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在里面吗?”隋君清姗姗来迟,看着那火势,不禁眉头一蹙。
杨知一摇摇头,“里面没有呼救声以及回应声,我并不确定。”
下一秒他忽然担心道,“你说我父皇是不是……”
隋君清眼尾一扬,瞳中倒映的皆是灼灼火光,微微闪烁,藏着警告的意味。
“刚刚那烟火你也看到了,那是西凉国的暗号。”
“……”
这小块儿区域狼藉一遍,地面上满是血水跟蛇尸,众人小心翼翼的跨过这片地板,走近房间里头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什么人都没有。杨知一心情微妙,加大力度去勘察里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掘地三尺,里边还真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从几乎是废墟一样的房间里出来,杨知一立马去找隋君清,开口就是:“我父皇呢?我父皇会是去哪了?”
隋君清打了‘稍安勿躁’的手势,“你先冷静下来。”
此时已近卯时,天色过不久便亮。等杨知一彻底冷静下来,隋君清丢下了那一群不知所措且纷纷揣测的臣子侍卫们,转身便去了一间偏殿。
“靖王不在场,越王不在场,国君不在场,万公公也不在场。”反身将门掩上,隋君清直接就抛出了这句话。
杨知一神情一凛,却还是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迷雾当中,脑子思绪也很乱。
半晌,他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般,有些艰难,“……你,什么意思。”
“走水一起,暗号便来,还不明显吗?况且关键的人物还不在场,我们现在,必须,立马回宫。”隋君清神情严肃,到后面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强调着重。
杨知一背脊还有些僵硬,发凉。
这又是什么计划?
正思索着,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刀剑交汇还有痛叫声,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变。
“我靠,赶尽杀绝啊!”杨知一腾的一下站起来,骂了一句,紧接着看着门前那青年,目光染上担忧,“现在我们怎么办?”
闻言,隋君清唇角轻轻上扬一个弧度,没有丝毫笑意,一张漂亮的薄唇轻启,声音冷冽不带感情。
“杀出血路”
刀光剑影,行云流水,杀出血路说得简单,但当付诸行动时却还是吃力的。这一波杀手看来是训练有成,棘手又难缠,可是国君带来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两波势力对抗起来,当真是难分上下,僵持许久。何况杨知一跟隋君清也不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平常的倒是能对付,这会儿起来,二人为了保持体力早点回宫查探情况,所以还是趁没人理会的空档,便离开了庙堂。
还未到天亮,在深山中,周遭的温度都冷得叫人忍不住瑟缩,更加让人打起十二分心的是,这附近的草盛木高的,说不定还藏有什么蛇。
二位艰难回宫的途中,孰不知问安城,尤其是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马蹄声纷纷踏踏,毫无规律的响起,像踏在人的心脉上一样,每一步都是一片痛楚。靖王勒紧了马绳,表情十分沉重。半夜潜进国君房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他内心顿时警觉起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再看时,还是什么人都没有,可是视线触及到桌面上那一封大红的信封时,他一顿。
有些讶异,摆的地方如此醒目,还是这招眼的颜色,莫非父皇知道他要来?想法一出,他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既然房子里没人,他也放下了一分戒心从屏风中走出来,翻起信封而看,借着微黯的月光,他扫眼就看完啊,看完后表情更是沉重到极点,同时心里更多了一分凌厉的杀意。
父皇早就知道他要逼宫,这是把他往火坑推?杨知言冷笑一声,忽然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回头一看,隔着门的糊纸,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团跳跃的火焰,嗅味之下,还能闻到不同寻常的气味。
杨知言低骂了一声,知道自己被暗算了,可是自己半夜潜进父皇的房间里怎样都是理亏,本欲戳破窗纸而看看那是什么人,忽然“蹭”的一声,面前全是耀眼的火光。
杨知言目光一沉,更是在心里不止一次骂了外面的纵火的人,这人到底是想放火烧死父皇,还是知道里面有他。
像是做了决定,杨知言手腕一转,抓着匕首,不顾火光而冲了出去。其实火势还没多大,所以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出了去,发现纵火的人竟然是万公公。杨知言目光一狠,直接上前将匕首抵在他脖子的大动脉,并且捂着他的嘴去了另一旁,看着万公公那一张写满‘难以预料’的脸,他忽然挑唇冷笑了一下。
没有想到什么?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么时候?
国君那封信里提及的都是他的罪状,这不是逼他行动吗?那万公公这纵火是什么回事,想烧死他?杨知言忽然将尖利的匕首送近了一分,目露狠意。
国君跟越王早已离开庙堂,早已回了宫中。为什么是越王,杨知言不解,为什么又是两个人偷偷离开庙堂?
路上逼问万公公,万公公倒是只好狗,不管他怎么威胁,都未透露出一字。杨知言不耐烦了,套话也套不出,他的耐性极差,可万公公这老腌奴还在挑战他的耐性。
在庙堂里呼声‘走水’的时候,杨知言已经投了一颗信号弹上天,目的就是告诉西凉那边,可以行动了。毕竟再不行动,他就真的得不偿失了,都是父皇,在逼他。
杨知言目无笑意的勾唇。
战火纷争,刀光剑影,一片鲜血洗染的盛宴。
邓筠溪是在梦中听到炮火的震荡音而响起的,睁眼的一瞬间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是回想起国君那番谈话时,她打心底的突然泛起冷意。
要来了。
这一声响,惊扰了多人的梦乡,他们不知,在他们睡梦中时,已经有多少条生命流失了。
“小姐,不好了小姐,小姐快醒醒。”外面忽然传来夭枝惊慌失措的声音。
并着频繁的拍门声,邓筠溪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情况,掀开被子,她赤着脚便下了床,跟夭枝开门,只是没想到门外不仅有夭枝,还有沈将离以及沉姜。
夭枝见小姐还是睡眼惺忪,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一急立马就忘了主仆尊卑,大胆子的推她进去,发现小姐没穿鞋子时,眼睛更红了,小脸也板的严肃,“小姐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万一感染风寒怎么办!”
邓筠溪被她推回床上坐着,有些哭笑不得,当她弱不禁风啊,动不动就得风寒。
趁她被伺候穿鞋子的空档,沈将离面色认真的跟她说道,“靖王发兵逼宫,西凉举兵来犯。”
邓筠溪心叹真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地连脸色都变了,“国君他们不是去庙堂祭拜吗!?我见隋公子这么久也没回府,估摸是那边耽误了事而歇住一晚了,这靖王的动作也太突然了吧!”
沈将离咬咬牙,“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知一跟君清哥两个到现在也不出现,我这心里怪是有些不安。”
伺候完穿鞋,伺候完更衣,邓筠溪跟沈将离揣测的时候,裴绝跟裴尧又同时走了过来,请示了之后才敢踏进夫人的闺房,眼睛管控得很好。
“夫人,清安城已经不安全了,靖王的人快打到尚书府门口了。”裴尧声音焦急道。
“外边是什么情况?”邓筠溪眉头紧锁,继而接话道。
裴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则裴绝脸色不大轻松,“靖王殿下与西凉国那边里应外合,而且暗中有军火交易,加上靖王准备充足,在裴绝看来,宫中尚有厉大人与越王殿下应付着,但还是一场恶战。塞外有将军他们,只是情况如何,难以揣摩。”
邓筠溪狐疑的一声,“越王殿下?他不是去庙堂祭拜了?”
裴绝摇摇头,“国君也回来了。”
“那你们家大人呢,可见你们家大人回来了。”邓筠溪目光微动,手指下意识一绞。
裴绝眉心一跳,接着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会儿才言辞闪烁道,“大人兴许是在宫中吧……”
“清安城陷入混乱,大人自当是要出谋划策的,夫人别太担心了,当务之急是回到隋府大宅,保证自己的安全。”裴绝接着说道。
“是啊是啊,夫人要好好保护好自己,这样大人才会放心。”裴尧跟着附和。
邓筠溪为难犹豫了会儿,可是她还没有见到隋君清,她不能确保他如今是否安全,而且她也很想帮隋君清的忙,想与他共进退。
“我们先去隋府大宅吧,外边也不安生,倘若你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也不好向君清哥交代,筠溪,听我们的话,走吧。”沈将离见她神色如此,便忍不住也跟着说服她。
邓筠溪抬头看了一眼沈将离,似乎在思考她的话,莫名间,她伸手抚在了自己的腹上。
“隋公子,真的在宫中吗?”她问道。
大家同时点头,在的在的,别担心了。
邓筠溪还是犹豫了会儿,不过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东西收拾齐整后,她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他们出了府,而这赶巧,邓筠溪一出府门,就撞见了一身狼狈的隋君清,还有杨知一。
月色锦衣已经有了明显的脏痕,长发也是微微的凌乱的,之前没见到人她的心一直都像是悬着一般,此刻终于见到真人,可算是沉了的时候,鼻子忍不住酸楚,直接伸手上前抱紧了那人的腰。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邓筠溪紧紧的抱紧他,仿佛抱着稀世珍宝一般。
隋君清何尝不担心她,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杂,现在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疼怜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在。”
同样心情不止是隋君清跟邓筠溪,杨知一跟沈将离亦是如此,都深刻担心着对方。
“乖乖跟裴绝回隋府,我与闲王要进宫一趟。”隋君清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捧着她的脸而认真说道。
邓筠溪眉头攒起,“可是外边都是靖王的人马,你们怎么入宫?”
“无事。”隋君清回道,随即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
“乖,听话好吗?”声音异常温柔。
邓筠溪呼吸一窒,半晌才愣愣的点了头。
隋君清捏了捏她的脸,继而偏过脸对裴绝交代几声,无非是务必照顾好夫人,还有表小姐。裴绝一一应了。
即将分离的时候,邓筠溪抱着他的手,微扬着小脸,眼尾处还有些红意,眸中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景象,光是看着都叫惹人疼怜。
隋君清清楚的听见她说,“等事情安定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
“……好。”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隋君清原来温和的表情的一敛,恢复成往日的淡漠。
“西凉那边尚有将军府那位对付着,这宫中,可得靠我们几个了。”杨知一晃晃不知从哪抽出的素面的折扇,语气不轻不重的,说是玩笑话但搁此时还真是让人乐不起来。
“宫中我们目前是进不去了,靖王的势力又往外扩散,直捣清安,专往朝廷重臣的住处去下手。”见隋君清不应话,杨知一只好自己接着说道。
这会儿隋君清总算分了一个眼神过去,手指轻捻,继而握成拳状,言简意赅道,“去西阁。”
杨知一这会儿算是想起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宫中还有西阁这个地方了。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尽量往安全偏僻的抄路过去。国君把琼宁公主跟琼玉公主关在西阁,可不止是为了防止战火伤害到她们而已。
西阁俗称“冷宫”,都是软禁人的地方,宫中多少人觉得晦气都不愿接近,孰不知这西阁,也是个安全藏身的地方,更是个安全通道。
“靖王的兵力军火虽然强悍,看起来无懈可击,而且直捣重臣地方的做法,是在威胁到朝廷。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前不久他为了栽赃给平王,为了让国君早点给他定罪,可是投了几架马车的军火。”隋君清目光深远,话声平稳。
杨知一轻微的啊了一声,“可我们也不知道靖王到底是有多少军火啊,万一他给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隋君清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语。
“那行,我知道了,我们先从西阁出来,去无极殿找父皇商讨一下作战计划把。”杨知一默默摸鼻。
说罢,杨知一就走在隋君清前头,后者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何需商讨计划,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国君怎么可能会让靖王得逞。
西阁之大,两人走了一段路才出来,外面的动静他们自然听到了,炮火攻打,刀剑交汇,激烈而高昂。
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与之抗衡,守皇派与逼宫派竟是奇异的双方僵持,不上不下。
“我想和父皇谈谈。”马背之上,杨知言目光紧盯着前方,主动的时候,忽然提出一个请求。
杨知川忽然别过头看了一眼厉凛初,似乎是因为也拿不定主意。
厉凛初闻言表情无多大起伏,伸手跟着喊停后,也只是冷语相对道,“靖王此刻做的什么事,竟然还想着见国君一面。”
杨知言闻言也不恼怒,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是父皇不肯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厉凛初嘴唇一动,冷笑。
“何况你一个小小统领军大人也没有资格质问我,识相的你就该派人下去告诉我父皇一声。”杨知言眼神一凛,语气冷冽。
杨知川顿了顿,觉得还是询问父皇的意见为好。可是这三哥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突然起兵造反的是他,现在喊停要见父皇的也是他。
“越王殿下,别去。靖王既然是来造反的,对国君定是不利,此刻你让两人见面,不就是引狼入室?”厉凛初小声的提醒了他一句。
杨知川啊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
杨知言见状,忽然轻蔑的扯了车嘴角,就当他想再倾注人马强攻的时候,杨知一出现了。
“父皇答应要见你,只不过,我得在里头陪着父皇。”
杨知川看着不知道从哪进宫的四哥,有些惊讶,可是当前的局势不适合问问题。
杨知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就走。”
仗打得莫名其妙,两位王走了后,剩下的一群人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手脚该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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