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出差要出这么多天呀?”
他揉揉两颗小脑袋:“那这么多天,你们有没有好好听话?”
“有!”
星辰有点不好意思:“我又生风疹块块。”
“很痒吗?我看看。”
他蹙紧眉头看她胳膊和后背的荨麻疹,心疼地把她抱起来。
丛嘉茂比他们早到家,把最后一道酱烧肉排放上餐桌,才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开饭吧,别耽误苏老师回家。”
“不要紧不要紧,我不急的。”
丛嘉佑和怡江这才发现苏喜乐也在,煞有介事地系了条围裙在厨房帮忙,实际上的工作就是每个菜都尝一口,试吃。
丛嘉佑已经听说了换钢琴老师的事,反正他大哥最近做的事就没一件让他看得顺眼的,这都不算什么了,只是仍然意难平,轻咳一声道:“我可不是故意回来蹭饭的,我是放心不下星辰的病,特意回来看看。”
萍姨道:“你这孩子,回自己家,说什么蹭饭不蹭饭的。听说你今天去了晦气,是好事儿啊,值得庆祝庆祝,嘉茂特地让我加了菜。”
丛嘉佑目光冷冷的转向他:“你又知道晦气的人不是我?”
怡江暗中拉扯他——都说了他大哥也有份出力帮忙,他还较什么劲儿啊,趁机和好不好吗?!
终于又安安稳稳坐下来吃饭。
最高兴的是星辰大海,他们有爸爸妈妈,有二叔,还有最喜欢的苏老师和一桌子最爱吃的菜!
星辰的荨麻疹都感觉好了大半,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入夜,怡江哄两个孩子睡下,回到阁楼就见自己床上多出一套枕头被褥,桌上放着丛嘉佑工作用的电脑,他换洗的干净睡衣也搭在椅背上。
她无奈,身后的人已经贴上来:“是你让我回来的,回来你就得负责,我可不要一个人睡。”
“这里是你家,你回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还要我负责?”
“那我搬出去了。”
“搬哪里去,公司不是都没有了吗?还是说要直接飞希斯罗了?”
今天认定他的作品并无瑕疵,他仍旧是那个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的建筑设计师,Foster的offer就仍然对他有效。
“哼,谁爱去谁去,反正我已经正式回绝他们了。”
“是吗?那陆慧文那一巴掌是怎么回事?”
“我不去,也轮不到她啊!她以为闹出这么大动静就可以全身而退吗?”
她偷他设计,发表在权威刊物,又自说自话向Foster和另一家美国设计事务所投出简历,都是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的公司,存心要恶心他。
最后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她也不意外,直接告诉他,她就是要报复,让他去不了英国她能顶上当然最好,就算不行,让他感受下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也好。
开玩笑,他怎么会一无所有?他还有怡江啊,还有铁粉星辰和大海啊!
何况他本来就没打算去英国,她想去就去好了,早点跟他明说,他直接回复英国方面推荐她顶上,说不定这会儿她都在希斯罗机场了。
果然女人的心,海底针。
“那为什么要结束事务所呢?”这一点她其实有点想不通,如果他真的一开始就不打算去英国,为什么着手结束这边的业务?
“我当然有我的用意。”他两手搭在她身前闹她,“你让我今晚睡这里,我就悄悄告诉你。”
“那你还是别说了。”怡江拿起他的枕头塞他怀里,“快下楼去,我要洗澡了。”
“一起一起!”他又兴奋起来,身体使劲蹭她,“你看我都忍了多少天了,孤家寡人睡在写字楼里,没人关心,没人爱,做梦都想跟你一起鸳/鸯/戏/水!”
怡江脸红,啐他道:“什么鸳/鸯/戏/水,不害臊。”
“小江江太残忍了!”
“不是我残忍……”她叹口气,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孩子们看见了要困惑的。之前你大哥不在,你担当着父亲的角色还好一点,现在他回来了,妈妈不跟爸爸在一起,反而跟二叔在一起,你让他们怎么想?”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吗?”
怡江看了一眼日历:“过几天就清明了,到时我再试着跟他谈一次。”
“为什么要等清明。”他顿了顿,忽然想到,“因为萧雅?”
清明祭奠故人亲友,他们必定要去扫墓。
“嗯。”
丛嘉佑安静下来:“好吧,那就再等几天。”
“你也别想太多,你出事,你大哥还是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的。而且我总觉得……这两天你她对我的态度跟之前也有些不一样了。”
他眼睛一亮:“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不好,也可能只是错觉。”
也许是他们患难见真情把丛嘉茂给感动了呢?
怡江看着他:“呐,能跟你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结束事务所呢!”
第54章
“你费心给我找来证据挺不容易的,但你不会真的以为她就到我们这儿来了一回就能抄得**不离十这么大能耐吧?”
怡江皱眉:“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怎么知道Foster给了我offer, 又怎么知道他们看中我哪个作品?这其中有人一直在给她通风报信, 还把我的底稿都透露给她,到我们家来更多的是向你示威, 其他都只是顺便。”
“你是说……”
“嗯,无间道啊,我身边出了叛徒。所以我才破釜沉舟,看看谁会迫不及待地去投奔陆慧文。”
“结果呢?”
丛嘉佑一笑:“你就这么想听故事的结局啊?那你让我哄你睡,我就把完整的故事讲给你听。”
“你把我当星辰还是大海了?”
“有什么区别, 都是宝宝嘛!”
“没个正经。”
丛嘉佑不必费心解释,答案已经自己找上门。
常羽生对来给他开门的许怡江仍没有好脸色:“丛先生在吗, 我有话跟他说。”
“你先请进, 我去叫他。”
丛嘉佑看到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抱着手看他:“怎么了,高崎社待的不舒服,又想起我这儿的好了?可惜啊, 我这儿连回头草都没有给你吃的。”
常羽生沉着脸:“我既然走了, 就没想过要回来。”
“是吗?陆慧文当初不就许诺你,等她去了英国Foster, 高崎社的空缺留给你嘛,你不好好伺候新老板,跑我家来干什么, 还有什么话好说?”
怡江暗暗心惊, 他所说的身边的叛徒, 竟然是常羽生?!
“丛先生,你带我入行,给我机会崭露头角,我本来真的没想过要背叛你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常羽生抬眼看向怡江,“我不会有这么多不甘心。”
“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丛嘉佑蹙起眉头,“她跟你是大学同学没错,但她根本就没有入行,哪一条又碍着你的眼了?”
“她要是入行反倒好了,像陆慧文那样,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成功女性了。至少不会让萧姐带着那么大的遗憾离开。”
丛嘉佑听出些端倪来:“你是在为萧雅打抱不平?”
“难道不应该吗?你们都忘了她,我忘不了。”
怡江和丛嘉佑面面相觑,都感到惊讶。
是他们误解了什么吗?还是……
“你对我已经去世的太太感情这么深,我是该说声谢谢呢,还是应该觉得嫉妒?”
丛嘉茂站在楼梯边插话,不知刚才他们说的话他听进去多少。
常羽生愕然,不自觉地站起来:“你是……”
“丛嘉茂,萧雅的丈夫,丛嘉佑的哥哥。”
百闻不如一见,常羽生笑了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到死都那么执着了。”
谦谦君子,芝兰玉树,这是丛嘉茂给人的第一印象。
然而直觉上来说,他又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角色,相比嘴硬心软的丛嘉佑来说,他更强硬,更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一家两个天才少年,他32岁就成为普林斯顿大学最年轻终身教授,是不可复制的神话。
这么优秀的男人,寻常女人都没法抗拒他的魅力,何况萧雅跟他是自年少起就有的情谊,门当户对,当然对他死心塌地。
丛嘉茂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看着常羽生道:“你是嘉佑的下属?”
“曾经是。”
“怎么认识萧雅的?”
“萧姐很孤独,我们时不时来这里开会,讨论工作上的事,碰到了会聊几句,渐渐就熟了。我姓常,常羽生,她没跟你提起过我?”
丛嘉茂一笑:“从来没有。”
年轻而骄傲的脸上有了裂痕,却很快给自己找台阶:“你们分居两地这么久,瓜前李下,她肯定觉得不该在你面前提起其他男人。”
“这你就错了,她常常在我面前提起嘉佑。”丛嘉茂一派坦然,“因为她知道,只有嘉佑配得上做我的对手。至于其他人,就像你说的,只是她觉得孤单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你胡说!萧姐待人比谁都要真心,却被你们困在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永远都走不出去!你们没有人为她着想,要么不肯给她孩子,要么抱走她的孩子,连陪伴都吝啬给予。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身体不好,不像许怡江这样年轻健康而已,你们就不管她死活,只偏袒这个真正生了孩子的女人?”
“你住口!”丛嘉佑站起来,“这是我们丛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我信任你,把你当成左右臂膀,才放心大胆地让你们在我家里随意进出,你倒好,对我大嫂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现在还公然出卖我!”
常羽生冷笑:“难道不是你这个做弟弟的最先想要取而代之吗?”
“你!”
怡江拉住他,低声说:“冷静点,不要被他带偏了节奏。”
丛嘉茂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笑了笑说:“你要不要听个故事,看看跟你想象中拼凑出来的相差多少?”
常羽生倨傲地昂起头。
“几年前,有个年轻人为了逃离一段不愿意接受的感情,在国外入籍,继续攻读博士后,并且参与了一个研发项目。中途他发现这个项目有他**方背景,跟研究新武器有关,于是打算退出,但已经太晚了。这时有人表示愿意替他接手这个项目,他们有相同的资历背景,对项目的影响可以减到最小。你们应该也猜到了,这个人就是他此前一直不肯接受的那个女孩儿。
“这个项目一开始进展还算顺利,但因为没有通过核物质能源审查,需要从其他途径去获取放射性元素。项目投资人隐瞒了这个重要信息,结果导致深度参与项目的人得了放射性疾病。那个已经只在项目中起辅助作用的年轻人逃过一劫,但也出现了头晕、恶心、乏力的症状,并且首先意识到是放射性材料的问题,等他跟导师从国外回到研究所想要阻止,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因为愧疚而答应跟那个得了辐射病的女孩结婚,没有爱情也没关系,反正这世上本来也不是所有婚姻的基石都是爱情。但人总是这样,手里握有一支玫瑰,就想把整个花园都据为己有。女孩渐渐不再满足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她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还是要求有性,甚至要求生一个孩子。”
讲到这里,谁都知道他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是萧雅和他自己了。
“辐射病的情况有多特殊,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也都了解。医学奇迹并不是没有,但我这个人一向认为,他人的奇迹跟我们自身没有关系,所以坚决反对冒这个险。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偏执成这个样子。”
怡江被萧雅带到他面前时,已经怀孕足月,随时可以生产了。
大概没有人能体会他当时手脚冰凉,全身血液几乎逆流的感觉。
他无法想象这个陌生女孩的肚子里怀着的是奇迹还是畸胎,而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不是他所期待的,却又都跟他血脉相连。
故事的来龙去脉在座的三人其实都至少听过个大概,但讲述的人全都是萧雅。即使是丛嘉佑也没有了解过这么多的细节,因此一时都沉默下来,四周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响。
常羽生仍然不忿:“即使这样,你就可以这么多年都对她不闻不问吗?”
“她要的婚姻,我给予她忠诚和安逸的生活,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我一开始就声明,可能永远给不了她爱情,她也接受了。一个人最初乞求的爱得不到回应,就要将自己受到的伤害加诸在其他人身上吗?”
那除了诞生新的悲剧,又能改变什么呢?。
常羽生沉默不语。
“我很感激你在特定的时间里给过她的慰藉,但要说报复,我想你大概弄错了对象。”丛嘉茂微笑着抬眼,“我不在的日子里,对萧雅最好的人大概就是我这个弟弟了。”
丛嘉佑差点吐血,他这到底是帮他抱不平,还是在挑拨离间啊?
他看了看身边眉头紧蹙的怡江,手都不自觉地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知道了。”常羽生终于平静地站起来,“过去的事,纵然我有不对的地方,也无法挽回了。家丑不可外扬,谢谢你们还告诉我这些事。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们。”
各安天命,江湖再见吧。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怡江一眼,没再说什么,转头往外走。
丛嘉佑看着他走到门口,才开口叫他:“哎。”
他停下脚步。
丛嘉佑走到他跟前,说:“高崎杰容不得人,陆慧文离巢,你又是从我这儿过去的,他可能免不了给你小鞋穿。能走就早点走,别贪恋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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