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清淡?”林檀脸上添了几分疑惑与诧异,举目看向顾雪萝。
顾雪萝笑着摇了摇头。南方与北方的饮食,确实十分不同。在南方,肉是调味,在北方,肉是主打。林檀这种在江南水乡长大的人,自然无法理解,五个菜,三个带肉的感觉。
不过顾雪萝倒向来是无肉不欢的。她看那桌上菜肴,虽然不似京中精致,但这粗狂的感觉,看上去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烩羊肉放在嘴里,一面赞道;“好吃,真是好吃。”
林檀看她脸上快活的神色,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酥皮奶豆腐放在嘴里。味道似乎还不错。他想了想,又从盘子里夹起另一块,送到顾雪萝嘴边。她倒是也不矫情,张嘴咬住,一面咀嚼,一面赞叹道;“好吃,的确是好吃极了。我都想把这家客栈的厨子带回去了。”
林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顾雪萝这一顿饭吃的极为香甜。林檀把那带肉的菜,每样只吃了一两口,只就着一碟凉拌紫苏,吃完了这顿饭。
顾雪萝和林檀吃完了饭,便说好要去洛洲城内走一走。两人信步下了楼,刚到一层,就听见客栈老板在对自家伙计抱怨着。
“这年景本来就不好,还闹什么匪患,可真真是别叫人活了。”
伙计也道;“是啊,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好在咱们这还安全,那些土匪一时间还闹不到咱们这里来。”
林檀顿住了脚步,拉住顾雪萝的衣袖,听着那老板和伙计的对话。两人听了一会儿,林檀才走上去,问那老板;“你说?这洛洲附近还闹起了匪患吗?”
客栈老板一看有了倾听者,立刻打开了话匣子;“这位客官,不瞒您说,我们洛洲西面的沙窝子里,有一伙厉害的强盗,每到丰收之年,他们还稍微收敛一些,一到这些收成不好的年份,就经常跑出来抢粮抢财,有时候,连平头正脸的丫头都不放过。”
顾雪萝气愤道:“这简直就是一群禽兽。”
店家是个将近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听见顾雪萝如此说,也跟着吹胡子瞪眼地表示赞同,他愤怒的一拍桌子,连桌子上面的账本都跟着抖了三抖。
“夫人,你可算是说对了,这伙人啊,就是一群败类,人渣!孬种!”
顾雪萝还要说话,林檀却悄悄把她推到自己身后,又问那客栈老板道:“这伙土匪如此行事,洛洲太守在做什么?竟然不管吗?”
这时,一旁擦桌子的伙计倒是抢过了话头,说道;“客官,不是如此。太守几乎年年都会派兵去绞杀这群土匪,但是那沙窝子本就容易让人迷路,而且那伙人个个武艺高强,虽然抓回来了一些,但都是些小喽啰,根本无关痛痒的。”
他一面说,一面又走过来,故作神秘的挡着嘴道;“客官,听说有两三次,去的官兵们,都全军覆没了。”
林檀听完,皱着眉头道:“真是想不到,还有这等事。”
四人聊了一会儿,林檀便和顾雪萝出去街上了。洛洲因为灾害的影响,街上的人都少了很多,但是还有几声稀稀拉拉的叫卖之声,似乎也是有气无力的。林檀和顾雪萝并肩行走,两人都没有穿华贵的衣服,所以看上去跟城中的百姓也没有多么大的差别。
两人在街上一路走,路过了一件绸缎庄。顾雪萝看的眼睛发光,立刻拉着林檀往里面走。铺子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客人,但里面的绸缎还是整齐干净的挂在架子上。一个头戴骨簪的中年女子正在柜台后面,麻利地擦着柜台。
顾雪萝拉着林檀走了上去,老板娘似乎没有看见他们,依旧自顾自地擦着柜台。顾雪萝缓步走了上去,问道:“老板娘,我们来看看缎子。”
她闻声抬头,见了两人,立刻放下抹布,笑着招呼道;“哟,两位客官,看看缎子吗?”
顾雪萝点了点头,老板娘也走出了柜台,引着顾雪萝走到一块合欢红绣海棠花的缎子前,说道;“小姐,可要看看这块缎子,这是我们新进来的,是从手艺最好的吐蕃绣娘那里进来的,可配小姐您的肤色了。”
顾雪萝抚上布料,缎子上的绣花虽然不如江南绣娘精致,但却别有一股异域风情。布料也是很好的。她便说道:“那便帮我包起来吧。”
顾雪萝把林檀带到另一端的架子前,给他挑了一匹天青色纹飞鹤的厚锦缎和玄色万字锦缎,放在了柜前,一面说道:“帮我们把这三匹锦缎包起来。”
老板娘一面动作麻利的把锦缎包起来,一面说道:“二位客官,听你们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
顾雪萝笑着答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商客。”她把东西递给林檀,又想起一件事,问道;“老板娘,最近闹匪患的事情,您知道吗?”
林檀站在顾雪萝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老板眼闻言,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个啊,我倒是没听说过。”
顾雪萝顿了片刻,才过神来,说道:“是吗?可是刚才我与夫君在吃饭的时候,听旁边的人说,最近匪患闹得厉害极了,整个洛洲城里,已经人人自危,难道竟然是不实的传闻吗?”
老板娘倒是支起着下巴,似乎是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我在这里做生意,也有十几年了,可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匪患的事情,不知道两位客官是听谁说起的?”
顾雪萝还想再问,林檀却先开口道:“那许是我们听错了。多谢你,先告辞了。”说完,他便拉着顾雪萝的手,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去很远,林檀还没有放开顾雪萝的手。顾雪萝只得问道:“怎么这客栈老板和绸缎庄老板娘,说的话竟然无一丝相似之处呢?”
林檀回望了一眼,反而问顾雪萝道;“你相信谁的话?”
顾雪萝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我还是相信客栈老板。”
林檀问道:“为何?”
顾雪萝回道;“我们刚刚听客栈老板与伙计的对话,他二人并没有看见我们,所以,应该不太可能是做戏。但是我们方才与绸缎庄老板娘的对话,是我问,她回答,所以有很大可能,是她在说谎。”
林檀又回头望了一眼,牵着顾雪萝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左侧,又说道:“阿萝说的很对。带你过来,果然是没错的。”
顾雪萝刚要开口讲话,林檀却先一步开口道:“不过,如果她真是说谎的话,我倒是比较好奇,她为何要说谎呢?”
顾雪萝只管摇着头,道;“如果客栈老板是清白的,我还是放心的。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好住的安心一点。”
林檀把放着锦缎的包袱递给他,说道:“放心吧,不管匪患的事情是真是假,我们都只是局外人,这件事情,也不会让我们受到伤害的。”
顾雪萝本想跟林檀回客栈吃晚饭,可林檀却并不肯。所以两人便在外面的馆子里,随便吃了两碗青菜汤面,才回到客栈休息。
两人各自沐浴之后,便一前一后上床休息了。林檀把门反锁之后,也躺在了床上。顾雪萝盯着黑暗的屋子,过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林檀,你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过了半晌,他才回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只不过,是不想回答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女马上就可以在一起啦……
第三十七章
顾雪萝骤然被戳破了心事, 一时间, 只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黑暗中, 她看不清林檀脸上的表情。当然,林檀也看不见她的。两人静默相对,谁也没有说话。顾雪萝闻见林檀有些熟悉的味道,一时间,原本想好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所以, 林檀便开口说道;“我可以等你回答我,但是,我不会等你太久。”
顾雪萝回道:“不会太久是多久?”
林檀的声音有点沙哑,许是洛洲的风沙吹的久了。他的手伸出来,停在顾雪萝散在枕上的青丝,却又收了回去;“或许,就等到从洛洲回去吧。”
但是顾雪萝的心并不比林檀轻松。她知道他的性子。林檀行事,向来是爽利果决的。所以, 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也是一样。如果他觉得自己不能成功,或者等的太久,林檀就是立刻退步抽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可是,对于顾雪萝来说,她现在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更遑论要回应林檀呢?如果这么做的话,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林檀,都太不负责任了。
她抓了抓衣襟,默然转过身,说道:“好,我会的。睡吧。”
顾雪萝想到,反正高若晴这个威胁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事情却并没有按照她料想的方向发展。
事情退回到一个月以前,赵子澄与顾雪萝一行人,是同一天出发的。当天,赵子澄一行人从东门出了城。赵子澄坐在马车上,正在认真的看一本《治水要略》。小夜坐在车外,抱剑静坐。
晨凉露重,晓星刚落。路两边的柳树枝条柔柔地垂下来,又把一些露水打到他的肩膀和衣襟上。小夜抬头向前望了望,远远地几个渔夫和樵夫正在慢悠悠地往河边和山上走。
小夜摸了摸自己精致的短剑。复又不动声色地看着前面的道路。车夫嘴里叼着一根半秃的草根,回头对小夜说道;“小夜啊,咱们这一路往江南去,这路上啊,肯定能遇到好多好玩的东西,我跟你说,去年我去......”
话音还未落,小夜却忽然窜了上去,抢了车夫的位置,挥着马鞭,一拽缰绳,电光火石之间,马车就被他生生地拽到了路边,又稳稳地停了下来。车夫大呼一声,嘴里的草棍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小夜,又转向路边。那条不太宽阔的路上,竟然长拖的躺着一个女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车里的赵子澄被惯的一顿,重重地撞在了车壁上。他晃了晃神,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掀开了帘子。看到眼前的情况之后,皱了皱眉头,也下了车,走到了小夜的身边。
小夜道:“主人,她好像是晕倒了。”
赵子澄看向那女子,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粗纱罗裙,浅棕色棉布外衫,上面虽有绣花,但是都是些不值钱的料子。她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开了一些,有的地方还带着血迹。只是略略起伏的胸膛还告诉众人,她还活着。
赵子澄蹲了下来,伸手要试那女子的脉搏鼻息。小夜立刻揽住,说道:“主人,小心有诈。”
赵子澄回道;“她衣着普通,身上还带有血迹,又是一个人倒在这里。我们这么多人,她一个女儿家,也不会是什么骗子。”
小夜金紧皱着眉头,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赵子澄又说道;“若她遇到什么三长两短的,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
小夜素来知道赵子澄的性格,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田地,他是不可能再有回转了。他只得蹲下身,背起了昏迷的女子。
赵子澄道:“把她放在后面的马车上吧,等到了前面的镇子,去药铺里请个大夫,抓点药,看看能不能把她救醒。”
小夜答应了一声,便背着那个女子,放到了赵子澄马车后面的一辆装书的小马车上。
林檀与顾雪萝一前一后睡着之后,第二天清晨,照例是林檀先醒了。他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蒙蒙亮的。转脸一看顾雪萝,正抱着双臂,陷在甜梦里。她每到秋初就手脚冰冷,所以寝衣都是穿的严实合缝。
林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悄然起床收拾好。今天是约定去见洛洲太守的日子。林檀自己束发带冠,收拾好之后,又走到床边,轻轻掀开床帐,发现顾雪萝正抱着他的枕头,甜甜的睡着。
他端了片刻,又低下头去,在她的颊边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等了片刻,见顾雪萝没醒,他便带着李三和高达,并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步行往太守府中去了。
这洛洲太守本是个老实古板的人。从前在京中为官,到洛洲为太守,也已经有快十年了。他虽然资质不算太高,但好在为人兢兢业业,又克己复礼,恭肃守法,数年来洛洲在他的手底下,倒是安静太平,可以算得上是无功无过。
但是,洛洲数年来安宁太平,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城外三十多里的金石关。那里有重兵把手,朝廷又时长派过大将,所以连带着也护住了洛洲的平安。这也是洛洲一发生收灾,朝廷立刻便派大臣来看的原因。
但是林檀生性却十分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交接。只不过是为了打听一下消息,关心洛洲的近况,才不得不在场面上应付几分。但洛洲太守虽然远在边地,却早就听闻了林檀的大名。十分敬仰他才华和学识。
所以,他一大早便换上了正服,带着一行人,在太守府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待着林檀过来。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一个穿着玄衣服的高挑男子走了过来。
太守忍不住抬头仔细看去。这男子生的俊秀无双,肤色白皙,双眉如剑,目似明星。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太守心里暗暗赞叹起来,想不到这林檀除了才华横溢之外,长得还这般好看,可以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林檀走上前去,洛洲太立刻行礼道;“洛洲太守冯学儒,参见光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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