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吴成虎一家就跟着张峰去了他家。杨素兰和张向民也回了县城。
张向阳没有跟去,因为他早上有点不舒服,睡到九点多才醒。
家里人都以为他是坐火车太累了,等他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头有点晕,还开始流鼻血了。
张母吓得不轻,原本想去卫生所找医生,这才想起来,张峰回家了。
她气得直跺脚,“晚一天又怎么了?非得今天回去。这不是耽误我儿子治病吗?”
张大队长见她居然怪别人,唬了脸,“好了。赶紧去隔壁村把大夫叫过来。”
张母忙不迭地点头,等跑出院子,想起来一事,又折了回来,她趴在门口问,“隔壁那个是中医,能行吗?”
张大队长唬着脸,“小三儿媳妇学的就是中医,咋就不能治病了?”
张母一想也是,又飞快跑了出去。
大概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张母终于顶着风雪把大夫叫过来了。
诊脉之后才知道,张向阳这是吃得太好了。
张大队长气得半死,朝张母连连抱怨,“我就说吧,你炖只鸡放那么多人参干什么?小三子在外面什么都不缺,他没受什么委屈。你看看你,没病还被你整出病来了。”
张母也有些委屈,“我哪知道吃人参还吃出毛病来了。”
医生看了看张向阳的眼珠子,又看了看他的舌苔,“你们也别吵,人参虽然是引子,但并不是主要原因。我瞧着他这是之前太过劳累了,饮食也不健康导致的。”
张母惊讶不已,“小三子,你跟娘说,你怎么这么劳累啊?”
张向阳抚了抚脸,“我之前拍了一部片子,因为要赶元旦上映,加了好几天的班。吃的也不太规律。”
张母心疼不已,又不好责备儿子,就开始责备根宝,“你不是带根宝去了吗?每个月给他开了一百块钱,他怎么没伺候好你呢?”
张向阳抚了抚额,看向大夫,“多谢您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没事儿,你好好在家休息,多吃些小米粥,清淡点的饭菜就可以了。”
张大队长送他出去。
张向阳这才跟张母解释,“我忙起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啊。得亏有根宝在,哪怕是半夜,他还被我支出去买饭买菜。连句怨言都没有。”
张母撇撇嘴,“你就唬我吧。大半夜的,谁卖东西啊?”
张向阳立刻道,“当然有了。不信的话,我带您到北京看看,大晚上的,灯亮着呢,好些店都照常营业。”
张母见他说得起劲,神色却有些不好,忙把他按回去,顺着他的话道,“好,好,好,我信你。你赶紧睡吧。娘守着你。”
张向阳立刻躺下,身子骨舒服多了,“娘,你去忙活吧。我一个人睡着就行了。”
张母见他面上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行吧。我出去。我待在这儿,你会不自在。”
“嗯”说完,她走出房门,却没走远,守在门口,注意里面的动静。
等张向阳睡着后,张母才推门进来,坐在他旁边,不错眼地盯着他瞧。
张向阳这一觉睡得很沉。他好像回到了前世,他刚考上大学那会儿,他爹不同意他念书,后母在边上冷嘲热讽,说家里没钱之类的。
他气得跟他们大吵了一架,回到自己房间,火速收拾了几件衣裳,临走的时候,他亲爹在后面喊,“走了,你就别给我回来。”
他还记得当时的他很有骨气地说道,“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个家早就不是我家了,我爹在我娘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瞪着后母,“我娘永远是柳大月,绝不是你。”
迷迷糊糊间,有一个声音问,“你娘叫什么?”
“我娘叫柳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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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3 章
“那高细妹是谁?”
“高细妹?不认识。”
……
张向阳这一觉睡得很沉,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醒。醒来后, 梦里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他饿得咕咕叫, 赶紧穿衣下床,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他这才发现家里没人。
堂屋有个煤炉,下面只留一个小孔,上面放着两层的铝锅,他打开盖子,发现蒸篦上有一盘肉丝炒木耳和两个馒头。
他端下蒸篦, 发现锅里热着八宝粥。
他盛了一碗,很快把自己肚子填饱了。
洗好碗后,他才发现家里异常安静。他蹙了蹙眉,站在院子喊了好一会儿, 也没人答应。
他只好走出家门, 四下逛了逛。遇到有人,他就主动打招呼。
虽然有的人,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 但他都借着天冷,说话含糊,给糊弄过去了。
在村子里溜达一圈, 他也没能找到父母,只能回了家。
家里依旧没人,他坐到煤炉前烤火,想着心事。
不多会儿, 院子里来了个女人,冲着屋里喊,“婶子在家吗?”
张向阳赶紧起身走出来,朝她摇头,“我娘不在家。”
那女人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又偷瞄了一眼。
张向阳瞅着她应该有二十多了,在农村乡下,这年纪多半已经嫁人了,干什么一副花痴的模样。
他朝她客客气气地道,“我娘不在家,要不你等会儿再来找她吧。”
那女人摇头,朝他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婶子跟你说了吧?”
张向阳一脸懵逼,“什么事儿?”
女人飞快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忍着羞意,朝他道,“就是生儿子的事儿。”
张向阳心里觉得厌烦,这几年他娘一直没死心,但凡打电话就说这事儿。
他就搞不懂了,女儿有什么不好。瞧瞧他家这三个女儿,个顶个的孝顺,贴心又懂事。
女人见他迟迟不说话,急了,“你放心,我要的钱不多。我男人死了,家里有两个儿子要养,家里只有三亩地,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
张向阳刚开始还没弄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等仔细咂摸后,这才了然,原来他娘是想让这个女人给他生儿子。
他娘以前不是没想到撺掇他离婚,可他说他媳妇非常能干,两个厂子都是他媳妇的方子才开起来的,甚至两个厂子都是在他媳妇名下的。
一旦他和他媳妇离婚,他就得净身出户,一毛钱都没有。
他娘这才打消了让他离婚的念头。可他没想到他娘居然会这么干。
这一瞬间他是愤怒的,对面前这女人也没了耐心,冷声道,“如果你没钱,可以把地租给别人,自己到县城打工。用这种法子挣钱,将来你的两个儿子也会抬不起头。”
女人脸涨成猪肝色。她忙道,“不是我乐意来的。是你娘找我的。她说只要我给你生儿子,她就给我一万块钱。”
张向阳彻底黑了脸,朝她道,“我不乐意,谁逼我都没用。你赶紧家去吧。”
女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张大队长和张母终于回来了。
张大队长见他起床,笑着问,“吃饭了吧?”
张向阳给他搬了个板凳,笑着回答,“吃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张母,却见她神色恍惚,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他关切地问,“娘,你怎么了?”
张母正在发呆,自然没有听到。张大队长坐在她旁边,推了她一下,朝她使了个眼色,“儿子叫你呢。”
张母这才回神,神色复杂地看着张向阳,“哦,没什么。”
她没事,张向阳有事,把刚刚来了一个女人的事情跟她说了,“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需要再生儿子。你怎么就不听呢。我现在就挺好。”
“好什么好?”张母尖着嗓子,眼珠子瞪得老大,“没儿子就相当于没根,你是没根的人吗?”
张向阳抚额,有种无力感,“什么没根的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我有三个女儿就挺好。”
张大队长朝张母吼道,“这就是你把小三子叫回来的理由?你糊涂啊。”
“我糊涂什么?”她瞪着张大队长一眼,又扭头数落起张向阳,“马上就要四十的人了,连个儿子都没有。丢不丢人?你挣再多钱有啥用?都扔给了外人。”
张向阳气得把头扭向一边。
屋里一片寂静,静得连掉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张母先开了口,“儿子,你知道高细妹是谁吗?”
张向阳怔了怔,高细妹?他以前看过他们家的户口本,他娘叫高敏霞,这高细妹难不成跟他娘有什么关系?
张向阳拧着眉头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娘只有哥哥弟弟,好像没有姐妹啊。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怎么了,娘?”
张母双手互相踹进自己的袖子,神色恍惚,喃喃道,“没什么。”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了,张向阳一脸懵圈,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担心,“爹,我娘这是怎么了?”
张大队长低着头,手攥着烟袋锅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张向阳总觉得这两人今天都有点怪怪的。
等到了晚饭时间,张向阳看着面前这一盘炸蚕豆,心砰砰直跳。
还记得他刚刚穿来那会儿,他媳妇就是用这蚕豆试他的?他媳妇后来说,这是她从他娘那边探听来的。
他什么时候露的馅?他怎么不知道?
他脑子里飞快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早上还好好的,好像从他一觉醒来后,他爹娘就怪怪的。该不会是他娘问的那个问题别有深意吧?那高细妹到底是谁?
他蹙眉想了好半天,突然脑里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高细妹就是高敏霞吧?
听说以前的人躲避战乱经常更名,他娘很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正在胡思乱想间,只听张母催促道,“小三子,快吃吧!”
张向阳没有动筷,朝着面前这一碗炸蚕豆道,“这是把明年的种子给炒了吗?”
张母愣了一下,点头,“对!”
“可我不能吃蚕豆啊。我对蚕豆过敏,吃了就会长红疹。娘,你忘了?”张向阳把那碗炸蚕豆往旁边推了推,笑迎迎地看着张母。
张母脸色僵硬,扯了扯嘴角,刚想张嘴,却听张大队长朝着张母使了个眼色,“你娘年纪大,给忘了。”
张向阳看着张大队长,轻轻‘嗯’了一声。
张大队长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那新电影已经上映。你还有事要处理吗?你早点回北京吧。”
张向阳大松一口气,缓缓点头,“好!”
接下来,他没有再开口,专心致志吃饭。等他吃完后,筷子搁下,跟张大队长和张母说了一声,起身往卧房走。
在他快要走到房口的时候,张母猛然站起身,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大叫一声,“站住!”
张向阳嘴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头,大步走进房间,收拾了几件东西,朝张大队长点了下头后,火速离开了家。
等他走了,张母绝望地坐在地上,眼泪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哭个不停。
张大队长走到她身边拉她起来,“好了,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张母甩开他的手,用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瞪着他,阴测测地道,“咱儿子不知道被哪路小鬼占了身子,你不想着为他报仇,你还把人放走了,你好狠!”
张大队长烦躁地照着饭桌磕了几下烟袋,“什么小鬼?那就是你儿子。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出自你和我,他孝顺懂事,是你我的骄傲。你不要乱讲。”
张母气得脸色煞白,脸上的皱纹都在抖动,“你胡说!我儿子从小贴心,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像这只鬼,只知道往外跑,跟我始终隔了一层。我说的话,他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不是我儿子。我要我真正的儿子。我要他!”
张大队长吐出烟雾,盯着她的眼睛,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之前那一个才是你儿子。或许这个才是我们的儿子,之前那个不过是暂时占用了我们儿子的身体。等我儿子归位了,他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张国栋这辈子清清白白,大儿子老实厚道,怎么会有那样一个风流浪荡,好吃懒做的儿子。现在这个明明才是他张国栋的儿子。
张母脑子懵了半晌,喃喃道,“他再不好,可也是我们的儿子啊。你怎么能抹杀他的存在?”
张大队长抽着烟袋,吞云吐雾间,才慢吞吞地回了她一句,“如果他的存在让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天天气我,让我睡不着觉,那我宁愿没有他这个儿子。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娶回他媳妇的吗?那就是他的报应。”
这话好似惊天大雷,把她整个人给劈懵了。
那件久远的往事,也浮现在她眼前。
何方芝是被她儿子使用下作手段娶回来的。明明那样一个有前途的中专生,长得美丽又和善的姑娘,就这样被她儿子给毁了。
一开始,她不是不愧疚的,可她只有一个儿子,她总不能看着儿子伤心。所以她在何方芝的碗里下了药。后来,儿子娶了何方芝……
“对,何方芝,她是自己儿子的媳妇,她一定知道她儿子被鬼上身了。”她用手背狠狠擦了下眼睛,手撑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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