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秦克忠的手,又看了眼那些兴高采烈的部将,忽然听得秦克忠道:“宁王殿下也来了。”
秦屹也朝着沐浅烟看去,拱手道:“宁王殿下。”
父子二人的语调没有什么波澜,但有些冷清,明显并不友好。沐浅烟听着,只觉得心里头怎么更加忐忑了。
他徐徐走来,抱拳施礼,“秦大将军、秦少将军,本王有礼了。”
“老臣见过宁王殿下。”
“臣秦屹见过宁王殿下。”
秦克忠和秦屹也回了礼,依旧是不近不疏的样子。
他们越是这样,沐浅烟越是感觉不妙。他的岳父和大舅哥,不说对他亲切点,反倒自带沙场煞气,扑面而来……
秦素鸢也看出来父兄对她的婚事很有意见,便走到沐浅烟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说道:“爹、大哥,今日殿下早早就起来了,催着我快些来,就怕来晚了,接不到你们。”
秦屹眉头一抽,怎的?妹妹这是在袒护宁王了?
秦屹道:“殿下有心了,臣与家父没能赶上素儿出嫁,是个遗憾。”
沐浅烟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我和我爹没能赶在素鸢出嫁前把她拦下来,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是个遗憾。
秦素鸢道:“大哥不必觉得遗憾,我在宁王府很好,殿下待我真心实意,就跟爹待娘似的。”
秦克忠不冷不热的瞧了眼沐浅烟,道:“老臣谢过殿下对爱女的照拂。”
“这是本王为人夫君的义务,谈不上照拂二字。”
“嗯。”秦克忠对秦素鸢道,“我们还得进宫去,汇报战事。素儿,晚些了你和凉玉回府中来看我们吧。”又对周芊羽笑道:“芊羽没事的话也过来吧,和我们一起吃饭。”
“好呀,那晚辈就叨扰了!”周芊羽欣然应下。
沐浅烟看了周芊羽一眼,有些受伤。岳父对未来的儿媳态度和蔼,对他这个女婿就……
在离去的路上,沐浅烟难得的反省了自己。
他想,他将自己弄的声名狼藉,本是因为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是,一想到那个“旁人”里包含了他的岳父和大舅哥,他就只能感叹:自作孽不可活。
早知会娶到素鸢,当初好歹也收敛点,不那么大张旗鼓的买下姹紫嫣红馆,搞得人尽皆知。
“六哥作何叹气?”
听见秦素鸢的声音,沐浅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叹气了。
他看着秦素鸢,笑道:“你觉得呢?”
秦素鸢沉默片刻,挽着沐浅烟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头,轻声说:“晚些陪同我回秦府一趟,我父兄只是无法接受我出嫁的这个事实,不会为难你,何况你还贵为亲王。”
“亲王又如何?素鸢,你不知道,本王这心里,可紧张的很呢。”
听着沐浅烟委屈的话,秦素鸢嘴角勾了勾,没说话了。
这时候,马车忽然一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沐浅烟问:“怎么了?”
外面传来杨刃的声音:“没事,主子,就是街上有蛇在爬,我们绕过去就是了。”
车中的两人没当回事。
没过多久,外面又响起杨刃疑惑的声音:“京城里几时总能见到蛇了……”
沐浅烟问:“怎么,街上的蛇很多?”
“回禀主子,倒也不多,只是时不时冒出来几条,平日里也未曾见到这样的事。”
沐浅烟懒懒的道:“小心点驾车,别轧到蛇了。”
“是,属下明白!”
凉玉也皱眉道:“是奇怪,这些蛇的品种……怎么都像是有剧毒的……”
晌午前,他们回到了宁王府。
秦素鸢一下马车,就看见路边有蛇爬过。
就如凉玉所说,那蛇七彩斑斓的,外形很陌生,但艳丽的外表无疑说明了那是一条毒蛇。
相似的毒蛇,在另外几个不远处,也出现了。秦素鸢看了一会儿,便挪开视线,对杨刃道:“去通知府里的所有人,近来小心着点,别教蛇咬了。那些都是毒蛇,惹不得的。陈德那边也注意下,让他们千万小心。”
“是。”
好在那些蛇似乎很有灵性,都避着人走,没有爬进宁王府伤人,只在街边和树底下趴着。
宁王府里也没有人再受到惊吓。
很快,宫里就传出秦家父子面圣受赏的消息。
此次秦家父子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功劳极大。秦克忠被晋了爵位,封为镇国公。百姓们都说,秦氏一门配“镇国”二字,再合适不过。
秦屹原为正三品参将,此次升为正二品副都统,加封“镇国公世子”爵。
秦肖氏加封正二品长乐府夫人。
秦素鸢加封瑶章郡君,正一品恭舒国夫人。
还有金银珠宝、布匹食邑等赏赐……极近丰厚。
秦氏一门一时间风光无比,成了朝中第一煊赫的家族。
秦素鸢次日就和沐浅烟、凉玉一道,回了秦府。
秦府那块“义勇侯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镇国公府”的。新制的牌匾,鎏金的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秦素鸢静静看了一会儿,眼底深了深,无声的叹出口气。
“小姐,叹什么气啊?”凉玉跟在秦素鸢的身边,问道。
秦素鸢喃喃:“爹手中本来就拥兵十万,此次他和大哥又立下大功,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人暗地里生出不好的心思。秦氏一门极尽荣宠,未必是好事。”
鸟尽弓藏兔死犬烹的道理,凉玉自是懂,她说道:“奴婢明白小姐的顾虑,但大陈不能没有秦家。圣上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能再动到老爷头上不成?”
“是,你说的没错,秦氏一门对大陈来说不可或缺,圣上的确动不得我们。”秦素鸢道,“但是,你也看到了,爹和大哥在崇州九死一生,差点就被人害死。圣上不动秦家,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个念头。人各有私欲,不是所有人都会将国家的长治久安放在第一位。”
凉玉听着,只觉得心惊,没有回话。
沐浅烟方才一直没有插嘴,此刻紧了紧秦素鸢的手,柔声道:“不要担心,有本王在,必会倾尽全力,保得岳家无忧。”
两人这方进了府,事先得到消息的秦家人,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秦克忠、秦肖氏、秦屹、秦峦都在。
秦肖氏牵着秦峦,立在秦克忠的身后。秦克忠身边是秦屹,父子俩如两座巍峨大山,就这么瞧着秦素鸢和沐浅烟牵着手走进来。
沐浅烟对上秦克忠和秦屹那冷酷肃杀的神情,怎么就觉得……紧张到无以复加了呢?
他松开了秦素鸢,恭恭敬敬的施大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见过两位舅舅。”
昨天是在外人的面前,沐浅烟自称本王,对秦克忠和秦屹也以头衔相称。而今天,他是以女婿的身份上门的,自然要把女婿的姿态摆到位。
然而秦克忠和秦屹依旧不友好。
秦屹冷酷道:“宁王殿下多礼了。”
秦克忠冷酷道:“殿下身子不好,坐吧。”
第75章 救星
沐浅烟心里略不是滋味。
他身子不好, 只是因为病的奇怪,并非是一步三喘的药罐子。大舅哥这般说话,还真不留情面。
沐浅烟恭谨道:“你们先坐, 还有岳母也是,小婿随后。”
众人入座, 沐浅烟和秦素鸢是最后坐好的。
秦克忠从上首朝着沐浅烟望过来,忽然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
“老臣出征前, 素儿还说,宁王殿下是个无微不至的好人。老臣感谢殿下为秦家所做的一切, 滴水之恩,愿意涌泉相报。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素儿是老臣的掌上明珠,就这么匆匆住去了你府上, 三书六聘何在?婚礼何在?我抚远大将军的女儿受得就是这样的待遇?”
秦素鸢道:“爹, 这是圣上下旨赐得婚,和殿下无关。至于三书六聘和婚礼, 圣上已经订好了日子, 都在筹备中。只不过殿下的身体情况特殊,我才先去了宁王府。圣上下旨时也都说了,从接到圣旨开始, 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宁王妃,由不得任何人嚼舌根子。”
“我知道!”秦克忠没好气道。
秦屹也摆着一张冷酷的脸,“宁王殿下,圣上的旨意, 我秦家自然遵从。只是,我爹也好,我也罢,都希望殿下能给我们个解释。”
沐浅烟道:“我对素鸢的感情,无关父皇的圣旨,我只想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秦克忠无言打量着沐浅烟。
秦屹端起茶杯,用杯盖一下下沏着茶杯,目光如炬。
沐浅烟起身,正色道:“小婿自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说大话,但定会倾尽自己所有的一切,让素鸢能幸福开心。此外,秦家的事也是小婿的事,往后不论有再棘手的事情,小婿也定不会置身事外。”
秦克忠冷冷道:“殿下言重了,休怪老臣不尊,话谁都会说,能完全做到的却没几个人。”
“老爷。”秦肖氏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她自己也始终无法对这门婚事完全释怀,但沐浅烟毕竟是皇子,秦家身为人臣,这样和皇子说话也太不好了。
秦克忠道:“夫人也别怨我说话难听,我秦克忠从来就是这样,何况事关我的宝贝女儿。”
这时候,秦峦稚嫩的声音响起:“爹、大哥,你们不要再说姐夫了。姐夫他很好的。”
众人都看向秦峦,沐浅烟不着痕迹的一笑,心想这段时间对小舅子的收买果然很有用处。这不,小舅子帮着他说话了呢。
秦克忠眉头一竖,“峦儿,你有话想说?”
秦峦眨着乌溜溜的眼睛,道:“姐夫他很好,爹和大哥不在的时候,姐夫总给我和娘买很多好东西,还陪着姐姐来探望我们。姐夫对姐姐也特别好。”
秦屹挑眸看了眼秦峦,合着这小子是被收买了啊。
秦克忠面色略复杂。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点古怪。
凉玉站在秦素鸢的身边,这会儿说道:“老爷、大少爷,能不能让奴婢说几句?”
“你说吧。”秦克忠道。
凉玉说:“恕奴婢有话直说了,奴婢一直跟着小姐的,一开始当真是对这门婚事一万个不乐意。但这段时间在宁王府里,殿下对小姐怎样,奴婢都亲眼看着,不揣私心的说,当真是极好,就差把心掏出来端给小姐了。”
沐浅烟看了眼凉玉,笑吟吟的,心中却难免有些感动。凉玉会帮他说话,他是没料到的,看来他以后要多对凉玉的婚事上心点,帮她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秦克忠和秦屹一时沉默了,他们知晓秦峦能被收买,凉玉却很难。既然凉玉都这样说,父兄两个也彻底放心了。
其实,这父兄两个的心理很简单。他们并非不接受沐浅烟,只是因为,他们九死一生打仗回来,还没享受到一家人又重新团聚的喜悦,女儿就先成别人屋里的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自家种的好白菜怎么就突然被猪给拱了呢?
秦克忠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大厅外忽然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夹杂着秦府家丁们的呼喊:“喂!你不能进去!快把她拦下来!”
有人硬闯秦府?是谁?
屋内的众人都朝着门口看去,没想到,率先冲进来的那个人,竟然是阮青釉!
秦素鸢、凉玉纷纷吃惊。
沐浅烟、秦屹和秦峦没见过阮青釉,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秦克忠一时愕然。
秦肖氏脸上顿时生出无比的敌意,糅合着惊讶。她第一个站了起来。
“秦克忠!”阮青釉大刀阔斧的冲进来,笑得灿烂无比,眼底却清透的并无什么笑意。
“老娘被人缠得没地方躲了,麻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我在国公府小住一阵!”
这什么跟什么?秦克忠被绕晕了。
秦肖氏已经先冲上来,嗔怨的瞪着阮青釉,说道:“这里是国公府,你怎么能不请自来?你那样厉害,还有谁能让你没有地方躲了?我家老爷同你没有什么往日的情分,你别赖在我们家!”
阮青釉笑道:“肖婉娘,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老娘既然肯把秦克忠让给你,就不稀得再捡回来。你愿意要我不要的,我可不要你不要的!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秦肖氏横眉怒目,“什么叫你把秦克忠让给我、你不愿意要的我要?老爷从来就没有对你动心过,当年分明是你横插一脚,不顾我和老爷两情相悦,硬要对老爷以身相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厚脸皮?”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谁跟你这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富家千金一般?”阮青釉甩了秦肖氏一个白眼,“就你当宝贝捧着的秦克忠,老娘如今不屑一顾。多得是男人追着我,不过是我看不上罢了,哪像你,为了个男人一个劲的倒贴!”
秦肖氏指着门外,喝道:“这里不欢迎你,你回江湖上去!”
阮青釉双手抱肘,“我好歹是你女儿的师父,来你们家探望我徒弟,你有什么立场让我走?”
“你要探望素儿,去宁王府去,素儿如今是宁王府的主母!”
“所以你就是这么当娘的?女儿一出嫁,都不让人家回家多住几天了?宁王殿下,你倒是说说,这样的丈母娘,多薄情寡义啊!”
沐浅烟笑得和和气气,心中却不免无语,关他什么事?
但既然被点名了,还是得说点什么。沐浅烟道:“岳母大人、前辈,还请都息怒,有话好好说。”
秦肖氏猛地扭头,看向秦克忠。
秦克忠已经从愕然中回过神了,这会儿脸色很是尴尬,想问问阮青釉是不是遭到仇杀,来避难的,又怕问出口后惹得秦肖氏生气。
想当年,阮青釉离开京城的时候,秦克忠亲口承诺过她:以后需要帮忙的,我帮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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