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冒着夜里料峭的寒意匆匆赶来,身上还沾染着未褪尽的夜风,克制住眸底翻涌的情绪, 傅斯寒没什么表情地迎上姜画的视线。
在姜画的印象里, 傅斯寒一开始对她,总喜欢似笑非笑地嘲讽两句,后来又对她极尽温柔和耐心, 像这样冷冷淡淡仿佛面对陌生人的神情,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姜画觉得心里突然就有点慌。
她往前费劲地挪了下身体,直到一只纤细的手抓着傅斯寒外套的袖子,才稍稍放下点心来。傅斯寒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的触碰, 幸好他还没躲她。
有了这个认知, 姜画拽着他袖子的手晃了晃,声音又软了两个度:“傅斯寒, 你是不是不理我了?”
除了以前闯祸被周琳收拾的时候,姜画会服软求姜成峰帮她说好话,这么多年来还没对谁这么撒过娇。
傅斯寒依旧冷着张脸, 姜画原本以为他会继续拿她的话当做耳旁风,谁知他竟然干脆果决地说出个“是”字。
姜画愣了下,在心里将他的答案默了一遍,傅斯寒的意思是他不会再理她了?
“你说真的?”姜画死死盯着傅斯寒的眼睛,似是想要看他究竟有没有在撒谎,“除非你你完整地说一遍你不理我了,不然我不信。”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姜画的心里还是忐忑得不行,之前每一次,只要她稍稍服个软,傅斯寒就会无条件妥协,可是此时怎么看都觉得他没那么好说话了。
傅斯寒哼笑一声,睨着姜画:“看你这样子是丝毫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是真的生气,或许这在姜画看来是小事,但是在他眼里,姜画比一切都重要,他看着膝盖上绑着厚厚绷带的小姑娘,比谁都要心疼,比谁都要想将她护在怀里。
可如果他按照心里想的这么做了,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意外,姜画或许还是会因为一些并不重要的借口瞒着他。
听到傅斯寒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姜画惊喜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眸,做出一副乖巧反省的模样,态度端正,回答:“认识到了。”
“我看你什么也没认识到。”傅斯寒抬手毫不客气地在姜画的额头上拍了下,看着小姑娘瞬间皱起的眉,数落她,“我看你今天受个伤能瞒着我,指不定哪天怀孕了也要瞒着我。”
傅斯寒一句话说的无比自然,姜画却在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猛地咳了下,红着张脸小声反驳:“我才不会瞒着你。”
顿了顿,似是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讨论这句话还早了点,姜画又补充了句:“而且谁说了我要给你生孩子。”
“不给我生?”傅斯寒脸上没什么波澜,他移了两步走到床头柜边上,自然而然地端起桌上粉色的马克杯抿了一口温水,才淡淡说,“难道想给上次长辈给你介绍的那个男人生?姜画你能耐了啊!”
因为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上次姜画故意说给他听的话,傅斯寒突然就想把这笔账一起给姜画算了。
其实上次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起过这个话题,姜画早就把这件抛到了脑后,听完傅斯寒的话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话里指的是何颜想给自家儿子相亲的事。
姜画:“……”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当初打死她都不会对傅斯寒那么说。
何颜的儿子就是傅斯寒,那么绕来绕去不都还是给他生孩子吗?
看姜画发呆,傅斯寒轻嗤,这人是真的欠收拾了,这么简单一道送分题她好意思想那么久。
没有犹豫,傅斯寒抬脚就要往门外走,不过却故意将步子放得很小。
果然,他还没完全转过身,手臂上就多了一股存在感并不低的力道,他回头去看,姜画几乎整个上身都攀附在他手臂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
哪儿有来了还要走的道理。
之前瞒着他是怕他担心,现在他既然都知道了,姜画就一点都不想放他走了。
姜画看着傅斯寒,使劲眨了眨眼睛,故意让晶亮的眼眸汪在泪水里,一副楚楚惹人怜惜的模样,“傅斯寒,我膝盖疼。”
要是刚刚姜画求抱的时候傅斯寒还能勉强狠下心来不搭理她,现在一听到小姑娘喊疼,他的心就软了,神色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他本能地弯腰去看姜画膝盖上厚厚的绷带,结果他刚倾身,突然一双小手就环住他的脖子,傅斯寒抬眸,就看见姜画鼓了鼓腮帮子,像是个没吃到糖果的小孩,嘟囔:“你不准走!”
然后也不等傅斯寒回答,姜画抬头就亲了上去,有点急又有点不确定。
傅斯寒的薄唇还是凉的,从确认关系那天到现在,两个人亲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姜画没有章法,只能胡乱的啜着傅斯寒的唇。
越是找不到方法,姜画就越是着急,偏偏傅斯寒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姜画有点泄气,男朋友对自己的吻无动于衷,任谁都会沮丧。
她丧着张脸,刚准备退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掌按着后脑勺重新加深了刚刚那个吻。
傅斯寒的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他故意加重了力道,吻在姜画软绵的唇上,有点凶,却又满是怜惜,一寸寸地亲吻过去,姜画只能被迫承受着,然后一点点软在他的怀里。
因为缺氧,姜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直到傅斯寒松开她,她才窝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望着撑在上方的男人,抬手摸了摸他有些瘦削的脸颊,小声问他:“你现在可以不走了吗?”
☆、第三十六颗糖
第三十六章
傅斯寒觉得姜画真是来克他的, 她就算不说一句话只安静地看着他,他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何况她还像一只奶猫似地, 朝他撒娇。
本就是千里迢迢地为她赶来, 他哪里舍得走。
傅斯寒将头埋在姜画的肩窝, 贪恋地闻着姜画身上的馨香, 好半晌才抬起头, 眸色深沉地看着姜画的眼睛,淡淡说:“不走了。”
姜画笑得眉眼弯弯,“啵唧”一口亲在他的喉结上, 讨好道:“不生气的男朋友最帅了。”
小姑娘的手还挂在傅斯寒的脖子上, 整个人维持着微微后仰的姿势,漆黑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
傅斯寒抬起一只手在姜画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示意她:“松开一下。”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 姜画也就听话地松开了,可是现在她听到傅斯寒这么一说,神情立刻变得戒备起来, “不会我一松开你就走了吧?”因为着急, 姜画的语速有点快,“你刚刚才答应过我不会走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着,姜画的手搂得更紧了一点,傅斯寒无奈, 只好顺着她的动作又增大了弯腰的幅度。
“我不走。”傅斯寒握着姜画滑嫩的手臂,有些薄茧的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脱个外套,有点热。”
从刚刚进来到现在,傅斯寒一直穿着一件黑色的大羽绒服,姜画认得,是他在剧组拍夜戏时经常穿的那件,姜画这才意识到,傅斯寒赶过来的时候有多么着急,她松开手,有点愧疚地说了句“对不起”。
傅斯寒挑眉,没说话,起身脱了外套,挂在床旁的衣挂上,重新走到姜画床边,只是这次他和姜画之间隔着至少两个人的距离,姜画坐在床上伸手根本够不着的距离。
他哼笑,抱着手姿态慵懒地站着,问姜画:“知道错了?”
姜画乖巧地点头。
“错哪儿了?”傅斯寒显然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松就放过姜画。
姜画偏着头想了想:“知情不报?”
“还有呢?”
“还有?”姜画有些茫然,不太确定地问,“我应该没犯其他的错误吧?!”
“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反省一下。”傅斯寒抬脚走到一旁的双人皮沙发上坐下,修长的一双腿随意地舒展着,唇边还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姜画怎么也没想到的,“给你时间好好反思,想好了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检讨写完之前不给亲不给抱。”
姜画:“???”
“我不写!”姜画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她从小到大还没写过检讨,傅斯寒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她。
“不写也可以。”傅斯寒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听到姜画拒绝的时候甚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姜画有点紧张等着傅斯寒没说完的话,她可不想这么大个人还像个小学生一样还写检讨,她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不过,以后就不亲不抱了!”
姜画:“……”
“你这是借题发挥。不亲就不亲,不抱就不抱!反正我才不会写什么检讨!” 姜画鼓着腮帮子,有点委屈地控诉傅斯寒,然而被控诉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姜画气鼓鼓地躺回床上,抓过被子赌气地将整个人都盖起来,“关灯,我要睡觉了!”
“好。”傅斯寒起身,走到门边将灯关上,然后重新躺回沙发上。
姜画住的是一间单人病房,除了一张病床外就是这个沙发还能睡人,可是傅斯寒长手长腿的,原本还算宽敞的沙发对他来说显得有些逼仄,可他就像没有感觉似的,眉心舒展地在黑暗中看了眼床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幸好,她没有事,万幸之幸。
前两天傅思眠和张柔会来陪她,可是因为医院住着不方便晚上多半都会回去,因为有随叫随到的护工,姜画一个人住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斯寒在这儿的原因,她翻来覆去好像怎么睡都不舒服,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看到吃不到比看不到更让人难受。
在心里纠结好久,姜画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了傅斯寒一声。
傅斯寒也没睡着,在黑夜里,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声音温柔而好听。
“你睡着沙发不难受吗?”姜画说着翻了个身,面对着傅斯寒,黑暗中她隐隐约约能看到他有些别扭地蜷缩在那个沙发里,一看就很不舒服的姿势。
“还好。”傅斯寒低声笑了笑,他早就说过小姑娘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心上,他知道姜画想听什么答案,但他偏偏就想逗她。
“你不觉得憋屈?”姜画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不觉得。”傅斯寒顿了顿,“前两天在外面采风的时候,条件比这个更差。”
因为《归去》是一部古代戏,为了拍摄到比较原始的风光,傅斯寒带着摄影团队进了深山,就为了尽可能还原历史,在山里的两个晚上,别说有沙发睡了,基本就是合衣在水袋里将就一宿。
姜画有点泄气,她有点委屈,吸了吸鼻子,说:“我失眠了,睡不着。”
“那我抱着你睡?”傅斯寒话里染着笑意,姜画的病床不算小,两个人挤一挤也不是不能睡。
傅斯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画的眼睛亮了亮,不过为了表现得不太明显,她故意拖长声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听上去好像有点勉为其难。
“既然你这么勉强就算了吧,你之前还说过我流氓,我可不想在你心里留下乘人之危的坏印象。”傅斯寒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见过他动手动脚的样子,姜画几乎就要相信了。
她恼羞成怒,提高了声音叫他的名字:“傅斯寒!”
见小姑娘是真的急了,傅斯寒也知道适可而止,毕竟这女朋友是千辛万苦追来放在心尖尖上的,他笑了笑,提醒姜画:“那检讨?”
“写写写,明天就写。”这个男朋友实在是太过分了。
傅斯寒其实一开始说让姜画写检讨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后来他是真的想看看小姑娘能写出什么花样来。此时得到肯定的答案,傅斯寒见好就收,从沙发上起身。
他动作轻柔地躺在姜画的旁边,姜画原本将被子掀开了一个被角,傅斯寒握着她的手将被角替她掖好,连人带被子的将人揽进怀里。
“自己盖好。”被子不大,两个人盖的话肯定盖不全,“屋里有暖气,我不冷。”
姜画闻着鼻间令人心安的气息,出气似的隔着傅斯寒的衬衣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一点没留情。
傅斯寒倒是没生气,由着她乱来,等到小姑娘松开,才轻笑,“现在开心了?也不知道谁教的,做错事还这么凶。”
“你教的!”姜画哼哼两声,又往傅斯寒的怀里靠了靠,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傅斯寒感受到怀里的柔软,无声地扬唇,在姜画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二天姜画醒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半睁着眼睛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傅斯寒的影子,本能地,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就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姜画有点不开心,撇撇嘴说到:“你说了不走的,大骗子!”
听到姜画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傅斯寒失笑,他看着前面的红灯,跟姜画解释:“我回家换了个衣服,顺便给你带点早餐。”
昨晚怕挤到姜画,傅斯寒几乎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睡得并不舒服,所以很早就醒了,当时天还没亮,想到姜画醒来还早,便决定先回趟家,他昨天直奔医院,满身风尘仆仆,倒是没想到姜画这么早就醒了。
听到傅斯寒这么一说,姜画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睡意再次袭来,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傅斯寒听到了,哄她:“乖,困就再睡一会儿,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到医院。”
姜画迷迷糊糊地“嗯”了声,连手机都没挂就又睡着了,呼吸清浅绵长,傅斯寒顿了顿,终是没舍得挂掉电话。
姜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她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了傅斯寒说话的声音,可此时病房里只有张柔在。
看姜画的样子,张柔就知道她在找傅斯寒,她揶揄地看着姜画,说:“别找了,你家傅大导演在这儿守了你一早上,刚刚接到公司的电话去处理事情了,十分钟前刚走。”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姜画被打趣,有点不好意思,但却莫名觉得张柔嘴里的“你家傅大导演”听着很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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