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不由蹙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姐姐你看啊——”云诗掰着指头给她数,“我认真数过了,除却咱现在估量不到的意外——比如殿下突然有正事要去别处忙不算,你每年必须跟殿下分开的时候也就是逢年过节礼数多的时候。偏偏在这些日子,你不仅见不着殿下,还得跟后宅的诸位在一块儿。这陶氏是前年进来的,明年就又是采选的年份,没准儿再进来个李氏王氏跟你过不去呢?你说这样的事再来一回吓不吓人?”
楚怡指甲抠着被面点点头:“是挺吓人的。”
“所以啊!”云诗语重心长,“封了侧妃,你到时就有事要忙了。要么是自己设宴款待别的府的女眷,要么就是和太子妃一道去皇后娘娘或者舒皇贵妃娘娘那边参席——这不论哪一样,不比应付那几位强啊?”
楚怡:“……”
她又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规劝云诗的事了。那时她跟太子还不认识,诚恳地拿考公务员的思路劝了云诗一番,觉得自己超有道理。
现在云诗拿来劝她的话,其实也和混公务员的思路不谋而合——你既然背后有靠山手里有资源,跟办公室的人混不到一起去你就求个升职嘛!升职了有独立办公室了,工作项目也不一样了,之前谁不待见你,那就随她们不待见呗?
楚怡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之后想想她又听范畴,这个口要怎么跟沈晰开?
她从前好像都没太跟沈晰要过东西,主要是确实衣食无缺没啥可要的,而且他还时常主动送她礼物。
如今突然扔给她这么个“目标”,她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
偏偏这个目标它还真有点大——晋位当侧妃耶,跟太子提这个要求估计跟霸总文里小娇妻要求总裁买一套市中心大平层落自己名下的程度也差不多了?楚怡觉得怎么提都别扭。
如此直到她临出月子时,她都没想好怎么跟沈晰提。而她出月子时也就是孩子满月,通常这个时候就要给生母定下封赏了,Deadline近在眼前。
楚怡心里苦,早知道在生月恒的时候她就乖乖当侧妃好了!若她已经当了侧妃,此番便也不用再遭这个罪!
元月廿八,离楚怡出月子还有三天。沈晰在晚上照例进了她坐月子的产房,却是开口就说:“我给你请封侧妃了。”
楚怡一愣,心里刚想正合适啊,就发觉他这口气和上次询问她的意思时不一样,只是知会她一声而已。
她便问了句:“怎么突然说这个?”
“孩子要满月了,正好晋封。”他边说边坐到她床边,“这样日后到了过年的时候,你就到母妃那边去,凡事有母妃照应着,省得落单。”
“落单”……
这用词搞得楚怡一阵悻悻,觉得怎么好像他不在她就掉进了盘丝洞似的,时时刻刻要被妖精们分尸?
然后她坦然地点头承认了:“这样好!那天云诗跟我提了一嘴,我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要是能当侧妃就好了,但就……一直没想好怎么说!”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她跟他对视着,他锁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在她额上弹了一记:“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跟我还藏着掖着?”
“……不是。”楚怡闷头揉额头,“我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好意思而已!”
还是拿那个市中心大平层来类比——她觉得就算不是跟霸道总裁,是跟别人要她也开不了口啊?跟亲爹她都开不了口!
但沈晰心里显然是没把这个当回事,反倒被她这个纠结的模样戳了心窝。
他于是抬起她的下巴,迎面就唧亲了下去:“瞎不好意思,是不是有孕这些时日生分了?再过一个月你等着。”
“……”楚怡一下子双颊通红。
出了月子再过一个月,通常身体便没什么大碍了,就可以行房了。
第85章
册立楚怡为侧妃的旨意在孩子满月礼当日就下来了,不过正式的册封礼还要在等几日,到了吉日再说。
满月这天,东宫上下都很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平安生子又得了侧妃封位的楚怡无疑是阖宫的焦点,就算是正妃级别的命妇们也都会先来她这里道一声贺,再去太子妃那边参宴。
歇了一个月的楚怡当然也高兴,不过她这回早产本就有点伤着了,歇息的这一个月又完全松着劲儿,这一整日的庆贺真是把她累得够呛。
傍晚时送走宾客后,她基本是进屋就趴在了床上。青玉和白玉嗤笑着过来给她揉腰按腿,她口中含糊地摆手:“别……别动我,我就躺会儿,你们别管。”
青玉开口正要劝,沈晰刚好打帘进来,二人忙退到一旁,沈晰坐到床边在她腰上拍了拍:“累了?”
“嗯……”楚怡边应边扯哈欠,“累疯了,明天早上我就要恢复跑圈,不然也太废物了。”
恢复跑圈——沈晰一听这四个字就笑。她那个每天早上都要绕着院子跑几圈的习惯也不知是打哪来的,瞧着一点都不像楚家出来的大家闺秀会干的事,这几年她却一直都坚持得认认真真。
当下他其实挺想说,都当了侧妃了,别干这么不文雅的事了,但想了想又还是没管她——反正她只是在自己院子里跑而已,当不当侧妃也都没到别人面前丢人去。
他也不嫌弃她这点小习惯,私底下就让她松快点也没什么不好。
沈晰便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按腰一边道:“哎,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啊。”
“哎?”楚怡陡然翻身坐起来,“你起吗?”
男孩子的名字,通常都是过百日时礼部选几个呈给皇上,皇上挑一个来下旨的。
沈晰却点点头:“我跟父皇提过了,父皇同意让我取。不过正式下旨还是要等到百日,但咱们可以先叫着。”
楚怡哦了声:“叫什么?”
沈晰问她:“沂字好不好?”
楚怡想想:“沂水的沂是吗?水部加个斤?什么寓意?”
沈晰笑了声,起身走到案边去提笔蘸墨,把这个字写下来,又折回来拿给她看:“你看啊……”
他指着那个“斤”说:“我晰字里也有个斤,读音上,沂又和你的怡一样。”
楚怡恍悟间双颊泛红。这寓意不必再问了,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大概就是“爱情的见证”?
她对这名字自然满意,旋即点头:“我喜欢!就这个了!”
沈晰一时颇有点得意,却故作风轻云淡地颔首:“那我明天呈给父皇。”
东宫二公子的名字便这样定下来了,沈沂。
按着太子妃所出的大公子小名叫阿济来说,沈沂应该叫阿沂。不过楚怡又给他起了个别的小名,叫小太阳!
沈晰听完之后琢磨了一下,跟她说当弟弟的得知道护着姐姐,不如改叫小星星,所谓众星捧月。
但楚怡不干:“你说谁是小猩猩!”
两个词的音完全一样,沈晰被她凶巴巴地质问之后好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而笑倒在她身上:“你在想些什么啊!”
楚怡冷哼扭头:“反正不许叫小猩猩,以后肯定会被同龄的孩子开玩笑的,当着面不说私底下也会说!”
小孩子之间互相起外号,大多时候并没有恶意,但被叫外号的人可未必高兴。作为孩子的母亲,她觉得还是要避免一下这种明显会被起外号的名字。
沈晰最后边是一个劲儿地笑边是答应了她,接着又兴致勃勃地叫了张济才进来,让张济才去找两块好玉打成玉佩,两块上要刻一样的字:明。
日月为明,让他们姐弟俩一人一块,一起好好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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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殿中,赵瑾月在送走宾客后也累得够呛。但是有点奇怪,这种应酬带来的疲惫她已经历了很多次,早就该适应了,今日却觉累得喘不上气来。
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闷,闷得让她觉得压抑。她五脏六腑都被搅动得不舒服,让她想哭又哭不出来。
楚氏是侧妃了。楚氏,到底还是当了侧妃了。
侧妃与旁的妾室多有不同,反倒与正妃更加接近。东宫中的事务、外面的交际应酬,侧妃都要跟着一起应对。
赵瑾月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其实楚氏也不是东宫的头一位侧妃,早在楚氏得宠之前,徐氏就已当过侧妃了。
当时徐氏也跟着她料理各种事务,她不喜欢徐氏,却并不曾有过目下的这种焦虑紧张。
赵瑾月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徐氏当时并不会动摇她的地位么?好像也不是,因为就算是楚氏,其实也并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太子正妃从来不是凭着太子的喜好就能废黜的,她膝下又还有阿济这个嫡长子。沈晰对阿济又一直看重,她虽偶尔也会为楚氏生子而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笃信自己的地位不会动摇。
可她还是莫名的焦虑、莫名的愤怒,莫名地觉得喘不上起来。
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呢?
赵瑾月茫然地前思后想,最后竟隐隐觉得,这类似于儿时自己喜欢的玩具被家里的庶妹抢走时的情绪。
那时,她便是怅然若失又愤怒无比。
她一度在想,一定要把东西抢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把这样的愤然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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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过了小半个月,二月十四,便是楚怡册封的吉日了。
楚怡最初听说这日子时觉得真是巧,搁在现代它就是情人节嘛!接着才反应过来这个二月十四其实是阴历,而情人节是阳历。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觉得这个日子选得甜甜的,让她很喜欢。
行册封礼的地方就在她所住的绿意阁里,不过是尚仪局差了人过来为她行,整个仪程还是显得非常肃穆。
楚怡穿上了侧妃的吉服受礼。这也是她第一次穿吉服,侧妃以下的普通妃妾并不需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便也并没有吉服要穿。
仪程前前后后用了近一个时辰,礼罢,楚怡率一众宫人一起叩谢圣恩,然后亲自送几位宦官和女官出去。
刚走到门口,几位宦官女官却齐齐地矮下去了一截。楚怡定睛一瞧,原是沈晰在院门外站着呢。
“殿下。”她也福了福,沈晰挥手屏退了众人,上前执起她的手,端详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十分认真地说:“你穿吉服也很好看。”
“……那是。”楚怡没脸没皮了一下,“我穿什么不好看?”
沈晰嗤声而笑,攥在她手上的手轻捏了捏:“走,我陪你一道去向母后母妃问安。”
楚怡点点头,觉得有他一起她就可以不那么紧张了。然而走到通往后宫的宫道上时,她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感慨。
——长长的宫道上没什么人,宫人都远远跟着,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旁边的她。她突然很文艺地觉得这宫道就像一辈子的缩影,她希望她能与他走到最后!
于是她的手不自觉地探进了他手心里。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携手而行其实不太好,沈晰便下意识地一避,左右一瞧见别无外人,还是低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他衔着笑问她。
楚怡深吸气仰望天边:“感慨人生……!”
他不禁又笑了声:“说来听听,一起感慨。”
“哎……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咂咂嘴,“就……想这么跟你一起走着,赏春去秋来,看花谢花开。”
她觉得她这个说法挺浪漫的,说完侧眸一瞧,却见他脸上的笑容反倒淡了。
她微微一愣,问他怎么了,他又重新笑起来,但摇头不肯说。
“……说嘛!别吊人胃口!”楚怡被广袖覆着的手悄悄掐他,沈晰一下子把手抽走了。
而后他边看着被掐红的手背边睃着她苦笑:“你个悍妇!”接着又说,“我就突然想起来你生阿沂那天的事,那天太医一个劲儿地跟我旁敲侧击说你可能活不下来。你方才一说那话,我便在想你若那天真没了,我今天会是什么样。”
“……”悍妇·楚怡被他说得鼻子里泛酸,紧抿着薄唇缓了好久才又开口说,“别听太医瞎说,我那天可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要完!”
也就说了这么一句,那股刚按下去的酸涩就又反了回来。她一下子眼睛泛红,可碍于一会儿还要向皇后和舒皇贵妃行礼又不能哭,赶忙瞪圆了眼睛使劲看旁边的红墙。
沈晰察觉到她的情绪赶紧哄她:“不说了不说了,我错了!”他边说边又环顾了四周一圈,见还是没有外人,就把她揽到怀里继续哄,“乖啊,今天可不能哭……”
他垂眸看看,避开了她描绘精致的妆容,在她耳后轻轻地啜了一下。
——但吻这个地方真让人骨酥!楚怡肩头无法控制地一颤,蓦地就笑了:“走开,让人看见了多丢人!”
最后两人到底是笑吟吟地到了坤宁宫前。
皇后没多见他们,楚怡按规矩在殿门口磕了个头就告退了。沈晰又带她去了翊坤宫,舒皇贵妃早就等在了那里,听闻他们来了,立即叫宫人请他们进屋。
楚怡犹是一丝不苟地先行了大礼,礼罢,舒皇贵妃即刻叫人扶她。
“刚出月子不久又要为册封礼忙碌,也辛苦你了。”舒皇贵妃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满目都是笑意,“中午留下一道用膳,本宫想跟你多说说话。”
楚怡闻言便要点头,旁边的沈晰却先她一步脱口而出:“那儿臣也多待一会儿。”
“……”舒皇贵妃无奈地淡眼睃过去,心说怎么的,你还怕我突然变成恶婆婆啊?
他可真是护楚氏护到骨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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