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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恶仆善狡
穆臻回想着穆欣出嫁后她在穆家的日子，如今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便是……不堪回首。
最终穆家遇难，也被人推到她身上，说她命里来凶，本是克亲族之命。
那时穆臻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她真的命中注定不祥，所以她回到穆家后，穆家急转直下，从人们提起无不交口称誉，到最终全族皆诛，她和幼弟侥幸活命，一路逃命。
直到死前她才知道，一切都是云家暗中布局。目的便是她穆家那传了十几代的几张密方。
据说穆家先祖便是靠着这几张方子开医馆，济世救人的，最终攒下这份家业的。
云家相中了那几张方子，娶穆欣也不过是因为相比她这个不得宠的嫡女，穆欣自幼长在穆家，又颇得穆家长辈的欢心，接触到方子的机会比她大，也许穆欣和云家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也未可知。
只是最终，云家注定竹篮打水，那几张方子，在父亲临终前终是交于她手，最终被她当着云霁的面毁于一旦。
让穆臻想不明白的是，几张方子罢了。
云家在云郡，可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要银子有银子，要权势有权势，何需执着于几张秘方，最终甚至不惜祸水东引，用计灭了穆家。
待她返回穆家，必然要找到原因，只有知道云家执着这几张密方的原因，她才能趋利避害，最终护佑穆家，躲开那场弥天大祸。
梦中，母亲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她，似乎在落泪。
然后，一个温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臻儿，你要活的好好的，长大后嫁个如意郎君，和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最深切的祝福。
上一世，她让母亲失望了。
既得重生，她必定要如母亲所愿。
好好的活着，当她穆家嫡小姐活着。嫁个如意郎君，养育几个儿女，然后和夫君一起举案齐眉。
翌日，穆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未明，她透过窗棂看着霞光渐渐将屋子照亮，屋中的景致从隐约能看到一个黑幽幽的轮廓，到最终露出真容。
穆臻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后仰声唤了凤喜进来服侍。
洗漱过后，李婆子亲自送来了清粥并几样小菜。
李婆子辗转了一*夜，还是摸不清穆臻所为何意。按理说这位小姐五年来都寂寂无名，每次送月度的管事也从未提过一句主家有接小姐回去的意思。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昨日穆臻所言句句是真，一旦她回到穆家，若是主家追究起怠慢之过，李婆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都推到王婆子身上，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小姐尝尝可还合胃口？”
李婆子在一旁殷勤的服侍着。
穆臻浅尝了一口小菜，然后微微点头。“不错，有劳妈妈了。”
“小姐太客气了，在奴婢心中，小姐本就是天之娇女……是那王妈妈鼓动奴婢，说是小姐既然被送到别院，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言下之意，她前番的逾越，皆是被那王妈妈怂恿的。穆臻并不开口，倒是一旁的凤喜见不惯李妈妈这作派，驳了她一句。
“我看两位妈妈一起行事时，都是你在前，王妈妈在后的。”李妈妈恨极了多话的凤喜，不过当着穆臻的面，终归不敢太过放纵，于是勉强压低了声音回道。
“这便是王妈妈聪明的地方了。她事事怂恿奴婢，奴婢性子直，次次被她算计。她便躲在奴婢身后，便是出了事，也有奴婢顶着。奴婢对小姐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你即对小姐忠心耿耿，便将小姐的镯子还来。那可是夫人临行前给小姐的，若是夫人问起……”凤喜欲言又止。
李婆子登时头摇的像拨浪鼓。“凤喜姑娘虽看着奴婢收了镯子，可是出了院子，那对镯子便被王婆子抢走了。”
凤喜脸色登时一变。
“那王妈妈好大的胆子！”“就是啊。连小姐的东西她都怂恿奴婢据为己有。看似坏事是奴婢所为，可背后得利的却是王婆子。还请小姐明鉴。”李婆子在那里哭天抹泪的，连凤喜都有些动容了。
“妈妈别伤心，小姐最是心善，必定不会把王妈妈的过错怪到妈妈身上，妈妈尽管放心。”李婆子走的时候一脸的感激涕零。
凤喜有些迟疑的看向穆臻。
“小姐，李妈妈也是个可怜的……奴婢听说她早年丧夫，被冠上克夫的名头赶出了夫家，唯一的儿子也被夫家抢走了。”
穆臻淡淡一笑。几句讨饶的话罢了，凤喜这丫头便尽信了。
难怪上辈子明明已经传出她要将凤喜送去穆欣院中的消息，可是这傻丫头始终没怀疑过她。
直到穆欣亲自来领人，凤喜才脸上才露出震惊的神情。当时穆臻是怎么回应的？似乎是说，穆欣是她的长姐，跟在穆欣身边，必不会亏待凤喜的。
彼时她结识了云霁，自觉高穆欣一等。
但凡穆欣开口，便像是她施舍于穆欣。却没有意识到，穆欣在侵蚀她的一切，渐渐的把她的一切据为己有。包括她的姻缘。
“凤喜，休要被人三言两语迷了心智。”
凤喜愣了愣，然后惊疑的问道：“难不成那李婆子在信口开河？”
“自是胡说八道的。王婆子没有她来的精明，如何指使她？”
“奴婢不懂，李婆子这番作派又图个什么？小姐又没打算追究她二人的过失。”穆臻心道，谁说没打算追究，她不过是徐徐图之。
“未雨绸缪罢了。若我真的得势，便让王婆子当这个替罪羊。”即便她不得势，让她把恨意转嫁到王婆子身上也不是坏事，只是，此时的穆臻不是那个孱弱的，只知道自艾自怜的穆臻了。
“接下来，小姐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这么等着主家的消息。”
穆臻摇头。
“自是不是，把你的衣裳拿来一身。我有事要出门去办。”
上一世，至死都护在她身边的，唯一个洪锦辰。此时，他正受尽苦难……
☆、第四章 买个男人
第四章买个男人
凤喜满面踌躇，穆臻来这里五年，别说出大门了，连这小院的门都几乎没有踏出过。此时却要换上她的青衣小衫，说是要出门去。
“小姐要去哪里？用不用马车？”
别庄有辆马车，不过老旧了些，本该是穆臻专用的，可早就被两个婆子霸占了。
便是去一旁村落的小集市她们也要驾车前往，明明只是管事婆子，却把自己活成了富人家的夫人。
穆臻脸上露出嫌弃之色，想起上辈子回穆家时，那辆油腻腻的马车，登时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别庄虽然偏僻了些，靠她一条腿想要走到地方，足足要一个时辰，可穆臻还是宁愿双*腿累些，也不想惹起婆子的疑心。
“只是去庄外四处转转，不需马车。你也不要跟着我了，我们主仆都不在，难免惹人怀疑，你便在院中做女红，只要你在，那王李二人便不会生疑。”
凤喜虽然有些不放心，可想到穆臻来此五年，确是未出过庄子一步，再加上穆臻此时的神情……
镇定中带着股让凤喜不由自主的信服。她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穆臻说什么，她只需要点点头。
最终凤喜拿出自己一身新衣裳。
她一直舍不得穿，如今拿出来给穆臻，非但没有不舍，反而一脸得意。
“这衣裳你藏了许久吧？”穆臻一边换上青衣，一边问道。
“有两年了。”凤喜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穆臻问，她便答。压根没有多想。
穆臻却沉默下来。
两年了，她和凤喜都未添过一件新衣。
凤喜全然不知穆臻的心再次冷了下来。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叮嘱穆臻小心，早些回来。穆臻缓缓点头。“凤喜，以后我会赔你给一百身新衣裳……”
“凤喜的便是小姐的，一身衣裳罢了，小姐说什么赔不赔的。”
凤喜觉得太见外了。
穆臻没有再解释。凤喜懵懵懂懂，她却心如明镜。
凤喜亲自开了角门，目送一身丫头打扮的穆臻出了庄子。
她看着穆臻的背景，总感觉小姐自从落水后变了，变得，变得更漂亮了。尤其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的，细看之下，仿佛要被那双眼睛吸丢了魂。
穆家上下都说大小姐穆欣是美人。
那是他们压根没在意已经渐渐长大的穆臻……
穆臻出了别庄，辩明了方向，便开始迈开步子赶路。
刚才在溪边，她把脸上胭脂擦净了，又在脸上抹了几块黑斑。此时的她，又黑又瘦，一看就是个跟了个不得势的主子。
上一世她和洪锦辰熟悉后，他说起自己的过往。
说是一家老小被强盗所杀，他则被卖给了人牙子。
穆臻着重问了他被卖的时间，然后很是扼腕。因为那时候她在别庄，而他被卖的集市离别庄不过十几里的路程。随后他接连被转卖了几任主子，他那倨傲的性子，最终落了一身伤疤。
上一世初到穆时家，满脸防备。若不是后来她出事，他们主仆一路相伴，洪锦辰还不会轻意放下戒备。
她睁开眼睛的时机也是恰巧，正是上一世洪锦辰被带人牙子带到市集，被第一次发卖之时。
那是云郡一个专司奴仆买卖的集市，这时候穆臻得感谢别庄选址偏僻。
若她回了穆家，怕是更难出门。
直走到晌午将近，远处终于传来喧嚣声。
很多人牙子都会选择在这里把手上的人卖出去。然后再由人接手，转卖给云郡那些富贵人家。
放眼望来，来来往往的人，多数都是男子，偶尔有个女人，也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毕竟真正的富贵人家，是不会来这里买下人的，他们更喜欢人牙子直接带着人上门挑拣。
穆臻这身装扮，大多数人不过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那张几块黑斑的脸，实在有些有碍观瞻。
虽然主家来这里选人的不多，可偶尔也有家中有些小钱，却愣要买个仆人充门面的人家亲自来选人。
这样能少花几个银子。
那些人便把穆臻当成那些愣要买仆人充门面的破落户了。
穆臻一走路，一走找。
洪锦辰的模样清清楚楚的印在她的脑子里。
虽说此时是五年前，不过在穆臻脑中，她不过才和洪锦辰分开一天。
集市人声鼎沸，吆喝的，打骂的，讨价还价的，络绎不绝。
在纷闹的声音中，穆臻突然听到了一阵鞭子声。每落一鞭，那人便骂上一句。
大意是那个被打的是他花银子买来的。可是买来后，先是病，随后又闹着逃跑，一路运来这里，可着实费了他不少力气。
终于能用人换些银子了，可每来一个买家，这小子便要疯一次。以至几泼买家过去，这小子依旧乏人问津。
“你害老子赔了大钱。下个买家，你若是再发疯胡闹，我便打断你这双*腿，让你只能爬着去当乞丐。”那是个黝黑的中年汉子，一边挥鞭一边啐道。
被打之人缩成一团，初春时节，却只穿了件无袖的小褂，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肩膀遍布鞭痕。
红红黑黑的一片。
浸出缕缕血丝。
穆臻望着那个缩成一团的人，眼睛有些发涩。
就在那中年汉子再次举鞭之时，穆臻开了口。
“你别打他了，再打就打死了，你不是赔得更多。”那汉子挥鞭的动作被打断，神情很是不耐，转头看到穆臻，一脸鄙夷的道。
“我是赔是赚，与你何干。你一个黄毛丑丫头，滚远些。”
这时，那个被打之人突然抬起头来，和穆臻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穆臻的心跳有些加速，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无关痛痒的和那个中年汉子闲聊。
“他看起来又冷又饿的。你还打他？你看他一身伤，这样的人谁会买啊，买回去还得给他花银子治病。”
“臭丫头，胡说什么？你看他这身子骨……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不用给他治。
谁若买了他，只管把他当牛使唤。你这丫头一看就跟了个穷主子，来这里充什么大头。滚，滚，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的买卖。”那中年汉子啐了口痰，鞭子向穆臻挥了挥。
☆、第五章 主仆之缘
第五章主仆之缘
穆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买得起一个青壮少年当小厮的模样。
在那中年汉子眼中，穆臻这样的顶多买个年老体衰的回去给她家主子做顿粗茶淡饭。
穆臻和这中年汉子争执之时，那被打的年轻人缓缓支起身子，然后一步一挪的退到草棚边，身子往那一靠，便闭上了眼睛，一幅悉听尊便的神态。
那汉子的怒意登时再次涌上来，再次挥动手上长鞭。
“你个衰鬼。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敢给老子生事。老子这次认赔，老子打死你。”鞭子闪电般的落下，从那人脸夹滑过，带出了一溜血点子。
穆臻的心揪的生疼，可又确实囊中羞涩。
这样一个年轻男子，要买下来恐怕要百十两银子。
她昨日为了震慑两个婆子，几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去了大半，如今手中能动用的，不足五十两。
穆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洪锦辰挨打，看着他身子一寸寸软了下去。
“杀人啦，杀人啦。”穆臻似乎被吓到了，一双眸子满是惊恐。
她虽然脸色暗沉，脸上又生了几块黑斑，可声音倒是出奇的清脆。
她这么一嚷嚷，附近的人不由得都看向这边。那汉子本是不怕看的，这里的奴隶是生是死，全凭他们的心意。不听话的奴隶教训一顿，便是打死了，也无人追究。
可这丑丫头这么突然一喊，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朱老四，你这手可太狠了，我可记得这小哥儿来的时候水灵灵的。别说一百两银子，便是二百两，也会有人买的，可如今人都要被你打残了，怕是打个对折都没人会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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