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帘被掀开,顾雪萝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好像又白了一些,连绵依旧是清秀漂亮,白脸屋髻,头上只戴着一根赤金坠白玉步摇,一根珊瑚红珠扁方,海棠花绣扶桑花的半新绣缎夹袄,出好的风毛柔柔地贴在脖颈上。
银蛾看顾雪萝气色极好,也放了心,谁知顾雪萝倒先开口道:“快起来吧,怎么说跪就跪下了。”郑南在一边探头探脑的,似乎想要看马车里的林檀,却没有看到。过了一会儿,林檀与顾雪萝才慢慢从马车上下来了。
林檀穿着月白银貂披风,依旧是有些苍白的脸,乌发黑瞳,冷情俊秀的模样。顾雪萝没有带手炉,他便把顾雪萝的手放在自己的披风内,一路到了门口。银蛾连跑带走的上前,对顾雪萝道;“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雪萝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吃胖了些,脸也圆了不少。”
银蛾害羞的低下了头,说道:“小姐,没有,我这几个月,晚饭都不吃的。”
顾雪萝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进了府。看见里面的一切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井然有序。又转头向银蛾道;“想不到你把这里打理的这么好,真是辛苦你了。”
银蛾又笑了一下,又偷偷转头身后跟着的郑南:“没有,小姐,郑南他....也帮了我很多。”
顾雪萝笑着说道:“怪不得。你放心,你如今年岁也大了,也该为终身考虑了,等过几日,我就跟林檀说,把你许给郑南。”
两人一面说,一面进了屋子。银蛾的眼中虽然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欣喜神色,但似乎还是有些顾虑的样子,顾雪萝拉着她坐下来,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在附近的杨花巷里给你们置办了一处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两个人也够住了。”
银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立刻说道;“小姐,你别赶奴婢走可以吗?奴婢想要一直伺候您的!您别让奴婢出去住!”
顾雪萝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先听我说。就算你们成婚了。也不是非要你们出去住,以后就跟林府里的一切一刀两断了。你和郑南都是忠心耿耿,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是要你们闲暇的时候去小住,等以后有了儿女,也好就近照顾呀!”
银蛾总算明白了顾雪萝话里的意思。她擦了擦已经眼角边的泪水,脸上的表情也转悲为喜。顾雪萝把她拽到身边,趴着她的耳朵,把在洛洲越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了她。银蛾听了之后,似乎比顾雪萝还要高兴。
她情不自禁地抓住顾雪萝的手,说道:“小姐,真的!你和姑爷,真的在一起啦!”
顾雪萝连忙捂住她的嘴唇,说道:“小声些说,隔墙有耳。”
银蛾看了看窗外。又转过来,对顾雪萝说道;“小姐,这可太好了!”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那,小姐,你和姑爷,有没有圆房啊......”
顾雪萝立刻轻轻就住她的耳朵,说道;“想什么呢,林檀受伤了,又舟车劳顿,哪里有功夫想着这种事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一些小女儿家的话。那边的隐松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郑南跟着林檀进了屋,把他从洛洲带回来的书都整齐的摆在了书架上。林檀吩咐道:“别忙了,我记得晚桐院东边,叫什么名字?”
郑南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大人,叫凝云馆,不过从林府建好以来,一直也没有人住进去的。”
林檀正在书架旁边收拾着,听到郑南这么说,便转头吩咐道:“那好,你叫人去把那处院落收拾出来,我和夫人以后住那里。”
这话一说出口,郑南彻底愣住了。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回过神来,继而说道:“大,大人,您的意思是说,你要跟夫人一起住吗?”
林檀抬头看向他:“怎么,难道我吩咐的还不清楚吗?”
郑南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不过,大人,我还是要来确认一下,凝云馆里一切的陈设东西,也要放夫人平时所使用的吗?”
林檀白皙好看的手指正在翻动着案上摞了好高的信笺,有些不耐烦地转头看向他:“我不想再跟你这么来回解释了。”
郑南知道看着林檀似乎真的生气了。他立刻得令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派那些下人们收拾好了凝云馆。然后又派人到晚桐院里,通知顾雪萝。
顾雪萝正在屋内的毯子上坐着,前面摆着一个雕花镂空熏笼,里面燃着银炭。她正捧着一本《海上列国志》,细细读着。银蛾站在旁边,在架子上的铜盆里洗笔,郑南想了一会儿,知道顾雪萝又在画书里的人物景色了。
顾雪萝见他来了,抬眼一看,说道;“怎么,夫君那里不用你伺候了吗?倒先跑到我这里来了?”
郑南行礼,又笑着回道:“夫人,大人让我来告诉您一声,晚上挪去凝云馆住。”
顾雪萝愣了愣,问道:“林檀也去吗?还是就叫我一个人去?”
郑南低头笑道;“是的。大人说了,以后,您和他就住凝云馆。那里又宽敞,离旁边的梅林也近,等到梅花开了,可以与您一同评诗赏梅。”
银蛾不明所以地看向顾雪萝。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只颔首回道:“我知道了。晚上我收拾收拾,把东西带过去,你再告诉夫君,晚饭不必等我吃,我就寝时候再带着东西过去就是了。”
郑南憨憨一笑,又不忘向银蛾打了一个招呼,才快步离开了。等他走了,银蛾才上前道;“大人这才回来就要与您一起住了,果然是放不下您的。”
顾雪萝轻轻蹙眉,此刻,她的内心却并不是银蛾一般轻松。她总觉得林檀今日叫她搬去凝云馆的行为,似乎哪里不太对,但她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晚上,入夜之后,顾雪萝沐浴过,披着暖和的大毛披风,进了凝云馆。刚一进屋,一阵暖意就立刻将她周身的寒意驱散了。顾雪萝解了披风,看着这屋中陈设。
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屋子。一共分成三间,没减又有隔断,或又花架,或用书斋玉璧。正堂中间悬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四时如春。下面挂着一幅襄磊的《瀛洲望鹤图》,紫檀高案上,摆着一块圆润贵气的五谷白玉璧。当地四个矮案,香炉纸笔都已经放好了。
虽然已是深夜,但屋中的华树五支烛台上,都燃着红烛,照耀的如同白天一般。地上满铺着波斯进来的福寿地毯,双脚踏上,柔软的如同雪一般。顾雪萝转头看看,被书架隔开的东偏室,里面很多书,连林檀最爱的那副《竹林七贤图》也移过来了。
西偏室用隔断挡住,看不见里面的景致,要推门才能进去。顾雪萝以为林檀还没过来,便推开隔子,走进西偏室。那边更加宽城,一气通到轩馆尽头。一应木橼装饰皆用朱漆而成,十分好看。里面的高案上摆着官窑粉瓶子,两边的架子上摆着玛瑙古玩等。其中还有几样,是从洛洲带回来的。
顾雪萝正看的入神,里间却传来了林檀的声音:“阿萝,是你吗?进屋吧。”
顾雪萝冷不防吓了一跳,原来林檀是早就过来了。她定了定神,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掀开层层帘幕,走进屋中。
接下来的一幕,叫她彻底惊呆了。红罗帐里,林檀穿着寝衣,散着头发,正坐在床边,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顾雪萝下意识的咽了几口唾沫,几乎想要立刻逃离。林檀的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似乎在等着她出丑。
色令人昏,色令人昏啊......顾雪萝心里默念了几句,又不甘示弱的转过身,走到了林檀身边,勉强开口笑道;“你穿成这样,是要干嘛?”
林檀薄唇轻扬,一把抓住顾雪萝,使了巧劲,把她压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道个歉,昨天没有更新,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依旧是每天九点更新
第四十六章
顾雪萝被他压在床上, 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急啊!”
林檀笑道:“你答应我的, 洞房花烛夜,你今天要连本带利, 全部还给我。”
顾雪萝受了惊吓,忍不住道:“林檀,你真的假的?”她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林檀细细的亲吻着她的耳垂,听到她这么讲, 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顾雪萝的身上下去,平躺在了她旁边,说道:“今天你累了,走了这么久,好好休息几天。”
顾雪萝甜甜笑了一下,扳住林檀的手臂,说道:“你也累了,而且还受伤了, 是不是还要上朝。”
林檀转过身,面对着她,过了片刻,又凑过来,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樱唇,顾雪萝睁着眼睛,细细想了一会儿,最近林檀很喜欢亲她。她便使了个坏, 咬了一下林檀的嘴唇。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猛地睁开眼睛,搂住顾雪萝的腰,说道:“阿萝,你越来越大胆了,敢咬自己的夫主。”
顾雪萝坏笑了一下,又撞了一下林檀的额头。她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对他说道:“檀郎,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林檀抬眼看向她,手还在她的腰间抚摩着。他用略带慵懒的嗓音问道;“怎么了?”
顾雪萝凑的近了一些,笑着说道:“我是替你的郑南讨亲事来的。我的银蛾和你身边的郑南,我冷眼看来,两个人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彼此也有情谊。要我说的话,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林大人就赏个脸,让他们结为夫妻,如何?”
顾雪萝说的有些激动,从枕头上起来,对他说话。虽然屋子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但是林檀还是怕她冻着,又给顾雪萝仔细地盖上了被子。又搂在怀里。顾雪萝看他没回话,以为他又在想什么事情,忍不住戳了戳他,问道:“你倒是给个话呀!”
林檀沉默良久,回道;“很好。那就择个日子,叫他们两个成亲好了。”
顾雪萝倒是惊讶了起来,她从林檀怀里抬起头,问道:“你都不问问啊?就这么叫你身边最亲近的仆人成亲了?你不怕郑南成亲了以后,给你当不好差?”
“郑南也跟了我挺多年。事事操心,确实辛苦。但是我也不知道该在哪里给他些好处。你如今替我思考到这里,很好。”
这回,倒是轮到顾雪萝惊讶起来。她又抬起头,对林檀道:“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有这种心思?”
林檀的下巴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哑声说道;“怎么,是疑惑像我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会为下人着想是吗?”
顾雪萝笑道:“不敢,不敢。不过,银蛾可跟我说了,就算是她嫁了人,也要日日在我身边当差的。我想了一下,我们如今住在一处,晚上睡觉了,也不需要人照顾,上夜的婆子们都是妥当人,就给他们收拾出两三间厢房来,让他们晚上住吧。”
“好,都听你的就是了。”林檀起身吹熄了烛火,又合上床帐,把顾雪萝搂在了怀里,两人一前一后,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林檀上朝,阔别了许久的大臣们,自然要有一番交谈。上朝的时间到了,林檀走在自己的位置,立与东边第三列。太监传令,礼乐奏起,皇上身着华贵朝服,缓缓走上了纯金打造的龙椅。
众大臣跪在地上。行礼过后,林檀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看着皇上。三四个月未见,皇上竟然苍老消瘦了很多。连坐在龙椅上的时候,都显得有些虚弱。
林檀不由地紧紧皱起眉头。他去洛洲之前,曾经打探过太医院的消息,皇上早年曾经镇站,体内有了旧疾,如今年岁越大,病情越重,已经快要演化成了油尽灯枯之症。
如今看起来,还真是如此。大臣们站了起来。皇上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还是跟从前一样,一派严肃:“林爱卿此刻受我之命,到洛洲治理秋灾,冯学儒还上书说,他还只身进入匪寨,绞杀捕获了几百个土匪,挽救周围的村民于水火之中。得此良才,实乃朕之幸,国之幸!”
林檀立刻跪下,恭敬地说道:“皇上夸赞,微臣愧不敢当。为皇上尽忠效力,是微臣分内之事。”
皇上微微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林爱卿,朕已经决定,封你为太子太傅。替朕管理各地文书,以及进言等事。”
这话一说,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愣住了。太子太傅官阶有多高,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最重要的,这个官职不但与地方息息相关,连宫廷要事也会知道,可以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连如今领着正一品官职的大司徒,林檀的岳丈,顾华言,也忍不住对他投来的赞许的目光。
这一下,朝堂中众人的目光,又从从二品特进赵子澄的身上,转到林檀这里。其实说起来,赣州水患,赵子澄付出的心里,并不比林檀小。但是或许是因为赵益之的缘故,皇上总要留心,所以就连着对赵子澄,也不敢立刻重用。
林檀领旨谢恩之后,又议了些杂事,便退了朝。林檀陪着皇上在御花园里散步。皇上早早换下了沉重的朝服,只穿着平时的明黄色五龙满绣团衫,外面披着绣缎东珠金线披风。林檀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正是早晨洒扫之时,一众宫人都托着捧盘,拿着水瓶,各处洒扫。皇上转头问道;“林爱卿,此次到洛洲去,那边情况如何?”
林檀低头拱手;“回陛下,微臣依照您的吩咐,到洛洲四处查看,虽然秋灾对当地有些影响,但是现下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皇帝点点头,说道:“此次赈灾,多亏了你,为朕分忧......”说到此处,皇帝忍不住又用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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