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冬来到刘教授屋前。门是敞着的,小猫饭饭绕过绿纱门窜了过来,抱着珂冬的脚踝舔了又舔。
刘甫民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珂冬啊,饭饭这是记住你了。”
葛名远一脚将小猫从珂冬脚边顶开:“我来了这么多次,它怎么都记不住我。珂冬来了两次,就给记住了?”
饭饭被顶了个肚皮朝天,愤怒地冲葛名远挠爪子。
胖子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葛爷,小猫崽记得你嘞。你看,它都要冲过来咬你了。”
葛名远一脚揣上了胖子的屁股。
“你们几个,越活越幼稚了是不是?”王磬恨不得脱下脚上的拖鞋砸过来,“赶紧过来给老师搭把手。”
厨房里,就刘甫民一人在忙活。王磬脱了外套,麻利地挽起袖子:“老师,这个菜放着我来择吧。”
“好。”刘甫民应了一声。
“这是要做海鲜疙瘩汤吧?”王磬又道,“剩下的我来,您看着时间就行。”
珂冬抱着小猫,瞪大了眼:“看不出来,王磬还会做饭啊?”
葛名远不无得意地哼了一声:“你看不出来的多了去了,老王不仅会做饭,手艺还好着呢。哪像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丫头。”
“说得好像你会一样。”珂冬斜眼看着葛名远。
葛名远一噎:“我怎么不会。”说罢撩起袖子跨进厨房,“老王,需要我帮忙吗?”
“老葛你行行好,出去行不行?”王磬就差给葛名远作揖了,“这厨房太小了,不够你炸的。”
大厅里,珂冬笑得东倒西歪:“队长,来,坐我这儿,我这儿空间大。”
刘甫民从水池边转过头,指挥道:“你们几个闲着的,把面给擀了,一会包饺子。”
“得嘞!”
一张大圆桌上团满了面,葛名远一身蛮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把面皮压得又匀又实。和好的馅儿摆在金属大盆里,众人围在桌前,舀一勺包一个。
珂冬第一次包饺子,左瞅瞅右看看,企图向旁边的人偷师。无奈饺子皮在她手里仿佛怎么也不对付,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也不能看。
葛名远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包的,一会自己吃。”
珂冬瞪了他一眼,小声对膝盖上的饭饭道:“去,咬他。”
小奶猫竖起一身软毛,龇牙瞪眼地冲着葛名远喵嗷起来。
“陈珂冬你怎么回事!”葛名远被那凶巴巴的猫眼一瞪,手劲下意识大了,饺子噗地破肚而出,“都怪你,这个包坏了。”说罢把破肚的饺子扔到珂冬包的那一盘里,“你吃。”
珂冬看了眼自己盘子里歪瓜裂枣的饺子,端起来哗啦一声全倒进了葛名远的盘子里。
“你个小丫头皮痒了是不是!”
菜上桌的时候,正好春节晚会也播上了。大厅里的老电视机咿咿呀呀地放着主持人一段接一段的开场词。
刘甫民兴致很高,乐呵呵地从屋里拿出了一瓶珍藏的老酒:“你们小杨老师嫁给我的时候,陪嫁的酒。”
“喔唷。”一桌的猴儿开始起哄,“师母的酒啊,一定得好好品。”
刘甫民开了酒,王磬接过酒瓶,挨个给大伙儿满上了酒,连珂冬也没落下。
“今年,你们辛苦了。”刘甫民端起瓷酒杯,“预祝你们新的一年,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举了杯。
刘甫民抿了口酒,感慨道:“无论你们今后还在不在这个领域,我都很庆幸能陪着你们走这一段路程。”
“你们都很好。”他说,“我比你们先入门了几十年,但未必就比你们走得快。你们未来一定会超越我,比我做得好。我只希望,我能亲眼看到那一天。”
“老师啊,您折煞我们了。”
刘甫民摆摆手:“如果有一天,你们走得更高更远,记得回头来看看。”
“不要忘了,当年和队友们一起熬过的夜,一同拼过的路。不管走到哪里,贫穷也好、富裕也好,儿孙满堂也罢、孑然一身也罢,你们要记得,2012年的这个除夕,你们有着最好的模样。”
“老师为你们骄傲。”
几杯酒下肚,珂冬面颊微醺,遂开了门来到露台上透透气。刘教授住在教职工宿舍的最顶层,抬头便是一簇又一簇盛放的烟花。
她巴着青石横栏向下看去。空无一人的校区漆黑一片,只这一栋宿舍的顶楼亮着光,仿佛茫茫黑海里的一芥诺亚方舟。
远处敲响了零点的钟声,烟花盛放得更加灿烂。烟花和鞭炮声混杂着电视机里悠悠长长的难忘今宵,蜿蜒了整片天空。
衣兜里的手机不厌其烦地震了起来,珂冬不用看也知道,无数条贺年群发短信涌进了她的信箱。她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只见绿纱门隔挡的小房子里橘光暖暖,葛名远和王磬几人喝着酒猜拳,刘甫民教授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捂着嘴轻轻咳嗽。
这时,珂冬手机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号码,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
“喂?”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黎松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珂小冬,新年快乐。”
珂冬忽然问:“如果我有了一个去英国交流的机会,你会等我吗?”
对面没了声音。珂冬的心不由一紧:“不会很久,只为期一年。”
“不会。”黎松说,“我不会在原地等你。”
珂冬懵了懵,没有想到拒绝来得这样干脆。
然而下一秒,他再度开了口:
“我会跟着你一起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记得在床头挂一双小袜子,圣诞老人会把礼物塞进去。
. 国内赛
珂冬笑了起来。
“我是认真的。”黎松说, “给我一杆画笔, 在哪都一样。我很久没去过英国,如果你去了,我正好跟着你一道采风。”
他煞有介事地说:“你也不必担心经济问题,我总能养活你。实在不行, 我就到街上给人画画。唔,我记得伦敦街头的行为艺术发展得很不错。哪天你下了课, 经过某条街, 看到街角有个扮成雕塑的人, 也许那就是我……”
珂冬笑得停不下来:“喔, 那真是辛苦你了。”堂堂Dante,居然打算装扮成街头雕塑来糊口呢。
“珂冬。”黎松耐心地珂冬笑完, 这才继续道, “所以不管怎么样, 你都不可以丢下我,知道了吗?”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眼角眉梢皆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
两人才聊了一会, 天空的烟花越来越多, 鞭炮声也越来越大。珂冬快要听不见黎松在说什么了。
这时又一通电话接了进来。珂冬匆匆收了线, 接入了那通来电。
“喂?”珂冬捂住另一边耳朵, 大声对着话筒道。
“珂冬, 新年快乐。”
是严川。
珂冬惊喜极了。她已记不清上一次见严川是什么时候,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温暖又亲切。
“学长, 新年快乐!”珂冬开心地说,“最近还好吗?”
这一年对严川来说似乎坎坷了些,被迫入了薛启山的团队,错失不少机会,又遇上实验项目出了纰漏。
“挺好的。”严川的声音很平静,“你那边听上去很热闹。”
珂冬说:“是啊,今年为了准备国内决赛,我们都没有回家,正在刘教授宿舍这儿跨年呢。”
“真好。”严川笑了一声。
“你在家里吗?”珂冬问。
“在老家。”严川答,“很安静,四面都是山。这里信号不太好,我现在站在山顶给你打电话。你听听,应该能听到山风的声音。”
珂冬自然是听不到的,因为这里的爆竹声太响了,但她依然说:“听到了。原来这就是山风的声音啊。”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珂冬问。
对面沉默了一瞬:“开学吧。家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祝学长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珂冬对着手机大声说。
严川笑道:“也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珂冬眯起眼笑了。恰在这时,一朵硕大的烟花越过了烟花群,盛开在了夜幕的最顶端。
烟花持续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化成金雨,凋落了下来。
珂冬再回神,严川已挂了电话。
***
除夕过后,葛名远等人迅速投入了最后一期的筹备。珂冬也没闲着,一遍一遍地做模拟数据审核。最终定稿的WIKI经姚菲芓调试了无数遍,再改已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寒假还未结束,校园里依旧寂寥,珂冬已跟随队伍踏上了飞往决赛地B市的航班。
珂冬抵达B市时,天正飘着雪沫。一行人来到下榻的酒店,浑身都已冻得冰凉。决赛安排的酒店就在赛场边上,珂冬能从房间的窗户里看到赛场的正门。
初赛已筛了一大半队伍,能来决赛的都不是泛泛之辈。珂冬一边放行李,一边从房间的窗口往下看,默默观察着来赛的队伍。听说东南赛区今年有几支队伍实力直逼去年三强,不知会不会跟他们对上。
她正愣神,就见一辆中型大巴车停在了赛场门口。车门一开,一溜穿着白底蓝纹运动衫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引得其他参赛队伍纷纷侧目。
珂冬抿了抿唇,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霍闵恩的华耀队。其他队伍大多只在比赛的时候穿着队服,只有华耀,从步入赛场到离场,似乎就没见他们脱过队服。
华耀队里,霍闵恩无疑是最打眼的那个。他个子最高、样貌最出众、行走间气场最足。
珂冬不禁往那边多看了几眼,蓦地觉着霍闵恩这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与战斗公鸡葛名远有几分异曲同工。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正在这时,原本跟着队友准备进入赛场登记的霍闵恩蓦地停了脚步,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直直对上窗边的珂冬。
珂冬心脏一跳。正要躲,却觉得霍闵恩不可能看到自己。她的房间在五楼呢,什么样的火眼金睛才能捕捉到她?
于是她安下心来,气定神闲地瞅着远处的霍闵恩。
未料,霍闵恩突然朝着她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神态倨傲又玩味。
正在排队等候登记的参赛队伍都觉得奇怪,不知华耀的队长为何要对着虚空作出这样一个挑衅的邀战手势。于是众人好奇地往手势对着的方向看去,想看看到底哪路神仙被霍闵恩认作了对手。
只见方向尽头,是五楼东面的一扇小窗。窗边帘子翻飞,半个人影也无。
众人瞬间没了兴趣,只当霍闵恩脑回路与普通人不同。于是大家又回归了队伍,慢腾腾地往登记处挪动。
窗帘后,珂冬背贴着墙壁,心脏咚咚直跳。
真是见了鬼。
傍晚时分,葛名远登记完回了屋子,连带把其余几人也叫了过来。
“喏,这是咱们的签号。”葛名远把签条放在小桌上。
胖子心有余悸:“咱这次不会再对上霍闵恩了吧?”
王磬笑了:“这是国内决赛,能来的都是实力强的队伍,躲不开的。”
要想去往阿姆斯特丹的总决赛,免不了在这一轮要和国内的几位大佬厮杀一番。
“加油吧。”
众人不约而同将手背叠在一起,一同道:“加油!”
这夜,珂冬睡得不踏实。虽然这次作展示的是葛名远,但她却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对面床的姚菲芓也翻来覆去,不知想些什么。
要是放在往日,姚菲芓一定要拉着珂冬说几句话,缓解一下躁动的情绪。但自从论坛吻照风波后,她不好再与珂冬那样亲近了。虽然珂冬并没有因为那事对她不满,但她心里有愧,怎么也越不过自己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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