了夏泽之?”苏夭夭脸色一凛,心下预感极是不好。
  柳如风微微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的就被人揪住了衣领:“可是我师兄出了什么事?”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她在王城无亲去故,若能牵扯,便只有师兄了。
  “夭夭……”杨婉婷慌忙走上前,她倒不怕苏夭夭真伤了柳如风,柳如风的身子本就弱些,夭夭自有分寸。只是夭夭这般模样,若是从未动心,又何至于这般惊慌?
  且柳如风不过提了“变故”二字。
  柳如风被她冷厉的眼光吓了一跳,悄然咽了咽口水,方才沉声道:“陶公子被人指控是杀害大王子的凶手,已经被拿下关入天牢。”
  “我去救他!”苏夭夭丢下柳如风,便要急急地往外走,仍是杨婉婷死死地抱住她的手臂,一面道,“夭夭,你现在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妨听柳公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想法子,怎样将陶公子救出来。你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去了,你一个人就算能杀进天牢,能带着满身伤痕的陶公子再重新杀出来吗?”
  苏夭夭这才竭力镇定些,坐回圆桌前,唯有手指紧握成拳搁在桌面上,连带着桌子都是微微颤抖着。
  她这一生都从未如此惊慌过,她拼命克制,却还是喉头发酸,眼底腥红。
  杨姐姐说,师兄他满身伤痕。单单是这一句话,便足够击溃她所有的防线,软肋暴露在人前,没了一丝从容。
  师兄是多骄傲的人哪,他那样高深莫测的武功,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阴谋算计才会被人擒住。他待在天牢里的每一天,是不是都生不如死啊?
  杨婉婷凝着她竭力隐忍的模样,轻柔的握住她的手,这才示意柳如风可以说了。
  “小生高中后,隔了几日便被下放到刑部林大人手下,协助办理一个土匪欺压村民的平常案件。”
  “小生本也曾疑虑过,这等案件怎的就上交了刑部?后来才知,竟是那土匪头子……也就是那山大王在地方受刑时咬出当年大王子意外病逝的真相,并说……”柳如风愈发是不安的瞧着苏夭夭,她此时没了果决冷冽的杀气,却是满眼怆然,更是让人无法启齿。仍是望向杨婉婷,示意他继续说,方才继续鼓了勇气,“他曾亲眼见到陶公子杀了大王子,是以大王子身上没有伤痕。”
  苏夭夭死死地咬住唇:“可还有其他?”前情因果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师兄现下如何了,可还有一丝气息能够等到她?
  柳如风紧张地双手搁在膝上揉搓着:“原本,我也是见不到陶公子的。只是……林大人提审那日叫了我随行,我不能上前,但瞧着……陶公子大约已然受过重刑,只一直不曾认罪。我本想称病告假,但自王城至姜德镇实在路途遥远,我只好将你们当日送我的盘缠送给了林大人,只求回乡娶了杨姑娘,这才得以脱身回来相告。”
  苏夭夭听罢,终是站起身,双手抱拳冲柳如风恭敬一拜:“多谢柳公子相告,今日,你我未曾见过,我也从未出现在姜德镇。”说罢,又是转向一侧,“杨姐姐,祝你幸福!”说罢,便是大步离开。
  柳如风迟疑的上前两步,终是被杨婉婷叫住:“让她去吧!”
  “她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柳如风凝向身侧的女子,仍是满眼担忧。他从前不大喜欢那个被杨姑娘当做妹妹的女子,且她身手极好,他总怕哪天也落在她的手下。他惯常不喜那样骄横的女子。可她方才那般隐忍的痛意,不能不让人动容。
  杨婉婷凝着门口,无奈的摇摇头:“我们拦不住她,且不该拦。”被困在天牢的那人,是她的师兄啊!
  这些年,她从夭夭那里,也算是断断续续知道些她和陶公子的从前。
  他救她性命,将她带在身边教授剑法。他对她,比寻常亲生的兄长都要好。她喜爱俗世的热闹繁华,他寸步不离的跟着。
  杨婉婷总记得苏夭夭同她说这话时,白眼翻得很是利落。她心里却是羡慕极了,若她也有这样一位兄长,怎会流落至夙夜楼,成了风尘女子?
  是夜。
  苏夭夭骑马飞驰在路上,面纱遮住她惊慌的面容,却没遮住眼底不停滑出的泪水。
  那匹被她养在后院的马,三个日夜后终于没了前行的力气。她满身狼狈的从马上滑落,凝着前方漫漫长路,终是蜷缩在地上悲戚出声:“陶令,你还欠我一个真相,欠我寻常男女的欢喜,欠我漫长一生的相陪。”
  “你怎敢死?怎能死?”
 
 
第21章 
  她浑然不觉,这是她第一次叫那个人的名字。她叫他“陶令”,而不是“师兄”。这中间的间隔,不知有多深,却又仿佛顷刻间就跨越了。
  苏夭夭踉跄着奔向不远处的驿站,随意吃了些东西果腹,换了马,夙夜启程。及至王城边上,方才放慢了速度。
  这一年来她自黎老先生那里学了不少的东西,但有关易容,还不曾详细学习,因而只是在脸上随意弄了几条疤痕,着实吓到了守门的将士,便也不曾被细细盘查。
  她向路人打听了夏王府便要直奔而去,毕竟王城内的事,她初来乍到多有不解,还需夏泽之解释一二。
  然而,在最后一个偏僻的街巷,倏地被人拦住。
  “小姐!”青衣女子急急地将她拉向一侧,“您到底是回来了?”公子说过,小姐必定会回来的。
  “十六!”苏夭夭近乎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腕,“师兄呢?他可还好?可是师兄让你在这里等我?他现在如何了?可是被人……”苏夭夭猛地顿住,眼眶腥红,余下的话,再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十六谨慎的望了望四周:“小姐,这里不便多说,请随奴婢来。”
  一直到郊外的一个破庙里,十六方才自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小姐,这是公子被人带走前,嘱托我如你来了王城定要亲手交给你。”
  苏夭夭颤抖着打开信封,确然是师兄的字迹。
  只是内容,她一个字都不信。
  苏夭夭紧握着那封信,直直的盯着十六,几是质问:“十六,你确定这是师兄当面交给你,没有经任何人的手?”
  小姐这般神情分明是不信她,十六立时直挺挺的跪下:“确然是公子所交,奴婢不敢作假。”
  苏夭夭将那信甩在地上:“我不信!”
  十六终是仰起头,眼底闪过莫可名状的悲伤:“奴婢照顾了小姐十年,奴婢的为人难道小姐还不清楚吗,奴婢怎会是这般作假的人?”从前不管小姐如何恣意,却从不是这般伤人心。而这封信,明明是公子交给她,要她务必交给自己,怎会出错?
  苏夭夭的心立时就软了半分,可念及师兄仍在天牢内受苦,亦是管不得那么多。
  “我只问你,是谁带走的师兄?楚玉珩吗?”
  十六微微垂了垂头:“奴婢不清楚。小姐走后不多久,我们就回了王城。那晚突然来了十余人,公子又命我们不得反抗,我们只好……”
  “他不让你们反抗,你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让他在天牢内受尽折磨?”她几乎要疯癫,伸手指着地上的那封信,气急道,“即便这封信真是师兄所写,他写的可就情愿了吗?”
  十六遵守公子的命令,只等小姐前来,想着信中自有安排。这时听了小姐所言,慌忙捡过那封信。
  “师兄说,当年之事皆是他所为。他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剑,他虽是身不由己,可还是杀了许多人。”
  “他说,确然是他亲手杀了颜妃娘娘,杀了姜大人。”
  颜妃娘娘?姜大人?那是她的母妃和外公。
  苏夭夭说着,几乎是泣不成声:“他……他要我什么都不管,要我去寻我自己的自由。”苏夭夭蹲下身看着十六,“十六,这怎么会是师兄会说的话?他明明是要将我的腿打折了,也还是要将我困在身边的好吗?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说出真相?他从来都不是将剑交给别人的人。”
  十六一时间亦是有些蒙了,只愣愣的听苏夭夭道:“十六,我不信,除了师兄,我谁都不信。即便当年之事,真是他做的,我也要将他救出来,再来问一个清楚。你可明白?”
  “是!”十六这才重重的点头,方才那一丝的委屈也不见了踪影。莫说是小姐,便是任何人,又有谁能承受这样的真相?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不论小姐有何打算,十六定倾尽全力助小姐救出公子!”她重新挺直了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既然公子被抓另有隐情,她自是要拼尽全力救出公子。
  苏夭夭扶起十六,深思了片刻,方才同她道:“你想法子将夏泽之约出来,他身为世子,知道的内情总比我们清楚些。再不济,也能请他帮忙让我进去见师兄一面?”
  “是!”十六应下,苏夭夭立时又道,“记住,你不要同他一起出现,将消息送到就好,我担心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这封信的内容,实在是蹊跷。
  十六愣了愣,才严肃应下。风起,她瞧见小姐脸上令人惊骇的伤疤。这一年,小姐明明过得很好,怎的来得这一路,突然受了这些伤?
  而一年未见,小姐分明成熟了许多。
  也许,是离开了公子的庇护,不得不成长起来吧!
  只是眼下来不及追问这些,她便急急地离去。眼下只能盼望着,公子在天牢内还不至丢了性命,公子也确然有他自己的盘算。而小姐这般面容,公子看了不知该多心疼。
  ……
  苏夭夭在一间客栈内等到半夜,方才等到十六猫着身子悄悄越了窗子走来。
  她慌忙走过去确认了四周的情形,方才关上窗:“这一路可有尾随之人?”
  “不曾。”
  “消息可带到了?”苏夭夭始终脸色极为沉重,神经紧绷的厉害。
  “世子已回了信,明日正午在天明茶馆二楼会面。”
  “好!”苏夭夭应下,这一颗心却是始终悬着,仍是十六走上前,尽力想要宽慰些,“小姐,你神色倦怠,想来是不眠不休赶来王城,明日便能见到世子问个清楚了,你今日……还是歇会吧?明日若是知晓了具体情况,我们也好再做筹谋。”
  苏夭夭揉着额头,终是沉重的道了声“也好。”只是她躺下身,却是怎么都闭不上眼睛。她无法想象受刑后的师兄是怎样的情形,眼前却又不停地闪过师兄长身玉立冷如冰霜的身影。
  她从未如此怕过,她想过逃离,想过自由,想过避开真相哪怕这一生都不再见师兄。可她从未想过,要失去那个人。
  十六瞧着小姐的情形,眉目如此揪扯,心疼的不行。到底劝说小姐,在小姐的房间点了安眠香,令她强制睡下,也好恢复些精神。
  只是这一觉,真正是不安稳。
  四周是望不见尽头的漆黑,幼小的女孩像只猫一样缩在墙角,唯有那双眼睛,仿佛泛着光芒。
  “娘,娘,你在哪儿?你不要我了吗娘?”
  女孩一声声唤着,嗓音里还夹杂着哭腔。苏夭夭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又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可那小女孩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喊够了,便是垂下头,脑袋埋在膝盖里,闷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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