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元七年,第一批女子学生参与科举,通过者十之有二。
入朝女官者,共计五人。
这比起男子学子来说,人数少得可怜。不少人悄悄嘲讽着。
而很快,一个事实就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女子们在闺中,所学不过琴棋书画,主持中馈操持家务,关于科举要学的书,她们接触的太少了。
这一批女子,都是从昌元四年起挑灯夜读,悬梁刺股强逼着自己,在短短三年内日夜不歇疯狂吸收着知识,才有的突飞猛进。
这个情况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而这几位女官入朝之后,活跃在各个位置,她们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总能在朝廷里注入新鲜的辩解思路。
昌元十年,第一位女子探花出现。昌元十三年,第一位女子状元出现。
等到昌元十六年时,朝廷已经是男官女官对半了。
而朝廷上如此,民间也是如此。
女子为先生,做老板,管营生,处处都有了她们的影子。
瑟瑟在太子十二岁时直接甩手退位,把十二岁的太子推上了皇位,面对大儿子的嚎哭冷酷无情揉了揉他脑袋一把,一转身就和穆宁双双去游山玩水了。
穆宁是个很有情调的人,也是个很温柔的人,他话不多,却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发现瑟瑟的情绪。离开了庙堂,他更是如鱼得水,带着瑟瑟走遍万水千山。
等瑟瑟与穆宁回朝时,新帝已经十六岁。穆宁的学生,新任的骠骑大将军二十岁,周灵的儿子太子伴读十五岁,宛中叶的女儿十三岁,朝廷里又是一片新生的勃勃生机。
瑟瑟喝了媳妇茶后,就不怎么爱到处跑了,她感觉自己更喜欢种花喂鱼,就在行宫和穆宁过着悠闲的日子。
皇后是个孝顺孩子,她家本是没有男孩的女户,生活在绝望之中,政改的出现后,让她家中有了一条活路。如今皇后的姑姑姐姐都是朝中大臣。
她对瑟瑟恭敬又孝顺,和新帝之间相处融洽,是个很让人省心的懂事孩子。
瑟瑟也偏疼懂事的孩子,皇后有瑟瑟这个婆母,嫁过来之后从来没有吃过苦头,自然从瑟瑟身上学到了宽容又亲和的婆媳之道。
大越朝历经多代,皇室之中一直保持着婚后一家关系融洽的习惯。
*
“娘,饿……”
瑟瑟睁开眼的时候,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她皱眉。
饥饿感让她的肠胃几乎都要绞到了一起,恶心作呕,想吐都吐不出来。
她撑着床边坐起身。
昏暗的光线中,瑟瑟看见狭小的房间中还有一个人,一个不过两三岁大的孩子。
孩子扒在床边,大大的眼睛里包着眼泪,他咬着手指,委屈地抽泣着,瘪着嘴里含着一点沙土,他小声重复了一遍:“娘,饿。”
瑟瑟眼神复杂,起身下床时脚险些一软摔倒在地。
她强撑着,慢慢搂过那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拍了拍。
“乖儿,娘去给你找吃的。”
瑟瑟抱着孩子,眸子里一片冰冷。
钱瑟瑟所嫁非人。
秀才家的小女儿,十五岁时被邻村的一个读书人求娶,秀才只当让女儿嫁到一个读书人家里能过好日子,就同意了。
邓家本是农户,给小儿子算命的时候,算命先生说小儿子有本事做大官,邓家立即决定砸锅卖铁也要让小儿子读书。邓五上头还有四个姐姐,随着长大全部都嫁出去换来了钱供他读书。
钱瑟瑟嫁过来的时候,邓家人都扬眉吐气的。这是娶到了秀才女儿,直接改变了他们邓家的身份啊!
起初,邓五对岳父的秀才身份还是很看重的,对钱瑟瑟温柔,婆母也照顾钱瑟瑟,头一年,钱瑟瑟过得的确舒心。
第二年,钱瑟瑟父亲辞世,邓五又考上了秀才,一下子觉着自己家才是钱瑟瑟的依仗,对她也就轻慢了起来。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钱瑟瑟开始洗衣做饭,什么活计都要做。
第三年儿子出生时,钱瑟瑟月子都没有休息好,日夜纺纱织布,累得浑身是病。
第五年的时候,邓五考上了进士,花言巧语骗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令其**给他,逼得那家人不得已,将他招婿。
邓五不敢说自己成婚了,直接抹杀了钱瑟瑟和儿子的存在,说自己未婚,又把老娘接到京中,说自家就娘俩。
邓五岳丈当了真,把娇养的女儿嫁给了他。
而钱瑟瑟一年没有丈夫婆婆的音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米面粮油要什么没有什么,三岁大的宝福饿得在地上抓土吃。
钱瑟瑟实在没有办法,背着儿子一路讨饭找到京中。
而邓五已经改名叫邓悟了,是工部侍郎的乘龙快婿,七品京官。
钱瑟瑟背着儿子到处找邓五时,被邓五当年的好友给认了出来,带到了邓五的面前。
钱瑟瑟怎么也没有想到,丈夫已经有了新的妻子。而邓五也狠,怕新婚妻子和岳丈发现,他直接翻脸不认人,矢口否认自己有过妻子,派人把钱瑟瑟撵走。
钱瑟瑟抱着儿子求助无门,饭都没有一口吃的,实在无法,求到了那邓五好友面前。
邓五好友不忍心,帮了钱瑟瑟一把,让她的存在被邓五的新妻子和岳家知道了。
邓五搪塞不过去,邓母就直接说,钱瑟瑟犯了七出之罪,早就被休妻了,和邓家根本没有关系。
至于孩子,邓家新妻的肚子里,已经揣了一个,根本不稀罕一个乡野妇人生的。
只是不认不行,邓五和邓母捏着鼻子把孩子认了下来。
孩子能进府里有口饭吃活下去,钱瑟瑟就别无所求了,想着到底是亲爹亲奶,把孩子给了他们。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孩子进了门没几天,就被那新妻给弄进水里溺死了。
钱瑟瑟疯了,攥着一把磨尖了的石头,冲到邓家去杀人。
饿了多日的钱瑟瑟哪里来的力气,她瘦弱无比,谁也没有杀死,反倒被乱棍打死,拖到了乱葬岗,暴|尸荒野。
钱瑟瑟只希望,让邓五终其一生所求皆得不到,邓氏新妇不得好死,婆母获得报应,而自己家的孩子宝福,能平安健康长大。
这会儿,邓五已经在哄骗那工部侍郎的女儿了,邓母也上京三个月了。
家中一贫如洗,邓五和邓母走的时候更是把家里的钱财搜刮的干干净净,一个铜子儿都没有给钱瑟瑟留。
钱瑟瑟全靠着变卖纺纱布才和儿子活到现在,可是没有原材料了,钱瑟瑟连纺纱都做不到。
瑟瑟来的时候,钱瑟瑟高烧昏迷,宝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饿……饿……”
瑟瑟搂着宝福轻轻拍了拍,把他嘴里的沙土扣了出来,温柔地哄着。
“乖,这就给我们宝福煮肉吃。”
“哪里有肉?”宝福怯怯问。
瑟瑟眉眼一弯,轻柔道:“山上就有肉啊。”
“山上有老虎,娘不能去。宝福不饿了。”宝福哽咽着。
“不怕,”瑟瑟拍了拍宝福的后脑勺,眸子一眯,语调慢悠悠,“老虎见了娘,才会害怕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亡国公主的故事就到这里啦,你们猜的没错!穆宁他是人民币玩家,塞了好多钱,福利好啊!
新的故事是手撕渣男恶女,下堂弃妇的巅峰之路,希望小可爱们喜欢~
老规矩,还是有红包哒~
第118章 下堂弃妇1
梨花村周围都是山, 瑟瑟把宝福抱到了邻居家, 暂请隔壁大娘帮着照顾, 自己取了镰刀锄头一应需要的器具装在背篓里, 去了后山。
瑟瑟脚下穿着有些破的草鞋,山路崎岖, 又有石子黄土,一路走来她皱着眉盘算着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离开梨花村。
正是春末的好时节, 山间动物很多。瑟瑟自知能力有限,未曾深入,在半山腰处拉了绳子兽夹板。
瑟瑟布置了一个简单的捕兽陷阱, 开始在周围采集草药。
钱瑟瑟还在高烧,一天一夜水米不打牙,引起了肠胃等各种不适。瑟瑟可不想拖着一个破败的身体。
她强忍着了一个时辰, 不想把自己拖累死, 比起饱腹, 她现在更需要的是药材。
瑟瑟辨认草药的速度很快, 她沿着小路往内延伸,用了小半个时辰, 把自己需要的药草全部采集到背篓中, 并且找到了一灌迷迭香。
等瑟瑟把草药采集的差不多的时候,简陋的捕兽陷阱里躺着一只两手一捧大的灰毛兔子。
瑟瑟重新布置了一个小型捕兽陷阱, 里面把迷迭香磨碎了些,撒了一层粉,用叶子覆盖着。
瑟瑟沿途下山时, 采集了不少的野菜。
路上有不少人看见了瑟瑟,都有些嘲笑似的。
“秀才娘子,你往山上跑什么,你不该等着你家男人当了官,等丫头来伺候么!”
“我说邓五家的,你看看你,瘦成这个模样了,饿得,老远都听见你娃饿得直哭了。”
大槐树下坐着一圈村妇,搓麻绳的,剪鞋垫的,还有补衣服的。不管二三十的,还是五六十的,脸上都是一副带着嘲讽看热闹的恶意。
瑟瑟背着背篓,从这群婆子们跟前过的时候,脚一顿。
钱瑟瑟在邓家过得艰难,什么粗活重活都干,二十岁已经累得浑身是病,面黄肌瘦,干枯的头发跟稻草似的发黄。
她在一个老婆子跟前停下脚步,怯怯道:“黄大娘,您听见宝福哭了?孩子实在是太饿了,您好赖是看着孩子出生的,您给点粮食。”
黄大娘脸色一变。
“我说邓五家的,你好歹是秀才公的女儿,你男人也是秀才,哪个不比我们种地的强,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要粮食!”
瑟瑟攥着背篓编带,好声好气道:“大娘,孩子实在饿得慌,您就行行好。”
其他村妇们都笑着起哄。
“黄婆子,秀才娘子跟你讨饭呢,你赶紧给啊,以后还有的吹呢!”
“就是,你不是说,听见邓家娃儿饿得哭了么,给口粮救人命哦。”
村妇们又把调笑对准了黄大娘,起着哄在旁边瞎怂恿着。
黄大娘哪里舍得笑话别人的时候把自己搭进去,啐了一口站起身黑着脸就走了。
“刚刚谁说是饿得,可别瞎说!”坐在大槐树下的老婆子们挤眉弄眼着,怕瑟瑟又问她们要粮食,故意岔开了话题。
“人家是读书人,读书人知道么,故意把自己弄得细一些好看!读书人怎么能饿着呢,可不能这么说,秀才娘子要不高兴了。”
“桂花姨,我们是真的饿得。”瑟瑟伸出了手,她的手满是伤痕,瘦的手腕骨节凸显。
“您行行好,给口粮。”
桂花姨皱眉:“哎你这丫头,之前不清高的很,怎么张口讨饭起来这么没脸没皮了!”
被这么当众骂了,瑟瑟淡定得很,继续说道:“您也知道,邓五在京考状元呢。他传回来家书了,说他考中了,马上就要被封官了。姨,您借给我粮,我让邓五给您男人在镇子上安排活计。”
桂花姨顿时惊讶地站起身。
“你男人……考中了?”
几个村妇都吓了一跳。
这土里刨食的农村人,哪里知道什么读书人的事,顶多晓得读书花钱,读书人考取个功名,就是了不得的官老爷了。
只是钱家钱秀才没什么本事,就坐馆教书,钱家娘婚前是个大夫,钱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邓家他们更清楚,全家穷的就剩了两亩地,卖田卖女儿,硬生生把邓五供着考学,为此邓家穷得是一贫如洗,在梨花村几乎是最穷的人家了。
这些村妇们打趣钱瑟瑟打趣惯了,谁让她是秀才公的女儿,秀才公的媳妇,还过得不好,苦巴巴的。一个身份比她们高的人,日子过得没有自己好,她们打趣着就觉着自己高高在上了,舒服。
这她们怎么也想不到邓五居然考了功名真的做官了?
“邓五家的,你可不能哄姨啊,这可是大事!”
桂花姨不敢调笑瑟瑟了,嗫嗫道。
瑟瑟面上柔柔的:“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人呢,过些日子,就有人来给邓家修祖坟了,到时候桂花姨一看就知道。”
“这……”
桂花姨几个面面相觑。
“而且梨花村可是邓五的家,他改明儿肯定要回来修房,您如今帮衬着一点,我们也能帮衬您啊。”
瑟瑟笑语盈盈。
桂花姨心跳快了。
“邓五家的,你要多少粮,你枣姨有,这就给你拿去!”
旁边一个村妇跳起来火烧屁股似的,拽着瑟瑟的胳膊就把她往自己家带。
“哎你等等!邓五家的……呸,秀才娘子,你跟我走,婶婶给你粮!”
瑟瑟站在大槐树下,没一会儿,村里各家户的男人带着媳妇,扛着粮食就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里正。
自己村里考了个官老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粮了,这会儿瑟瑟要是开口要牛要地,他们都只有给的份儿。
里正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把粮给瑟瑟搬到了院子里,几个村妇自发留下来,围着灶台给瑟瑟准备着饭。
瑟瑟去隔壁家把宝福接了回来,顺便给了邻居家照顾宝福的婶子一块兔腿道谢。
邻家婶子没敢要,还跟着提了一袋粮食,给瑟瑟送过来。
邓家破败不堪,缺这缺那,里里外外打扫都是钱瑟瑟一人的事,这两天她病倒了,院子里就显得脏乎乎的。
瑟瑟搬了个瘸腿的凳子,抱着宝福坐在那儿。
她自然得很,丝毫没有给里正让位的打算。
而里正也顾不得这点,他搓着手心里头直跳:“秀才娘子啊,你说……邓五真的考上了?”
“真的考上了。”瑟瑟抱着宝福,给他喂了白米的饭,配着肉糜和蔬菜,低头垂眸,温温柔柔着。
“我把诸位的名字全部写下来,谁送了什么,回头了我让邓五给谁家加倍送回去,绝对不占乡亲们一点便宜。”
“用不着用不着!”
里正听见瑟瑟的话,心里头踏实了,笑呵呵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一家人,你们家男人老婆子都不在,帮衬一把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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