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给司马烟了。”江容说,“我不在,他就是整个恶人谷武功最高的,合该负责谷中大小事务。”
而事实上,恶人谷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大事务?
最大的,大概也就是每天定时替出门的谷主给猫喂食,再给猫铲屎。
唉,说出去恐怕根本没人信吧,江易想。
“哎,不知道随云什么时候来。”他对着天空叹了一声,“我很想见见阿乖的孙女。”
相比和恨不得和原随云穿一条裤子的江易,江容对原随云要来京城这件事还算比较淡定。
她觉得这人向来有的是主意,根本无需旁人期盼或担心,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来了。
然而这么想的时候,她并没有料到,原随云最后入京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令她既震惊又担心的消息。
原随云是和追命以及冷血一道入京的。
时值七月,京中炎热十分,江容和江易根本懒得在天黑之前出门,也就错过了追命和冷血在黄昏时分押解犯人进城的场面。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京中不少势力都已经在为这件事震动。
因为追命和冷血押解回来的人,乃是江南薛家庄庄主薛衣人的亲弟弟,薛笑人。
而薛衣人作为薛笑人的兄长,也跟随神侯府的人一道进了京。
至于原随云,他和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关系,纯粹进城时碰上,然后被误会是与神侯府一起的。
进城之后,追命和冷血回了神侯府,他就来了江容和江易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原随云道:“我听崔三爷说,薛笑人就是神侯查了两年的一个杀手组织头目。”
江易:“啊?薛笑人?他都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了,为什么还要搞杀手组织啊,不累吗?”
原随云很会分析:“可能就是因为他兄长太厉害,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名气被遮掩了,心中不忿罢。”
江易:“那他要是我,有容容这么厉害的妹妹,怕不是还没长大就要气得自杀?”
原随云:“……还真有这个可能。”
江容一早知道这件事,此刻听原随云说薛笑人被追命和冷血抓了,也不算惊讶,只道:“那三师兄应该能暂时松快些了。”
结果原随云听她这么说,竟摇了摇头:“恐怕不能。”
“诶?”她愣了。
“难道这件案子另有隐情?”江易问。
原随云颔首:“崔三爷告诉我,他们在薛笑人的住处,发现了两本根本不该出现在那的武功秘笈。”
话说到这,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你们一定猜不到,那两本秘笈是什么。”
“是什么?”
“《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原随云说。
“什么?!”江容和江易同时叫出声。
江容更是站了起来,道:“《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不是都好好地被无缺叔叔收在移花宫了吗?怎么可能流落到薛笑人手上?”
江易也点头:“对啊,这两部,就算在移花宫,也是藏在最隐秘之处的。”
原随云:“我当时与你们想法一致,便冒昧请崔三爷将那两本秘笈取出来给我看了一看,发现上面的字迹很新,应是近一年内才誊抄出来的。”
“而据薛笑人的说法,这两本秘笈是他在一座东海海岛的黑市上,花天价买回来的。”他继续道,“道上的人,似乎都把它称作海上销金窟。”
江容:“………………”
救命啊,你快告诉我这地方不是你搞出来的!
许是看她表情太过复杂微妙,原随云也顿了神色,有些担忧地望向她,问:“容容是在担心移花宫和江前辈?”
江容:“……是。”
“那不然,咱们去一趟神侯府?”原随云说,“此事牵涉到了移花宫,或许还有其他更多门派,的确不是什么小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眼神都真诚十分。
江容甚至能从里面看到他对他们兄妹的关心。那关心十分纯粹,不带任何杂质,令她心神一震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不该这样的,她想,他们已经相处这么多年了,可她居然还是下意识怀疑海上销金窟是他的手笔。
法治社会尚且讲究疑罪从无呢,而她只是曾经窥得过他的原定命运而已,怎么能什么都不查什么都不确认,就去怀疑经历与原定命运丝毫不同的他。
“去神侯府吧。”她深吸一口气,垂下了头。
原随云哪怕城府再深,再会揣摩人心,也不可能想到,她方才失神是在想什么。
他见她低落,只当她太担心移花宫和江无缺了,于是不仅立刻应下,还侧首低声安慰她道:“容容也莫要太着急,不论如何,江前辈总归无事。”
“至于《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失窃,有神侯府出手彻查,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江容:……天哪你快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忏悔会儿!
☆、27
事关重大, 不止江容着急,江易也没了继续躺着撸猫的兴致, 当即爬起来表示, 是该去神侯府好好问上一问。
之后他们对下人简单交代了几句, 就坐上原随云的车马, 一道出了门。
和从前一样, 江易和原随云还是习惯事事让她为先。
江容也不跟他们客气, 率先钻进马车坐下。
结果就在她坐定的那一刹,她听到车外传来一阵窸窣动静。
下一刹,一道令她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十分清朗动听, 语气之中好像还带着几分天真, 道:“咦?这不是原少庄主吗?”
“自年初昆仑山一别,也有半年了吧?原少庄主怎么忽然来了京城?”
原随云也没想到,会在江家兄妹的住处再碰上这位曾短暂打过照面说过话的神枪血剑小侯爷。
他心中十分惊讶, 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只眯了眯眼,道:“自然是有事要办才来的。”
对方应看,他本来就不太喜欢, 此刻遇上, 更是加重了这番不喜,于是答完之后, 他根本没给方应看再开口说什么的机会,就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处理,而后紧随江易上了马车。
车夫是他从太原带过来的, 最清楚他这个少主的脾气,见他如此,也完全没管方应看是什么反应,便挥舞长鞭,驾着马车驶离了这条街。
而原随云进了马车后,率先看到的便是江容皱起的眉。
他知道,她一定是认出了方应看的声音。
原随云问江容:“那位方小侯爷,就住在隔壁?”
江容点头:“对。”
“原来方才那个就是方小侯爷?”唯一不认识方应看的江易也出声插了一句,“容容是买宅子买到了他家边上吗?”
“怎么可能。”江容立刻否认,“我才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是他知道我买了这边的宅子,所以跟着买了过来,简直有病。”
时至今日,江容提起这事都无法维持平静,以至于说到最后忍不住骂了方应看一句。
江易听得很懵:“啊,跟着你买过来的?他什么意思啊?难道是看上你了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江容:“……”
她决定绕过这个话题,想了想后,她干脆转向原随云,问:“对了,年初在恶人谷,你是如何与他说我不愿见他的?”
原随云说我没这么说。
江容:“?”
他笑了笑,又伸手拨了下她方才上车时碰乱的额发,柔声道:“我只是告诉他,我不愿让他见到你,所以不会把他来了的事报给你,更不会放他入恶人谷,请他离开。”
之前在首饰铺遇到方应看的时候,江容差不多已经从这人的说法里推测出了一点。
但这会儿听原随云本人再说一遍,仍是觉得很是微妙。
她沉吟片刻,道:“……你这么说,他会误会的。”
原随云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直接说出来到底是误会什么。
他望了她片刻,最终只轻声道:“误会也无妨啊,能把他打发走就行了。”
江易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懂方应看误会了什么的人,听他们这么说,一脸懵逼:“啊?”
江容:“别啊了,想想正事吧。”
“《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失窃是大事,但无缺叔叔和移花宫那边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她说,“想必他们还不知道。”
“既是誊抄本,那多半是移花宫内的人做的。”原随云跟着一道分析,“江前辈可能没料到,移花宫内也出了内鬼。”
话题一扯开,江易也顾不得好奇方应看究竟误会了什么,忙道:“我今晚就给我爹递个信,让他好好当心一下。”
江容点头:“应该的。”
“也是我爹性子太好,接手移花宫后,移花宫上下远不如从前那般敬畏掌门,所以才生了这样的事端来。”江易说,“这要是换了鱼叔,手下的人哪有这胆子。”
“这不能怪江前辈。”原随云看得通透,“他性子是随和,但那不是底下的人背叛他和移花宫的理由。”
江容听在耳里,更觉得自己之前听到海上销金窟第一反应竟是怀疑原随云,实在很过分。
他明明亲人以外,最关心他们兄妹的人了。
江容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撩开车帘去看窗外,道:“再过半刻钟,咱们就能到神侯府了。”
“此时此刻,神侯府内怕是也正热闹着。”原随云又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热闹的恐怕不止神侯府。”江容说,“那海上销金窟里,说不定还有更多本不可能流传出去的武林秘笈。”
这么说不是因为她看过原作,而是因为她觉得,连移花宫这种这些年来几乎彻底淡出了江湖的地方,都被盗走了秘笈,那江湖上其他门派只会更惨。
三人坐在马车里,越说越忧心。
等马车在神侯府大门前停下的时候,江容更是率先跳了下去。
神侯府的守卫认识她,欲向她行礼。
她则摆摆手,带着江易和原随云小跑着进了门。
因为前后在这也算住了一个月,进门之后,她便娴熟地穿过恢弘的回廊,行到了她师兄平时与徒弟议事的厅堂前。
出乎她意料的是,此时的厅堂内,除了诸葛神侯和他的四个徒弟,还有另一位熟人。
或者说,是她的病人。
“三师兄,苏楼主。”江容只愣了半瞬就走了进去。
“容容来了。”诸葛神侯并不意外,“我听追命说,他进城的时候碰上了原少庄主,便猜你今夜也会过来。”
江容:“事关移花宫,我当然得问问清楚。”
说完,她又回身向屋内诸人介绍江易和原随云:“我哥,还有无争山庄的少主,原随云。”
追命和冷血见过原随云,便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其余几人,听到江湖第一世家少主的名字,难免稍多看了他几眼。
不过大家都知道今晚的重点是海上销金窟,所以就算是初次见面,也没有太过客套,没一会儿就切入了正题。
诸葛神侯道:“据薛笑人说,这海上销金窟,是去年年初才出现的,打着无所不有的名号,一年半下来,办了三场拍卖会,所卖之物,俱是有价无市。”
苏梦枕皱了皱眉,打断道:“听神侯的意思,除了武功秘笈,海上销金窟还卖别的?”
“是。”诸葛神侯点头,“因有薛衣人大侠劝阻,薛笑人被押至神侯府后,已将他知道的全交代与我了。”
“苏楼主应该还记得,去年年终,陛下丢了一枚精心刻制的私印,不仅宫中遍寻不得,还差些把京城翻过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苏梦枕当然记得,因为那件事当时闹出了不少风波,一度成为京中茶余饭后最常出现的谈资。
他的金风细雨楼既涉江湖又涉朝堂,圣心不悦之下,难免要出手帮忙一道调查。
为此,他甚至还去查了查天下间最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出入皇宫盗走皇帝私印不留痕迹的盗帅楚留香。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因为那枚私印被盗的时候,楚留香人在兰州老朋友处做客,根本不在汴京。
现在诸葛神侯旧事重提,叫他如何不在意?
苏梦枕道:“那枚私印出现在海上销金窟了?”
诸葛神侯说是,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本该好好待在宫中或其他藏家府上的宝物,全部价值连城,令人不可想象。
“可惜薛笑人对这些不感兴趣,听过便算,未曾一一记下,只买了两本来自移花宫的秘笈。”
江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凭他对武学的兴趣,应当能记住都有些什么武功秘笈吧?”江容问。
“记是记了,不过太多,无法全说清。”诸葛神侯忽然顿了顿,“随意列举几个出来,便足以震动整个江湖。”
“比如?”这回是他的大弟子无情。
“比如斩经堂的风刀霜剑,拥翠山庄的凌风剑法,还有化石神功、兰花拂穴手、锁骨销魂天佛卷等等,甚至连方巨侠的独门轻功,万古云霄一羽毛都有。”
饶是江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他报出这些武功名字的时候,还是愣了半晌。
这手笔也太大了吧,她想,如果燕南天曾经把神剑诀写下来,是不是也会出现在那啊?
事实上,惊讶的何止是她。
就连屋内除了诸葛神侯,最见多识广的苏梦枕都听得变了神色。
不过苏梦枕到底经验丰富,稍一想后,便当机立断道:“此事牵涉如此重大,若是让受其所害的门派全部知晓,武林定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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