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妤急的嚎啕大哭。然一旁的清晓沉静半晌,看着地上的字条漠然道:“她确实无此意。”
清让惊,愕然看着妹妹。
清晓不慌不忙,解开了身上的锦囊,从里面捻出了个纸条展开,又捡起地上的纸笺。
两者比对,字体一模一样。
“惜春阁,等我……”
“惜春”
清让懂了。眸色骤深,凌厉的盯着清妤,“祖母大寿,是你设计害的清晓!”
他话一出口,大家都明白了。阮伯麟深吸一口气,再吐出的气都是颤抖的。言氏恨得咬牙,有其母便有其女,她竟然还相信宋姨娘的女儿会转性。从清河压抑到现在的暴脾气再耐不住了,喊了嬷嬷,当着众人的面行家法!
满院子鬼哭狼嚎,清妤被打得求饶,可言氏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
清晓看着清妤那双手,原本嫩白细腻,此刻肿得像熟了一般。纤纤指尖充血,不停地颤抖,不要说再捏针拿笔,怕是连碗筷都握不住了。
惨,却一点都不招人可怜。
打完,言氏暂且将她关入后罩房,嬷嬷搀扶她回去,她有气无力,走到清晓身边,一双通红的眼睛像似从地狱爬出来的一般,瞪着她。半晌,突然冷笑,嘶哑着声音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几个字是从哪来的?”
清晓冷若冰霜,看着她。“不想。”
“你就是想也没机会,我不会让你知道的!”清妤咬牙道。
“我已经知道了。”
听着清晓把江岘留的那首诗低声道来,清妤瞪大了眼睛。“不可能,那纸我早就毁了!”
“你毁得了纸,毁不了人。”说罢,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回了西厢。
为什么总是赢不了她。清妤怔了半晌,大哭起来,越哭声音越大,嚎啕不停。听得言氏好不心烦,看了看丈夫,问道:“接下来如何?”
阮伯麟抚着八仙桌深叹。“不然送回去吧。”
“送哪?清河?宋姨娘那?”
言氏皱眉,问道。阮伯麟方要言语,只听小厮来报:“来客了,谭老夫人来了……”
第34章 提亲
谭老夫人如何来了?
这谭家一个接着一个, 阮家上下都快措手不及了。
阮伯麟整理好衣衫, 带着妻子去迎。二人心中不免嘀咕, 莫不是因清妤的事,如此这事可就闹的有点大了。
谭老夫人今年六十有二, 瞧上去却一点都不像,精神矍铄, 英姿飒飒可丝毫不减一个青年人。她笑容和气地拉着言氏的手入堂,言氏恭谨,衬得倒像个小姑娘。
“我今儿来是受人之托,说媒的!”谭老夫人爽直, 开门见山道。
这可把夫妻二人吓了一跳。
谭老夫人亲自提亲, 不为他家孙儿还能为谁, 想到方才清妤的事,只怕不只绢帕那么简单。莫不是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要人家非娶不可?
见二人迟疑,谭老夫人笑了,蔼然道:“清晓可在?”
夫妻二人更是糊涂了,木然点头。
“那就好,我是受靖安侯世子之托,来向清晓提亲的……”
谭老夫人叙叙而言, 聊了些许侯府的事。可夫妇二人仍是久不能从这惊忡中缓过来。靖安侯世子向清晓提亲, 这怎么可能吗!二人天差地别不说,他如何认识的清晓,两人哪来的交集。
谭老夫人料到他们的反应, 笑劝:自己和谭老不也是门第之差走到一起,相伴一生。且清晓是个有主见的好姑娘,若说匹配,她倒是觉得世子配不上清晓呢!
二人知道老夫人是抬举了,强笑。
谭氏夫妇的事他们都听过,也着实钦佩。可换了自家女儿,难免不得忧心。毕竟谭老夫人是下嫁,自家若和侯府联姻,没个有实力的娘家撑腰,谁知道日后女儿会不会受气。况且有些事是掩不住的,清晓毕竟还嫁过一次……
直到送谭老夫人出门,他们也没应下来,唯是留话再考虑考虑,问问女儿意见。
这一问,便成了质问
他们是不相信清晓能做出清妤那般不知羞的事来,但她究竟是如何与靖安侯世子识得的,这得问个清楚。
清晓听闻提亲之事,愣了。父母问了半晌的话,她竟一句没听进去。
他提亲了?
真的提了。
他还是要娶自己……
说不出是喜是怒,她只觉得还没想清楚自己和他的未来,他竟然提亲了。这一切是不是太快了。
惊讶甫定,她心里正盘算着要如何同父母亲解释,才更能让他们更容易接受,此刻清让闯了进来,开口便道:
“清晓不能嫁!”
阮伯麟和言氏也颇是两难,听儿子提出,倒觉得是该问个清楚:“为何不能嫁?”
“门不当户不对,清晓嫁过去怕是会受委屈。况且靖安侯世子名声在外,在朝毁誉参半,清晓跟他只会受人冷眼。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要朝那火坑里跳。”
“这我们也考虑了,只是谭家……”
“父亲!”清让疾声打断了阮伯麟的话,“此事关乎清晓一生,不能错了主意。”
清让眉头深拧,拳头紧握得连指节都白得没了血色。他向来是个温煦淡定的孩子,何尝见过他如此激动。想到祖家发生的事,及入京后他对清晓的态度,阮伯麟脸色略沉,想了想,垂目起身道:“清让,你随我去书房一趟。”
眼看着父亲走到门口,清让一动未动。
哪还有时间讨论其他,明日他便要回翰林院了,这事不能缓。清让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慌过,如果父母态度坚决倒还好,万一他们心软
“父亲,靖安侯世子便是曾经的林岫!”
有如惊雷,一句话将堂上人都震住了。清晓不可思议地看着清让,眉心骤起,怒喊了声:“大哥!”
这一幕,不管是阮伯麟还是言氏,都懂了。
怪不得靖安侯府会来提亲,言氏明白清晓那日为何会问道林岫若回来了怎么办。原来他真的回来了,而且他们见面了。
他竟然还敢回来!
眼见着言氏怒气腾起,阮伯麟叹了声,赶紧遣兄妹二人下去了。这事且得商量……
出了正堂的门,清让跟了上去唤了妹妹一声。清晓没理她,他拉住她。
“你生气了?”
能不气吗!虽说长兄如父,可她如今父母双全,岂轮得到他做主。再者那话是他该说的吗?这是自己的事,他凭什么可以忽略她的感受当着父母的面直言江岘便是林岫!打个她措手不及。
她嫁不嫁江岘,喜不喜欢他,与他何干,他干嘛非要一次次参与其中。
清晓垂目,娇美的小脸白得人。她深吸了口气,带从未有过的冷漠看着清让,道:“大哥,我和他的事,你以后还是不要管了。”说罢,扔下怔愣的清让,回了西厢。
清让心像被人猛然摔落,疼。
自幼生活在一起,清晓是他黯淡中唯一的光。从他知道二人非亲兄妹的那日起,他对她的感情就变得复杂了。他抉择,努力告诉自己,即便不是至亲血缘,他们依然是兄妹。直到母亲把她嫁了,他才意识到失去了什么。于是这种感情便不再按捺了。
老天庇佑,林岫的失踪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再不想放弃。从进了翰林院开始,为了能够获得权力,他违心应下了主动笼络他的首辅,甚至用尽心机挤到了皇帝身边。
他觉得,只要有了足够的能力,他便可以自立门户,光明正大地娶清晓。他不会负了阮伯麟对他的养育之恩,他永远是他的父亲,也同样要把清晓捧在手心里,疼她一辈子。
一切实在必得,只差那么一步。被江岘早了那么一步……
直到第二日清让回翰林院,清晓也没和他多说一句话。过了二门,清让转身,看着牵着清昱的妹妹,他想为昨晚的事道歉,可话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唯是接过清昱道:“我送他吧。”
清晓含笑点了点头,嘱咐清昱早点回,至始至终也没看兄长一眼。
阮伯麟和言氏差不多一夜未睡
他们做梦也没先到“林岫”居然是靖安侯世子,如此在清河的事阮伯麟倒是都想明白了。站在为官的角度,他扳倒了冯氏兄弟,解决了一大贪污案,他支持他。可站在为父的角度,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惹女儿伤心,他不能接受。
为官的事言氏才不管,她只心疼女儿,靖安侯府就是再好,她也不会让女儿吃第二次亏。
他想走便走,想回便回吗?拿清晓当什么?靖安侯世子又如何?除了他清晓便嫁不出去了?清让如今前途无量,待他任了职,看谁还敢小看清晓。知道他们搬来京城,前儿个阮家大房还遣人送了东西来,还不是看在清让的面子上!有兄长如此,还怕她家不进好人家。
可言氏越是这么想,阮伯麟忧心越重。
如果自己没猜错,清让对清晓的感情绝不止兄妹之情。如此比起江岘的事来,这更棘手。他们是兄妹啊,即便没有血缘,可依旧是从小长大的兄妹。决不能让这种荒唐事发生在阮家。
如此,嫁与不嫁都是个问题。
阮家烦心,然靖安侯府也没消停
东院客堂,二夫人林氏看着这个庶出的儿子,语气颇冷地道了句:
“你昨日请谭老夫人去提亲了?”
江岘神情清冷,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是。”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连家人都不告诉一声,请了老夫人去提亲,你可把这个家放在眼中了?”
江岘淡淡吸了口气,眸色深沉,俊逸的脸波澜不惊,心底却凉苦无奈。他若不把这个家放在眼中,只怕这个家早就散了。到底是谁不把谁放在眼中。
“我和母亲提过,您一直不肯接受,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胡闹!这娶亲大事,哪有不仔细商量的。你是世子,将来的侯爷。你的妻子可是未来的一品诰命夫人,能是说娶便娶的吗!”
“我娶妻,我自己说得算。”江岘声音似水,幽沉淡定。
林氏捏紧了帕子,努力平静道:“好,你说的算,即便不是门当户对,也不至于找一个如此不堪的,他父亲的案子我可都听说了。”
“阮大人是被冤的,他为人清正耿介,我敬他。况且吏部已下了文书,要起复他入户部。”
林氏冷哼。“这一切都是你所为吧,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若非当年通州一案,以他的能力,早就该坐到这个位置了。”
江岘面不改色,一句话堵得林氏无言。她咬着牙咽下这口气,却冷道:“你说什么都可以。你不是想娶阮家姑娘吗?阮清芷,我同意;但阮清晓,休想!”
“江岘,你不要以为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是为了你。曾经的事,我不会原谅你。若不是因为你是世子,若不是为了这个侯府,我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江岘侧眸扫了一眼母亲,果然除了恨他什么都没看到。这么多年,她一直唤他“江岘”,可见自己在她心里何等地位。
他知道,不管过去多少年,原谅这个词没那么容易得到。如果他不是继了世子之位,如果不是他一手将侯府撑起,可能全府上下都懒得看他这个庶子一眼。他对这个词已经不奢望了,就犹如不奢望亲情一般。
可就算整个侯府都不原谅自己,这个词也轮不到她说。
江岘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抬,精致更显清冷。他淡淡一笑,冷漠至极,傲然盯着林氏,唤了一声“母亲”,这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我需要你的原谅吗?您别忘了,您身上的二品诰命是我赚来的。而你逆贼之母的身份,是兄长留的!”说罢,修长的手指在衫裾上一挑,不疾不徐,慵然自若。
林氏怔愣,眼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迈出正堂,走入了血色的夕阳中,曾经凄惨的一幕好似仍在眼前,她脊背发凉。
才下了两步台阶,江岘顿足,悠然转身,背对着光瞧不清他的面色,但闻他低沉的声音道:
“母亲,阮侍郎给您送的东西,您最好退回去,免得结亲时尴尬。”
……
眼见着天快黑透了,清昱也没回。清晓守在二门外,忽而听到外面有人语声,赶紧出门。
“你怎才回!”清晓拉着弟弟问。
清昱应道:“和谭少傅辩论,忘了时辰。”
清晓笑了。“你还能和谭少傅论?论的什么?”
“继统不继嗣。”清昱答。
谭少傅可倒是胆大,这皇帝的事他也敢跟个孩子论。“那你可赢了?”
清昱咧嘴笑了。“输了,不过心服口服。”
“服了就好。快进去吧,嬷嬷给你留了饭,再不吃就凉了。”说着,拉着弟弟入门,就在转入的那刻,余光里好似看到了什么。清晓一顿,对弟弟笑笑,“你先回东厢换洗,我去让嬷嬷给你备饭。”说着,给了巧笙个眼神,巧笙会意领着清昱走了。
眼看着弟弟入了二门,清晓转身,缓步朝巷子对面的胡同走去。
胡同朝东背光,天已黑了下来,只有巷子口的店铺映出些光线,将胡同打个晦暗。
那个颀长的身影隐在晦暗中一动不动,眼看着清晓步步朝他靠近。待她方一迈入那阴影中,一只长臂将她揽过来,扣在了怀里,紧紧不肯撒开,似夺得了世间珍宝,只怕稍稍一松,她便被人夺去了……
第35章 转运
“江岘!”
清晓挣扎, 可抱着她的人一动不动。
“抱会, 就一会。”他语调极低, 低似他扑来的淡淡酒气。
清晓有点怔,她本想兴师问罪, 问他为何不言语一声,突然来提亲。可这会儿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抚着他的背,问道:“你喝酒了?”
江岘下巴抵在她肩头,点了点。“高兴。”
“高兴就好……”清晓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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