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三个孩子心中均是一惊。
气氛静默。
江糖不由看向初一,他坐的笔直,平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死死攥着,一双大眼睛写满错愕。江糖忍不住心疼起来,梁深和梁浅都是两个小傻子,梁浅可能会念一下她,梁深应该是最开心的一个,可是初一不一样,初一太过细腻,就算他说着希望妈妈有自己的生活,心里还是不愿失去这个家。
梁浅只有三岁,还不懂得离婚的概念是什么,她晃荡着小腿,轻声问:“爸爸妈妈为什么离婚?”
“浅浅不需要知道原因。”林随州柔声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她懵懂歪歪头:“离婚后妈妈还会回来吗?”
“当然,等周六日和其他假期,你们都会和妈妈过,闲时,我也会带着你们去找哥哥。”
这是他们商量的最好的结果。
平常孩子们要上幼儿园,也不用家长带,只要放假就安置在江糖那栋房子里,让兄妹几个见见面。
“哥哥不会和我们一起吗?”
林随州耐心解释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哥哥和妈妈住在幸福小区。”
一听这话,梁浅就觉得离婚不离婚都一样,反正她还是不能每天见到哥哥,顿时,小姑娘嘟嘴低头不说话了。
“梁深,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正咬指甲的梁深听到父亲叫他,愣了下后抬起头,茫然环顾四周后,“……啊?”
“……”
林随州忍不住叹气。
他这个小儿子是脑袋最不灵光的一个,曾经还有人反映过他有多动症的倾向,当初没在意,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我说,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离呗。”如果江糖所想的那样,梁深表现的满不在乎,“离不离没啥样,每天还不都是一个人。”
他早就习惯了。
父亲整日忙于工作,一个星期不回家是正常的,母亲以前对他们爱答不理,现在虽理了,可凶巴巴和山上的母老虎,还不如以前呢,幼儿园每隔一个月左右会举行亲自活动,只有他和浅浅孤单单,开始还有些不舒服,后来也习惯了。
所以离婚不离婚,对他们来说没任何区别。
“离了也挺好,省的你每天打我。”说着,梁深冲江糖做了一个鬼脸。
江糖眼皮狠狠一挑:“你别扯,我什么时候每天打你了。”
“你敢说你之前没打我吗?!”
江糖也恼了:“你要是不往我鞋里放钉子我会打你吗?”
估计是为了增加气势,梁深一个激灵跳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指着江糖:“你要是好好对我,我会往你鞋子里放钉子吗!”
“……”
江糖哑口无言。
这话……好像有些道理。
这三个孩子都不是她生的,初一懂事,她还能生出喜欢,可是梁深梁浅就不一样了,他们在江糖眼里就是熊孩子,尤其得知他们日后的所作所为,对他们更生不出一点好感,这种偏见始终伴随着江糖,别说亲昵,连单纯的喜爱都做不到。
江糖咬咬牙:“你……你要是好好对我,我能不好好对你吗?”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什么我!”江糖瞪着梁深,“我说的没错吗?”
“本身就是你的错!”梁深眼眶瞬间红了,“你不配做我的母亲!我讨厌你!”
吼完,梁深哽咽着跑出大厅。
江糖一脸莫名:“你说不过就哭啊,怎么比浅浅小哭包还能哭?男孩子家家的,整天就知道哭。”
莫名躺枪的梁浅一脸无辜,最后嘴角一耷拉,竟然也哭了:“妈妈讨厌,浅浅不是小哭包。”
呜……
委屈。
看着扑在林随州胸前低低啜泣的梁浅,江糖呼吸一窒。
这……这莫名其妙就哭,还不是小哭包啊?!
“好了好了。”林随州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瞥着江糖,“你少说两句。”
江糖:“……”
她还是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是错。
安抚好浅浅后,林随州看向缄默的大儿子,他语气平稳又温柔,为了给予初一鼓励,一手过去握住了他的小手:“初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面前垂落下双睫的小少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眼中的清澈不在,一片深沉的淡漠。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你还小,不需要知道这些。”
初一猛然抬起头,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你们离婚是因为我吗?害怕我伤害到弟弟妹妹?”
林随州眉心一皱,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并不是他的儿子。
这是另外一个人格——阿无。
即使是见惯了世态,可是在面对患有人格障碍的初一面前时,他还是有些无措。
“并不是。”
阿无冷冷一笑,语气透露些许嘲讽:“从一开始让妈妈带我搬出去住,就是害怕我伤害到林梁深和林梁浅,我知道,你们也不用隐瞒。”
“初一……”
“你怕随着时间增长,我会做出加害他们的事,所以想彻底逐我出门,对吗?”
“并不是……”
“那是什么?”初一看向林随州,“我是您的大儿子,未来会继承您的家业,于情于理,你都会将我留在这里,可是你却让我跟着妈妈走,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没有浅浅可爱,也不像是梁深那样吸引你的注意力,我可有可无。”
“你不需要我,又觉得我奇怪,现在就要赶我走。”
“你为了保护其他两个孩子,你让我走——!!”
他已经面临癫狂。
那双赤红的眼神充满了浓郁的仇恨。
林随州张张嘴,依旧试图安抚着他:“初一,我很关心你……”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你就不会把我交给这个女人!!!”阿无伸手指向江糖,他全身都在哆嗦,脑海里徘徊的全是那些黑暗的可怕画面,他想保护初一,于是让他忘记一切,自己去承受一切。
在初一眼里,妈妈不善表达,却爱他;
在阿无眼里,妈妈是魔鬼,是狰狞的野兽,在无数个夜晚,她都要将他剥皮去骨,只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其实他怕的不是夜晚和孤寂,他怕的是她的眼神,那样冰冷,比寒夜的月光还要冷漠,像是现在……他的父亲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根本没人把他当做儿子,只有初一那个傻瓜还坚定认为自己被爱着。
“我只要稍微一点点,这么一点点在意,可是你全给了她!”阿无指着蜷缩哆嗦的梁浅,“还有外面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蛋!”
“爸爸妈妈不是因为你才离婚,而是……”
江糖伸手去拉,可是下一秒,她被初一重重推开。
少年看着她的眼神冷淡刺骨,他一字一句:“你最好带着我走,千万要带着我哦,妈妈……”
一声妈妈,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说完那句话,初一直直倒在沙发上。
他闭上眼,已然陷入昏睡。
江糖呼吸急促,额头布上细密的汗水。
他的确是在恨,恨这个家,恨着母亲,恨着父亲,更恨着弟弟和妹妹。
阿无说的对。
只要林随州稍微注意一点,就会发现原主偷偷虐待这个孩子,可是他没有,把所有都交给了原主,交给了保姆。
保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毕竟她是孩子的妈,而她只是一个下人,为了保住饭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何况只是关关柜子,又没造成什么身体伤害。
所有人都那么冷漠,这种环境……造就出了一个怪物。
江糖虽然没有当过母亲,可是自认会做的比原主好。现在看来……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离开林随州,打着为初一好的幌子搬出家,让他不好;为了想活下去,又撂下初一接近夏怀润,去教导夏萝跳舞,为了想活下去,让他孤零零一个人过星期天。
如果她真的付出真心,初一为何还会如此不安?
阿无又为何觉得他被厌恶。
江糖死死攥着拳头,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
她庆幸可以离婚过自己的生活,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
她用了别人的身体,却做不了一视同仁。
“爸爸,哥哥怎么了?”
“哥哥没事,你先去找梁深玩好不好?”
梁浅乖巧点点头,从林随州怀里跳下来离开。
他看了江糖一眼,抱起初一向楼上走去,江糖隔跟在他身后,等林随州把他放在床上出来后,江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林随州,我改变主意了。”
“不离了?”
“离还是要离的。”
他嗤笑声:“那你说什么?”
江糖垂眸,沉思片刻后,说:“之前我之所以带着初一搬出去,是害怕初一的第二人格做出伤害梁浅梁深的事,你同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嗯。”
“可是我们这么做,初一又会怎么想?”
林随州静默。
“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便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们错了,初一什么都懂。他觉得……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想到初一那温柔的眼神,江糖心里阵阵刺痛和心酸。
她低喃:“我们要承认,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他们谁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予孩子们帮助,认为只要满足他们的生活就够了。
林随州事务繁忙,不能时刻陪在孩子身边可以理解,可他不愿意分出时间给孩子就是他的错;原主不接纳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把自己当过一个母亲,这一切,才导致了他们的性格突变。
林随州静默,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话。
“那你想怎么做?”
“我已经辞职了。”
林随州挑眉,有些意外。
江糖说:“所以空闲时间会很多。”
“然后呢?”
“我想让孩子们都和我住,休息天我带着他们回来,你要答应我,你把周六周日空下来,我们陪孩子。”
他皱眉凝思:“上学怎么办?”
“初一离小学很近,不用接送,我每天早一个小时起来送梁深和梁浅去幼儿园,等周五我带着他们直接回来这儿。”
怕他不答应,江糖又低声说:“家务小时工会来做,我也会努力学着做饭。也许我做不了好太太,但是我会尝试做一个合格的妈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努力。”
林随州抬眸看她。
她眼神固执,目光坚毅,这是林随州从没有看见过的模样,他觉得……很迷人。
“你同意吗?”
“我同意。”林随州勾唇一笑,“不过你不能再用针吓唬梁深了。”
江糖有些不满:“说的我好像容嬷嬷一样。”
她这赌气的样子让林随州低笑出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动作宠溺像是对待梁浅那样,面对江糖有些错愕的眼神,林随州轻咳声急忙把手放下。
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嗯?”
“看你和野男人跳舞,我很生气,就想吓唬你一下。”
江糖:“……”
江糖:“……夏总不是野男人,我们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林随州理所应当说:“在我眼里,除了我之外的全是野男人,我是家草。”
“……”
“…………”
行行行,说不过说不过。
江糖揉揉发丝,准备去房间收拾一下东西。
林随州疾步跟上,拉上她的手:“今晚留下来吧。”
留下来……
江糖眸光微闪,她一眼看出林随州的意图,玩味打趣着:“怎么,要来一次分手炮?”
他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姿态从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离婚协议还没签,你依旧是我的合法妻子,我是正常求爱,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
“…………”
去他鬼的正常求爱,信你的邪。
江糖斜睨林随州一眼,不管看几次,她依旧觉得林随州英俊,比合作过的任何男明星都要英俊,假如他有一天破产,靠着这张脸也能继续生活,并且过得不差。
“那你要戴套。”
“好。”
达成协议后,江糖在这栋豪宅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
这场欢爱持续到半夜,他估计是憋疯了,从床上转到阳台,又从阳台移到书桌前,最后进了浴室,等江糖筋疲力竭直不起腰后,林随州才心满意足的把她搬回到床上。
他行爱的过程不算粗俗,可是长久的欢悦依旧让江糖腰部疼腿疼屁股疼,意识浑噩间,江糖低低发问:“你以前死都不愿意放开我,现在怎么同意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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