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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冬以为,实验室里此刻该是一片欢腾,然而当她推开实验室的门,却发现里头死一般的沉默。
大家都在,可是没有人说话。
葛名远坐在最上头,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王磬率先看到了珂冬,微一愣后开口道:“珂冬,你过来一下。”
珂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遂走到他身旁。
“怎么了?”她问,“出什么问题了吗?”
“省赛的安排出来了。”王磬说,“其中有一些变动。A省原来报名的几所高校都退赛了。”
珂冬一愣:“所以就剩下我们A大了是吗?”省赛的参赛队伍只剩下了他们的团队,不就等同于直接晋级么?这该是好事啊。
王磬看穿了她的想法,摇头道:“A大没有直接晋级,中国赛区的组委会把我们并到了华北赛区。”
珂冬很快琢磨出了其中的利害。
“历年中国赛区的前五强都在华北赛区。”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也就是说我们的第一场战的对手已经不是先前省内的高校,而是国内高校中的佼佼者。”
王磬点了点头:“华北赛区的参赛队伍顺序是打乱的,我们有可能直接对上去年的五强。”
趴在桌子上的胖子哼唧了一句:“这下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哀哉哀哉。”
“而且,我们第一梯度赛的主题已经报上去了。”王磬无奈地扯了个笑,“就是吃油细菌的‘感应者’。所以珂冬,我们队是否有机会走到下一阶段,全看你了。”
珂冬眼皮一跳。这实在有些突然,她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胜率高达九成的省赛,没想到变成了区赛。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生活就是如此,计划赶不上变化,挑战来了,硬着头皮也要挺过去。
“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她问,“你们是继续第二套主题,还是过来我这边?我们的设计大框架已经定了,除了在细节上进行完善,就剩后期的WIKI制作和润色。”
珂冬对自己的作品是有自信的,只是不知道对于华北赛区的实力而言,她的“感应者”是不是略单薄了。按着她的蓝图,“感应者”应该有着更为宏大的结构,而她目前只呈现了其中的一部分。
王磬和葛名远交换了眼神。
“你交过来的设计图和数据我们几个都看了。”葛名远说,“我们觉得可以。虽然赛区变了,但备战的策略不会变,哪怕去年的冠军也不会在初赛就把所有的干货都亮出来。”
“压力可以有,阵脚不能乱,接下来还是以你为重心,你来做最后的细节完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无论是表象测试还是环境模拟,我们几个随叫随到,任你使唤。”
珂冬蓦地觉得肩上有了千斤重担。
“初赛时间公布了吗?”她问。
王磬再一次核对了一遍组委会发过来的邮件:“定了,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珂冬点了点头。她想了想,说:“现在得把WIKI的模版做出来。”
“交给我。”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姚菲芓腾地举起手来。
实验室里安静了一瞬。
“放心吧。”姚菲芓收了手机,“做这个,我是专业的。”
***
大白广告设计公司接待室里,黎松收到了珂冬的短信。
“赛程安排出来了,我走不开,下次再一起吃晚饭吧。跪榴莲。跪黄豆。跪辣椒。”
黎松弯了弯唇角。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荡漾?”许丘白拿着一沓文件,脚步生风地走进来。
“没什么。”黎松笑着把手机收起来,“你最近怎么样?”
“忙。”许丘白整个人瘫倒在沙发里,“小公司人员不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我亲自过目,累。”
“这么一对比,在A大当个代课老师确实轻松得多啊。”许丘白感叹,“收入不高,但胜在操心的事儿少。”
他再看黎松,不免觉得碍眼:“你这个没工作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怎么可能体会我的心酸?”
“今天叫我过来什么事?”黎松问。
许丘白坐直了,从那沓文件中扒拉出一份合同递给黎松:“想请你跟我们合作一个小项目,求你一组画。”
黎松挑了挑眉,接过了合同。
许丘白轻咳一声:“能给个友情价不?”Dante的画太贵,更别提一组理念设计。
“行啊,只要不占用我太多时间。”黎松看了合同里的报价,欣然同意。
许丘白喜出望外:“这就同意啦?嘿,亏我还准备了一肚子说辞。这事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黎松没大所谓地耸耸肩。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许丘白八卦起来,“看来和陈家小博士处得很不错。”
黎松点头:“是不错。”顺带关心了一句,“你和肖白白?”
一提到白白,许丘白登时垮了一张脸。
“不大乐观。”许丘白抹了把脸,“我是正经把她当做未来另一半的,工作和生活规划都为着她做了调整。可是我发现,她只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唉,现在的小姑娘啊,怎么一个个都往始乱终弃发展?”
黎松同情地点点头:“任重道远,你辛苦了。”
许丘白转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家小博士估计也只想跟你恋爱一场。我看你陷得有点深,提醒你一句,别到最后被人家小姑娘甩了,还得到我这儿哭。”
“不会的。”黎松笑眯眯地说,“我家小姑娘准备养我呢,未来规划都做好了。”
许丘白一噎:“你少得意,小心丈母娘和老丈人不收你。”
黎松愣了愣,他不明白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扯到第三方。
许丘白扬眉大笑:“你这样不行啊,你得熟悉一下中国国情,否则小博士愿意养你也没用。”
黎松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样啊。”
“一般中国家长对女婿什么要求?”黎松虚心求教。
许丘白想了想,挑了几个简单的条件说:“最基本的,未婚未育没大病,有房有车有工作。”末了又强调,“工作得是稳定工作,最好有个头衔,丈母娘介绍给亲朋好友倍儿有面子的那种。”
黎松消化了一下。还好,大部分不算难。不过工作这一项…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看来找个中国式的体面工作得正经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芝芝霉霉的两颗大雷,
谢谢夏天的尾巴的两颗大雷,
谢谢咕酱小姑凉的地雷,
谢谢姜姜大宝贝的地雷,
谢谢我白的地雷~
Dante:万能的票圈,请问像我这种居住地和事业地都在国外的无党派人士,考公务员有希望吗?在线等,挺急的。
. 速度
十二月中旬, 赞助的第一批实验器材下来了。珂冬根本没有时间高兴, 因为距离初赛只剩下不到一个月,而她的“感应者”还有诸多细节需要改进。
赵扬等人得知他们初赛将对上的是整个华北赛区后,顿时有了棋逢对手的兴奋感:“当初我们在制药实验队的时候棋差一着输给了L大,这次珂冬你可得好好虐他们一把啊。”
葛名远听罢大剌剌地说:“你们放心, 我们生科的队伍铁定帮你们把场子找回来。”
珂冬笑了笑,头也未抬道:“你们谁过来帮我分析一下模拟测试的数据?”
“我!”
“来了!”
一群人围着珂冬的小桌子, 对着显示屏上的模型计算起来。赵扬点着屏幕道:“‘感应者’的速度能更快一些吗?它的速度必须大于吃油菌, 否则赶不上吃油菌的繁衍速度。”
“这是我们目前能做出来的最快的速度了。”珂冬推了推键盘, 无奈道, “要想减少‘感应者’和吃油菌的时间差,只能抑制吃油菌的繁衍速率。”
不得不承认, 数年前R&D的水平就已高出他们不止一个层次。R&D培育出的第一代吃油菌无论在效率还是功能上都远胜于他们制作出的模拟体, 更别提以模拟体为基值进行测试的“感应者”。
赵扬摇头:“我觉着最好不要抑制吃油菌的繁衍速率, 为了设计辅助功能而弱化已有的性能,损失太大。”
丁泽想了想, 说:“我看了你们初版的WIKI, 避开了的‘感应者’速度……”
姚菲芓抱着笔记本站在他们身后, 一边听他们讨论一边在键盘上敲打:“需要我加上吗?十分钟的事儿。”
“不是, 我的意思是, 初赛可以不谈速度么?”丁泽犹豫道, “避开速度, 只展示运行模式?”
“不行。”珂冬一口否决,“速度是基础数据, 你不展示,评委也会提问。省内赛可能遇到不懂行的评委,但华北赛区都是高手,速度瑕疵藏不住的。”
这个问题僵持不下,又不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直到中午大家都解散去了食堂,珂冬还在电脑前忙碌。
不能抑制持吃油菌,也不能避而不谈速度,那么只能提高“感应者”的速度。
然而他们先前做出来的速度已经精打细算到了他们所能达到的极致。
珂冬在显示屏前静默了一会,而后从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草稿。
她打算再试一次,推翻原有数据,重新建立一次速度模型。
推翻重来,虽然可能发现过程中遗漏的问题,但成功率不会超过10%,因为人是一种极其容易被记忆欺骗的生物,很难跳出固定的思维模式。
珂冬没有犹豫,直接从最早的数据开始推演。她不觉得这是一项不划算的工程,10%的成功率已经不错,总好过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无数次的0%。
不知过了多久,她伸了伸懒腰,转转脖子舒活僵掉的肩颈,再看窗外,日头不知何时已西斜。依稀记得,实验室里从寂静再到人声喧哗最后归为一片宁静,其间王磬还过来问了她一些事情。
专注地做一件事时,时间是静止的。
而当时间恢复流动,她意外地看到了搭着腿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黎松。
他仰靠着椅子,双臂交叉枕着后脑勺,就这么惬意地坐在那里,耐心地看着她算了又算,改了又改。
实验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洒进来,在一排又一排的实验台上留下橘黄的光团。
黎松的脚尖恰在其中一片暖色的光团中。
“晚饭想吃什么?”他温和地看着她,“我们可以去外面吃,也可以吃我做的。不过现在有些晚了,如果想吃我做的,只能吃些简单的家常菜了。”
珂冬恍惚了一瞬,肚子后知后觉地咕噜响了一声。
“你午饭吃了什么?”黎松问。
珂冬又是一愣。午饭?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黎松皱了皱眉头:“你没有吃午饭?”
她愣着没说话。
“再怎么忙,也不能不吃饭。”他严肃起来,“珂小冬,你以前忙实验的时候是不是都这样?”
珂冬蓦地有些心虚。
黎松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答案,抬手就要敲她脑瓜。可就在快要触到她的脑袋时,他的手下意识一顿,改为揉了揉她的发顶。
她顶着被他揉乱的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好似他还会再补一记脑瓜蹦。
他长叹一声:“走吧,我们去吃饭。”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还没算完。”她小声说,过了会忍不住又道,“其实我挺想吃你做的饭。”
他默了默,问:“你这里有能做饭的地方?”
她的眼睛亮了亮:“楼上实验室有酒精灯,我去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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