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定什么时候碰面?”何方芝的声音一丝温度也没有。
“今晚八点,王家巷。”赵志义憋了好一会儿,才张嘴。
何方芝点了点头,“好,辛苦你了,等这事一完,咱俩就两清。”
赵志义苦着一张脸,有些犹豫,“方芝姐,你真的要跟阳哥离婚吗?我觉得你还是再寻思寻思,阳哥毕竟是你男人,你打他骂他都行,别这么狠呀。你俩毕竟还有两个女儿呢。”
何方芝眉头紧皱,看向赵志义,自嘲道,“我打他骂他?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他的对手,难道你忘了一个月前,我被他差点打死这事了吗?”
提起一个月前的惨状,赵志义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那时阳哥又喝高了,下手太重,照着方芝姐的脑门捶,鲜血洒了一地,等家里人发现方芝姐倒在血泊当中,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让他们准备后事了,可谁成想,到了第二日,她居然醒过来了,说起来也是她命大。
也许是因为那次伤得太狠,死里逃生的方芝姐醒过来之后,心心念念只想离婚。如果只是简简单单提出离婚也就罢了,她还想把两个女儿也留在自己身边。可张家绝对不可能同意。就大队长那性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孙女交给别人养,哪怕对方是亲娘也不行。
“行了!我俩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妙。和他结婚的人是我,挨打的人也是我。你要是心疼他,等咱俩离婚之后,你有的是机会安慰他。”何方芝提起一个月前的事情就觉得糟心,颇有几分不耐烦,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赶紧走吧。”
赵志义见她铁了心。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阳哥千万别作死。要不然真的会身败名裂,连吃饭的家伙都要丢了。
何方芝看着两个女儿,想到刚刚张向阳的异样表现,心里冷哼一声,原来他是做好了决定,所以才耐着性子补偿女儿。真是小人行径,让人恶心透顶。
想到他昨晚喝得烂醉满屋找擀面杖又想打人,她咬紧牙关,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她忍了这煞神一个月,终于要结束了。
第 4 章
张向阳把家里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却发现除了堂屋和灶房可以看,其他屋子都上了锁。
就连传说中的地窖,都没能找到入口,他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也就放弃了。
想到之前那个女知青所说的事情,张向阳觉得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大事。
他现在两眼一抹黑,不仅连王家巷在哪都不知道,就连这个生产队位于什么地方都没印象。
张向阳走出家门迎面就碰到一个半大孩子,约莫有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的。
他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分钱纸币伸展开,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诱哄道,“你想不想要这张钱?”
八岁大的孩子在乡下已经是劳动力,平时都能帮着放牛放羊什么的赚工分,自然也知道钱的好处。
小男孩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钱,似乎想到那甜滋滋的糖块,咽了口唾沫,“你又想让我帮你干啥坏事?”
张向阳被他一噎,何着自己随便抓一个小孩居然就是被原身利用过的。不过也挺好,这样原身的事情,这孩子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一些。
他轻咳一声,“我有个特别重要的事情想让你做,但我得考考你几个问题,看看你这人傻不傻。”
小男孩怀疑地眼神看着他,“我傻不傻,你不知道啊?”
这臭小子说话咋这么没大没小的呢,张向阳也不跟他斗嘴,直接了当地问,“你是什么省的人?”
“临北省”
“什么县?”
“怀江县”
“什么公社?”
“长风公社?”
“什么生产队?”
小男孩得意地一昂下巴,“东方生产队,第六大队”
张向阳点了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男孩转了转眼珠子,好似在思考要不要说真话。说真话不好听,他听了不高兴,要是不给自己钱怎么办?
张向阳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把手里的一分钱纸币塞到他手里,“钱先给你,我只要听真话。你别糊弄我,要不然我下回有好事就不找你了。”
小男孩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币,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握住,然后退后两步,虚张声势的说,“是你让我说的啊,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也不许揍我。”
还知道打预防针了,张向阳觉得这小孩还挺有心眼,他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说吧。”
小男孩又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起码有两米远,他似乎觉得这个距离安全了,才壮着胆子开口,“村里人都说你是个混不吝,是个臭流氓,打媳妇,揍孩子,不是个东西。你的脾气还很坏……天天脏话不离口!”他越说声音越小,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张向阳的动作,好似对方一动,他立马就能跑了似的。
可惜的是,张向阳丝毫没有感觉,确切地说,他现在还在琢磨自他醒来之后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崩了原身的人设。
然后他悲催的发现,自己似乎崩了好多次。
可让他一辈子都要演这么一个混不吝角色,得多遭人恨哪。所以他记下之后,开始琢磨怎么让自己的人设转变得自然一些,至少不能让自己的枕边人察觉出他的异常。
虽然这个年代一直倡导破除封建迷信,可并不意味着人们就真的不迷信,毕竟几千年的思想不是那么轻意就改变的。
如果他媳妇或者他娘知道他是冒牌货,轻的把他撵走,重的把他打死给原身报仇。毕竟他可是占了原身的身体。
他不能大意,所以一定要演好自己的角色,慢慢地再做些改变。
“我说完了,没别的事,那我走了?”小男孩口干舌燥讲了半个多小时,见他一直发着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觉得没意思,立刻住了嘴。
张向阳又掏出一张,“我再给你一分,你帮我去王家巷那边看看,我媳妇有没有在那边?”
小男孩看了眼他手里的一分钱纸币,一把抓住,跐溜一下跑远了,“好,我现在就去看。”
张向阳赶紧跟上。
王家巷位于村子的东面,这个地方离他们村并不远,走路也就一两分钟。
张向阳跟在小男孩后头进了王家巷,在里面逛了一圈最终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人。
小男孩颇有几分遗憾,朝旁边跳了两步,浑身戒备,“人不在,你不会把钱要回去吧?”
“不会不会!你走吧。”张向阳哭笑不得,忙朝他挥了挥手。
小男孩松了一口气,立刻撒丫子跑了。
天色已经渐黑,张向阳也没离开,他一直待在王家巷里,这个地方似乎以前是地主之家,有被烧过砸过的痕迹,到处都是废墟,好似被八国联军毁灭之后的圆明园。
张向阳站在这个破旧的房子前,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对方说。
天渐渐黑了下来,直到王家巷的一端有人发出一声猫叫,张向阳才警惕起来。
他照样回了声猫叫,没一会儿一个黑影从巷子口慢慢踱了过来。
“你是魏玉红?”张向阳压低声音,对方飞快地问,“是张向阳同志吧?”
“是!”张向阳硬着头皮回答。
“我帮你生儿子,你真的能把我弄回城?”柔柔弱弱的女声传来,在黑暗的夜里这声音无端让人发毛。
张向阳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里特别紧张,他现在只想快点跟她撇清关系,他飞快地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能生儿子了。这事,你找别人吧?”
这么离谱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干。
魏玉红猫着的腰瞬间直起来,声音有点尖利,“你什么意思?耍我玩?”
张向阳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身体出了问题,生不了儿子。所以我不能害了你。”
魏玉红惊讶地张大嘴巴。
巷子外,紧贴在墙外的何方芝差点气死,临门一脚,居然出了岔子。什么身体出了问题?她替他把过脉,强劲有力,好着呢,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相比她的坏心情,赵志义暗暗替好兄弟松了一口气。阳哥既然已经改邪归正,方芝姐应该不会一心想着跟他离婚了吧?
可是下一秒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的胳膊被人戳了一下,戳他的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只要她戳他一下,他就要负责喊人抓奸。
虽然这两人还没干啥坏事,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来这个地方,一看就有猫腻。
形势逼人,哪怕赵志义再不甘心,可这是他欠方芝姐的,他不能不还。他犹豫片刻,直到对方又戳了好几下,他才张开嘴巴,刚想扯着嗓门大喊,就听张向阳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听说上面正在商议恢复高考。”
魏玉红愣住了,赵志义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张大的嘴巴再次合上。
恢复高考?这是什么意思?何方芝拧眉不解,探究的目光看向赵志义,可惜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对方根本看不清她的疑惑。
“这消息属实吗?你没骗我?”魏玉红很怀疑对方是在耍她玩。
“真的真的,我怎么敢骗你。”为了不让对方缠着自己,张向阳硬着头皮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至于对方能不能考上就要看她努不努力了。
魏玉红将信将疑,随即想到对方是大队长的儿子,也许真的知道点内幕也不是不可能。她试探着摸向对方,想着跟以前一样给他点甜头再打听更多的消息,谁成想对方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趁机占她便宜反而快速闪开了。
“你跑什么?”魏玉红捏着嗓子怨怪地瞪着他。
“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已经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了,咱俩两清了,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也没有瓜葛,你好自为之。”张向阳说完这句话之后,像受惊地兔子似地飞快地跑走了。
魏玉红看着他逃窜的背影,十分不可思议,送上门的便宜他居然不占?
等魏玉红走远,何方芝从黑暗处走出来,揉了揉脚,刚刚张向阳突然跑向这边,她飞快地躲开,差点把自己摔了一跤,好在她情急之下,抓住了墙角才勉强稳住身体。而赵志义刚才一直藏在墙角,所以一闪身就躲开了。
“恢复高考是什么意思?”何方芝走在路上试探着问。她的问话很有歧义。毕竟她没有原身的记忆,问话还是小心为好。
这话在赵志义耳朵里听来就是问恢复高考是不是真的。
赵志义心里也在暗暗纳闷,阳哥怎么会知道这事儿。他随口道,“这消息不一定是真的。不过对于这些知青们来说,也是一条出路吧。”
何方芝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只是她也不好问得太过直白,免得惹对方怀疑。
赵志义担心跟她走在一起,被别人看到到会惹来流言蜚语,飞快地跑走了。
第 5 章
飞奔到家的张向阳,扶着院门喘粗|气。
刚刚他跑出巷子的时候,看到外面立着个黑影,原本他想杀住脚看清对方是谁,可又一想到他刚刚是跟个女知青见面,担心对方会反咬自己,他立刻做了决定飞快地跑回来。
他拍着胸口,暗自庆幸,如果对方硬要栽赃自己夜会女知青,那他才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拍戏的时候,也曾接过这个年代的戏,这个年代,名声是非常重要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媳妇居然不在。
他站起身,走到小房间,看到大女儿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小肚皮随着呼吸起起伏伏,非常有规律,偶尔还砸吧几下嘴。他帮她把露出来的小肚皮盖上。
又回头看小女儿,她就要乖巧多了,侧躺着小身子,小嘴撅起一个幅度,眼睛紧闭,睫毛浓密且长,眉毛舒展开来,头发又黑又亮,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他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支着下巴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女儿熟睡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伸出手指,摸着小女儿的小脸,真的是又滑又嫩。这么好看又漂亮的孩子居然是他的女儿,真的很神奇。
他乐了好一会儿,担心吵醒两个孩子,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一扭头就发现他媳妇正站在门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张向阳有点尴尬,他做了个手势,何方芝收回眼中的神情转身离开。
等他把门关上,走到自己房间,发现他媳妇正坐在炕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刚才去哪了?”张向阳轻咳一声。
黑暗中,何方芝无法分辨他的脸色,只轻轻地道,“去小解了。”
张向阳哦了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火柴盒从里面倒出一根火柴动作娴熟地划了一下,点燃油灯后,他也坐到炕边。
虽然这姑娘长得很漂亮,也是这副身体的媳妇,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啊。就这么坐在一张炕上,尴尬得很。
张向阳轻咳一声道,“我先打水洗脚。”
说着他转身出了房间,何方芝看着他的背影,望向那床头柜上的火柴盒,眉头紧蹙,想到刚刚在王家巷那一幕,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临门一脚,他居然反悔了,他到底抽得哪门子的疯?
难道她还要再忍他一个月?想想就难以忍受。
她正呆愣间,突然看到他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了。
房间里点着油灯,依稀还能看清热气袅袅的往上飘。
大夏天的,他居然用热水?他又是抽得哪门子疯?
她怀疑地眼神看着他,张向阳把搪瓷盆放到地上,然后坐到炕上开始挽裤脚,等双脚浸入热水之中,他舒服地呻|吟一声,可把何方芝恶心得够呛。
她握着拳头,把眸光中的冷意遮住,心中暗暗想着,之前她想着把这对狗男女一网打尽,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得分而治之。
“喂,你洗了吗?”就在何方芝发呆的时候,张向阳推了她一下,动作不大,但语气却是她非常熟悉的恶劣。
何方芝怯怯地缩了缩脖子,轻声摇头,“还没有。”
张向阳心里有点不自在,虽然以前演戏的时候,他也演过不少坏人,扇耳光,踹人的都有,可那是假的呀。像现在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他还是第一次做,尤其是看到对方吓得身子都抖了,他就更愧疚了,摸了摸鼻子,穿上草鞋,端着搪瓷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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