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信息到了林随州那边。
他侧目,又很快收敛视线,开屏去看内容。
[江糖:我们是要去找欧阳吗?]
林随州缄默不语,没有回复,算是默认。
猜到结果的江糖不禁沾沾自喜起来,抿唇继续打字:小样儿,和我搞神秘。
[林随州:……]
他的确是要去找欧阳。
林随州曾想给女儿一个梦幻十足的生日宴会,可是那种宴会将会有很多次,俗气,于是想来想去想到了欧阳,能见到喜欢的小哥哥,浅浅一定会很开心。林随州相信欧阳将会是她最好的生日礼物。
只是……
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江糖:你不吃醋了?]
林随州嗤之以鼻,回复道:[就一次,不值得。]
哎呦,洲崽还挺大度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这么大度了,她放下手机,冲林随州笑的意味深长。
林随州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声别开头看向了窗外。
欧阳所在的镇子有些偏远,等他们开车到达时已是11点左右,此是深夜,镇上的居民也都睡了,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鸡叫后,再无其他动静。
车子在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江糖叫醒了身旁的三个孩子:“不要睡了,我们到了。”
没有动静。
她推搡的力度大了一些:“浅浅,梁深,还有初一,要醒来了。”
“唔……”初一眼神困倦,他揉揉眼探出头,“这是哪儿?”
“进去你们就知道了,快走。”
三个孩子都没睡醒,迷迷糊糊跟着家长下了车,夜风一吹,困意少了大半。
屋里还亮着灯光,江糖看向林随州:“我们这样来是不是太唐突了?”
“里面只有他和照顾的保姆,我们是他半个家人,不算唐突。”
说的也有道理。
林随州上前按响了门铃。
隔着房门,隐约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
她的英语有些蹩脚,浓浓的南方口音。
林随州直接用中文回:“请问欧阳在这里吗?”
女人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犹豫:“你们是?”
“我们是之前照顾他的人,现在过来看看他,方便开门吗?”
听到这话,她明显紧张起来:“不好意思啊,欧阳……欧阳参加学校活动,今天晚上不回来,你们换个时间过来。”
江糖和林随州默契的皱起了眉头。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后,他继续说;“他参加的是什么活动?”
“明天是平安夜,大家都在学校准备,你们换个时间过来。”
沟通无果,他们跑了个空。
一行人讪讪上了车,江糖内心颇为意外,看着缄默的林随州,她伸手拍了拍他胳膊:“算了,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
“不。”他摇摇头,“欧阳应该在家。”
江糖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他说:“那个女人在撒装。”
气氛沉默。
司机回过头:“请问我们是要离开吗?”
“先走。”
汽车引擎缓缓发动,车子正要离开时,趴在车窗上的浅浅突然指向楼上;“欧阳哥哥。”
江糖急忙开口阻拦:“停车。”
她顺着方向看去。
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楼上窗帘拉着,只开了一个小角,借着月色,她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目光,察觉到江糖视线,对方立马放下了窗帘。
梁深早就不瞌睡了,他凑热闹似的钻了过来:“哪里有欧阳?”
“就在上面。”浅浅别头望着林随州,稚嫩的声音带着困惑,“爸爸,欧阳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们?”
这句话让江糖心里一个咯噔,想也不想的拉紧了浅浅手臂,厉声问:“你确定你没看错?”
她突然严厉的表情吓到了浅浅,浅浅嘴巴嘟起,眼上挂了泪水,“浅浅没看错,妈妈。妈妈不要凶浅浅。”
浅浅眼睛红红,委屈兮兮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江糖急忙搂住她:“对不起,是妈妈太凶了,妈妈和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浅浅揉揉眼睛,声音似糖果一样软绵;“我们是来找欧阳哥哥的吗?我能马上见到欧阳哥哥了吗?”
江糖点头:“是的,我们马上就能见到欧阳哥哥了。”
安抚完小女儿后,她看向了林随州:“我们怎么办?欧阳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不会是被绑架了。”
她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可怕。
林随州摇摇头:“这镇子百十来个人,都是下田的农民,绑匪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绑一个黄种人。”
“那……”
“现在太晚了,等明天再来看看。”
江糖有些犹豫:“我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保姆为什么说谎,他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什么?Z”
“那也没有办法,如果对方报警称我们私闯民宅,非但帮不了欧阳,还会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他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他们强行闯入,对方在手持武器的情况下可能会伤及到他们,尽管很担心欧阳安危,但也不想置儿女于危险的境地。何况,欧阳再怎么说也是欧平云的孩子,欧平云再渣也不至于找人虐待自己亲生儿子。
深深朝楼上看了眼后,轿车缓缓离开小楼。
目送车影远去,屋内的女人松了口气,她恶狠狠瞪向倒在地上的欧阳,低头在他脸上用力拧了把后,转身出门。
狭小逼仄的房间内,欧阳穿着单薄的睡衣倒在地上,他四肢被捆,缠在脸上的胶带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欧阳呼吸急促,夜色中的眼睛像是鹰一样闪烁着锋芒。
*
次日早。
江糖和林随州重新来到了欧阳所住的小洋楼。
门没有锁,他们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装修是传统的美式田园风格,家具简单,却也温馨。江糖一眼看到了正在擦桌子的华夏女人,她微胖,长相憨厚老实,看到几人进来微微怔了下。
“你们是?”
江糖说:“我们昨晚来过,特意过来看欧阳的,他在吗?”
女人眸光闪烁,片刻,笑着说:“他今早上才回来,我上去叫他。”
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
一关上房门,女人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她一把扯起欧阳,有些粗暴的拉开捆在他身上的麻绳,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屑的面孔,她的怒火瞬间被激起,长长的指甲狠狠在他腰部掐了把后,警告道:“有人过来看你,你不准乱说话,知道不?不然要你好看。”
说着,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女人起身踹了他一脚:“起来把衣服换上。”
她冷哼声,重新下了楼。
欧阳擦擦脸,打开衣柜翻找出校服,这是他唯一一身干净衣服,他低头脱下睡衣,短短半年,年幼的少年已瘦成了一块排骨,后背上,腿上遍布着青紫的伤痕,他小心翼翼换上衣服,伤口因为拉扯阵阵犯疼,他早就习惯,一声不吭。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保姆刘阿姨对他很好,照顾的细致入微,渐渐地,她露出本性,开始施暴,这一切全因为那个女人的到来。
欧阳用小梳子梳了梳头发后,转身向楼下走去。
江糖已经静候多时。
她顺着脚步声看去,欧阳长高了不少,头发也长了不少,比起夏天的时候,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欧阳看起来格外成熟。
“欧阳哥哥!”浅浅挣开林随州拉住她的手,激动朝欧阳跑去。
小姑娘用力撞入到他怀中,死死抱着他不撒手。她力度过大,不甚牵扯到欧阳身上的伤口,欧阳脸色变了一变后,轻轻抚摸上她柔软的发丝。
“浅浅……”
他漆黑的眼眸平静,倒映出她瓷白的脸蛋,欧阳没想到还能见到小姑娘,内心在欣喜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浅浅脸上露出小梨涡:“平安夜快乐。”
“你也生日快乐。”
浅浅歪歪头:“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欧阳抿抿唇:“我在初一的日历本上看到的,重要的日子他都勾了圈儿,是,初一。”
他抬头看向了初一。
第126章
“欧阳,来。”江糖冲他招了招手。
欧阳走上前,仰头看着她。
江糖瞥了保姆一眼,对方静静站着,神色如常。
她收敛视线:“你怎么瘦了?”
“东西吃不惯。”欧阳看了眼保姆,“你们怎么过来了?”
“特意来看你呀。”江糖抚摸了下他的小脸蛋。
他很沉默。
江糖打量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阳阳,今天学校不是要举行平安夜活动吗?你再不走可就迟了。”
欧阳身子一颤,缓缓仰头:“我要去学校了。”
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让江糖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伤痕,眸光骤然一暗,不动神色点了点头。
欧阳上楼拿起书包,恋恋不舍看了几人一眼,正要离开,江糖叫住了他:“等一下。”
保姆后背僵住,眼神落了过来。
“今天就不要去学校了。”
“就是。”初一上前拉住欧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
这么一拉刚好拉住了他手腕上的伤口,欧阳倒吸口凉气,忙不迭抽出手:“不、不用了,我就……不去了。”
他背过身,把手腕藏在身后。
初一皱眉:“欧阳,你不舒服吗?”
欧阳摇摇头。
没等他说话,林随州大步上前扯起了欧阳胳膊,他终于没忍住,啊的叫出了声。
男人眉眼低敛,在保姆紧张的神色中卷起了欧阳袖子,瘦弱的胳膊上,伤痕交错,青紫一片,他神色一沉,眸光落在了保姆身上。
欧阳刷的下抽回手,快速卷下袖子,双手背后静默不语。
人越是生气越是平静,江糖挡在欧阳身前,一双细长的眉眼静静看着保姆,“这是怎么回事?”
保姆吞咽口唾沫,双手不安搓揉着,眼神游离一番后,结结巴巴说:“可能是和学校同学打闹造成的,小孩子嘛,身上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
她的解释让江糖冷笑出声,江糖半蹲在欧阳面前,“她说的是这样吗?”
欧阳不禁朝保姆看了过来,得到对方警告的眼神。
他神色沉了沉,垂着头始终没有说话。
江糖怕吓到孩子,深吸口气放软声音:“阳阳,你不要怕,她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好吗?”
“没人欺负我。”欧阳甩开江糖的手,别开头回避着她的视线,“是我和同学打架,不小心弄得。”
江糖一怔。
听到这个回答,保姆笑的得意起来,略显粗暴把欧阳扯在身后后,“看,我也是给人打工的,怎么可能欺负小孩子,欧阳马上要去学校了,我看你们还是先离开,要是让欧阳的家人知道,我不太好交代。”
江糖咬咬牙,冲上去就想和她理论。
正要开口时,林随州抑制住了她。
“你松开!”
他眼眸淡淡略过,对上那双视线时,江糖激动地情绪不由平静下去,狠狠瞪保姆一眼后,没再说话。
林随州单手扣住欧阳肩膀,一字一顿:“欧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是吗?”
他毫不犹豫:“是。”
“你确定?”
他又说:“确定。”
“好。”林随州点点头,最后拍了下他后,起身扣住江糖肩膀,“我们回去。”
江糖眼神愕然,很快,江糖后退几步:“我不走。”
任谁也能看出欧阳在说谎,小孩子不明白事情的严重,但她明白,在这陌生的城市中,只有他们可以给予欧阳依靠,她不能由着别人欺负他。
林随州态度强硬:“回去。”
“我不……!”
她挣扎着想要留下,最终抵不过林随州力度,被强行带离了房间。
剩下三个孩子深深看了欧阳一眼后,紧跟上了父母步伐。
上了车,她气鼓鼓甩开了林随州的手,稍整下凌乱的发丝后,看向他:“你干嘛?你明知道那个保姆虐待欧阳,为什么还把他留在那儿。”
他语气淡淡:“所以呢?”
“所以我要带欧阳离开。”
他问:“你认为他会和你走吗?”
江糖说:“不走也得走。”
林随州哼笑声,眼神很是嘲弄,被讽刺的江糖怒从心起,“你笑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得到我们的帮助吗?”林随州声音低沉平稳,“他经历了很多事,知道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大麻烦,他知道我们和他非亲非故,知道我们对他好,正因如此,才不愿成为我们的累赘,你明白吗?”
江糖嘴唇嗫嚅,没说出一个字。
欧阳是个自尊心强盛的孩子,外婆的去世让他一夜之间长大,更变得隐忍。
林随州继续道:“就算我们强行带他走,和我们一起生活,但这个疙瘩一直都在,欧阳永远不会和我们自然相处,他可能会变得很自卑,很痛苦,像是当初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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